第一天上班李大玉起得很早,她很期待也很紧张。快速地收拾好之后,李大玉就坐在床上等芳菲醒来。</p>
“大玉,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开灯啊?”芳菲含糊不清地说着话,揉着眼睛走到出门口那准备开灯。“芳菲,别开灯!她们有的八点钟上班,把她们弄醒了不好。”李大玉小声的对芳菲说。“可好暗啊!”芳菲停下按按钮的手,转身往寝室出门口对面的洗漱间走去。“芳菲,快点,弄好了我们去吃早餐。”芳菲回过头看着李大玉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对,吃早餐,我差点忘记了,我们不用在外面买着吃了。我要吃得饱饱的,吃得好好的,攒足力气去上班。哈哈!”李大玉看着芳菲笑着说:“我们都在厂里吃了两三天了。”</p>
李大玉和芳菲手挽着手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路上上班的人很多,大都穿着上班的工服。路两边很多卖早点的,很热闹。李大玉和芳菲走了大概10分钟,走到厂门口,拿出工作证让门口的保安检查了一下。然后拐个弯,上了四级铁楼梯,就到了最近的食堂。</p>
“哇!这么早就有这么多人了!大玉,快点,要不然待会没吃的了。”李大玉和芳菲赶紧跑到队伍里排起队来。</p>
“芳菲,没座位坐怎么办啊?”李大玉和芳菲端着餐盘站在人挤人的食堂里左右张望着,有的男孩子等不及都拿着餐盘站着把炒饭往嘴里扒。“大玉,那里,看那里那个女孩子要起来了,我们赶紧过去。”芳菲边说边把站在她前面的李大玉往前推。“唉!真不容易,吃饭吧!”芳菲笑着对李大玉说。芳菲拿着勺子看着米饭叹了口气,李大玉看着芳菲说:“不许叹气!”“呵呵!我们吃饭!”</p>
“你们先在这站一下,等一下会有科长来领你们。”李大玉和一大堆人站在车间门口。有下班的人从车间里走出来,他们的面色看着都很苍白。李大玉看着他们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他们的脸看起来很模糊、很不真切。</p>
一会儿,一个和普通员工一样穿着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帽子、背着手的中年人踱着步带着一群很干练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跟带李大玉她们来的培训老师说了几句话,培训的老师就转身走了。然后中年人胳膊举高指着李大玉他们中的一列人说:“以这条线为基准,左边的人向左转走三步。”他停了一下,跟那群站在他后边很干练的年轻人扫视着李大玉她们。待那队员工站定后他接着说道:“好,向后转。”他又指着李大玉她们队:“你们向左转。”他走进分开的走道中间,然后跟旁边的那群年轻人说了几句,把李大玉那一大队调了几个人到对面,又把对面队调了几个人到李大玉那。过后指着李大玉队说:“你们上白班,”又指了指对面队:“你们上晚班,组长来分人。”他背着手跟随着他的那群年轻人说:“你们自己安排好,组长领了静电衣、静电鞋发给他们,穿好了再让他们进去;“ 哦,上晚班的分好组后,发了静电衣、静电鞋后下班,晚上来上班。”他说完就背着手走了。</p>
那些年轻人开始在李大玉他们中间寻人。李大玉心里默默的念着:“静电衣、静电鞋,那头上戴着帽子就叫静电帽。还有组长,那…那个中年男人叫什么呢?李大玉突然听见有人叫她:“你、还有你,过来,你们几个在这站着别动。”叫她出列的是一个看着很精干、肤色很白地女孩子,有着高高的颧骨,很瘦,大大地静电衣罩在她的身上,像穿着一件白色的大大的袍子。</p>
李大玉的旁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看起来很成熟。“你来多少天了?”她偏着头轻声地问那个男孩子。“三天”“那你在培训中心待了多久啊?”“哦,我没在那里待过。”“你没在那里待过?我们都是从那里过来的!”“我是大专生。”“哦!”李大玉不再问,站在那里闷闷不乐的样子。</p>
她们一行人排成一列跟着那个女孩子后面走。李大玉木木地跟着大专男孩走在最后面。 </p>
迷迷糊糊地进了车间,到处都是机器,奶白色的机器。李大玉跟在男孩后面眼神迷茫的在机器中绕着圈。 </p>
“你就在这里跟她学测试。”李大玉听到组长的声音回过神来。组长吩咐完李大玉就脚步匆匆地领着其他新人往前走去。</p>
一个微胖的女孩子慵懒地斜靠在她身旁滚动的传送带栏杆上,抬起头看了看她,而后低下头看着她手里的四方铁块笑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李大玉。”她把四方铁块放进机器里,“今年多大啊?”“18岁”“好小啊!”她说完,把机器盖掀起来,把四方铁块拿出来,看了一下,放进一个绿色胶皮缠成的长方形盒子,放上流水线;接着又从流水线上拿起一块四方金属板,看了一下,放进机器的凹槽里,盖上盖子,按下盖子旁边一个绿色的按钮。李大玉看见机器往台面里下降了一点点。然后几声呲呲喀喀金属磨擦的声音后,一声自行车胎放气的声音,放在台面上的机器往上升一点点,伴随着像撬汽水瓶盖的一声“咚”,机器盖又往上弹了一下。女孩拔起机器盖拿出金属板,又从她身旁拿起一个泡沫盒子,把金属板放在盒子里,放上传送带。</p>
一个穿蓝色静电服的男孩走过来,站在她们侧面,看了一眼机器,然后转过身背着手把李大玉打量了一下,再转了一下身问教李大玉测试的女孩子“收徒弟啦?”女孩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男孩子,把视线收回看着手里的金属板,侧着身子靠在机器上懒懒地答道:“是啊。”回完转身接着测试。男孩看向李大玉:“哪里的人?”李大玉抬起头从拉的很低的帽沿低下看着男孩:“湖北的,”说完继续看着师父测试。男孩突然激动地手指着李大玉上下点点划划:“我最讨厌你们湖北人了,你们湖北人最狡猾了,太坏了……”李大玉抬起帽沿下的眼睛,用很疑惑地眼神看了一眼正对着他说话地男孩,然后别过脸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师父测试。他继续说着,后面说得什么李大玉一句也没听清楚,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p>
“玉儿,去到那边工站把泡棉盒子拿过来。”李大玉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往前走,走过几个比师父用的测试机还要大的没站人的机器,是四个并排坐着的女孩子,她们的对面并排坐着两个女孩子。那里的传送带两边都延伸出一点工作台,她们都低着头把板子放在工作台上白色圆形的放大镜下面观察。靠李大玉这边的两个看板女孩旁各坐着一个女孩子看着她们工作,李大玉认出她们是跟她一起来的新人。紧挨着看板女孩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很高个的女孩,看着李大玉笑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李大玉觉得她好可爱。“我师父让我来拿那个盒子”,李大玉指着把酒窝女孩围起来的工作台上的盒子说。“来,把这都拿走。”说着她把左手边堆的很高的泡沫盒子抱起来递到李大玉手里,李大玉接过比她高两三个头的泡沫盒,侧过头笑着说了声谢谢,小心地抱着盒子往测试机那走,看板的女孩们听到她们说话也侧过头来微笑地看着李大玉。</p>
“你知道在哪吃饭吗?”大玉正在鞋柜前换鞋,一个矮矮胖胖的长得很可爱的女孩问她。“不是在进厂门口那吗?”“那太远了。”“你师父呢?”“她先走了。”“我带你去吧,你把柜门锁好,我们快点走!”李大玉赶紧锁好柜门跟在那个女孩后面:下楼、左转、走了大概两百米,横穿过一个小马路,走过一个两边有很大绿植园的小道,右拐顺着一边的绿植园上一个坡,终于到了食堂。李大玉没有胖女孩走得快,一路小跑才跟上她,到了地方站在那气喘吁吁。食堂外面排了很长一条队,胖女孩拉着看得呆呆地李大玉赶紧站到队伍里面,刚站定她们后面就又排了一堆人。队伍一点点往前挪,胖女孩不时地掂起脚抬起头往里面看:“吃饭就三十分钟啊,快点啊!”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李大玉看到这个食堂里的人也好多,食堂有六个教室那么大,食堂的最右手边还有一个很大的舞台。 </p>
刷了厂牌,拿了塑料餐盘,李大玉和胖女孩让食堂阿姨从铁餐车里打了饭和菜,等了一会才找到座位。</p>
吃完饭跑回车间,李大玉觉得好累,想蹲一下。她头枕着胳膊蹲在那,背慢慢地向背后的测试机上靠近,想放松一下。呲——呲——,传送带磨擦着转轮转动起来了。李大玉的背还没有完全靠在机器上。她看了看身侧的流水线,又往进流水线的方向看了看,有几个板子正在往这边流。她反应过来,嗖的一下站起来,焦急地看着进线的路。一个微胖的女孩小跑了过来,是师父。她拿起一块板,开始测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戴的手套。过了一会,师父测完了堆积地板子,她靠在机台上,看着手里的板子,用拖着长音的语调问李大玉:“怎么了?站不住啦?习惯了就好啦——哎呀--都是这样的!”她边说边从身旁拿了一个泡棉盒把板子放在盒子里扔到流水线上,接着又拿起一块没测的板测起来。过了一小会,她抬头看了看头上方一个从身边流水线上用两根金属支架撑起来的有着绿塑料背板、透明前板的支撑板,从里面并排塞着的几张a4大小的纸中抽出一张来递给李大玉:“来,把这个sop先看一下吧。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啊。”李大玉接过来低下头:纸上左边画了一个很大的图,图上是师父现在测的金属板,上面说这个板叫主板,传送带叫流水线;测试前要穿好防静电衣、戴好防静电帽、穿好防静电鞋,戴好防静电手套、手环; 注意周边5s,然后是这个工作站机器的操作步骤。</p>
李大玉悄悄地看着sop,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慢慢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看师父,低下头又抬起头,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细声细气地问:“师父,5s是什么意思呀?”。师父边测板边懒懒地答道:“5s啊,5s就是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你要记下来啊,线长有可能会考你们的。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的,不要害怕!”李大玉看着师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父抬起头看着李大玉,“你笑起来挺可爱的嘛!要多笑笑呀!别紧张,我很和蔼可亲的!”说完转身把手里的板子放在机器里,盖上盖,然后按了一下机器上的绿色按钮。 </p>
过了一小会,李大玉又小声地问:“师父,你是哪里人啊?”“我啊,我是广东人啊!”李大玉惊讶地看了看女孩,旋即又看向正在测试的机器小声说:“你是本地人,本地人好好!”“好什么啊,广东也有农村呀,也有很穷的地方的!”“你今天中午在哪吃的饭啊?”“我在一食堂吃的。”“那里的东西不好吃的,公司有很多食堂的。”她的眼睛扫了一眼手中的显卡,拿了个泡沫盒,把显卡搁在盒子里放在流水线上继续说:“吃饭四十分钟知道吧。”李大玉指了指流水线:“刚才没到四十分钟它就自己转起来了。”“赶产量呀,慢慢习惯就好啦!是这样的 。”说完拿着一片板向线头那走去。线头那有一个大机器,板子从机器的一头往她们这个方向流的时候会在机器里面停一会,然后才流出来。机器的这头,出板子的方向坐着一个瘦小的看板员,李大玉现在才注意到她。师父拿着板子趴在流水线上在对她说着什么,那个瘦小的女孩听完后从靠背木椅上起来往大机器的进板方向走去,椅子的靠背和坐板是木头的,座椅支架是金属的。女孩拿着板子在流水线前端拐弯的地方等一个板子往大机器里流进去,卡板子的两截金属传送架往里一缩,空出一个刚好够一个人通过的空间,她“嗵”的一声踩过一个用绿胶带缠起来的木板盒,拐过一个弯,踮起脚、上半身倾斜过流水线,拿着板子和一个女孩边指边说着什么。</p>
师父走回工作站,捡起一块板继续测起来。测试机刚压下去就弹起来了,她拿起板子看了一下,拿了一个泡棉盒把板子放在里面,从流水流上又捡起一片板,也是机器一压下去就弹起来了,师父看了一下板子,放在泡棉盒里,堆在用红胶带贴出来的标着不良板区域的框框里,接着依次从流水线上拿起几片板看了一下。看完后,把手套摘下来,往机器上一甩,猫着腰冲线头看板的女孩喊:“哎,都是短路的,就不要往下流了呀,刚才没告诉你吗?”说完气冲冲地把板子一片片地都捡起来。看板的女孩也没抬头,很淡然地把手里正看的板放下,起身往线尾走去。一个穿白色静电服的男孩子看着师父走过来,他背着手探着身。看着师父的脸认真地说:“别慌,等一下啊,前面回焊炉坏了,工程正在修。”他直起腰,又看了看流水线上师父用档板档住的泡沫盒子装起来堆成小山的板子,还有机器台上堆的板子。指着它们对李大玉说:”帮你师父把这些板都拿到看板那去。”刚说完,早上领着李大玉她们进车间的高颧骨女孩子很严肃地从线尾走过来,抱着胳膊用下巴指了指堆的板子,问师父:“怎么了?”那男孩接话道:“那个回焊炉坏了,短路的比较多。”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拿着一片板在看。他又说:“赶紧安排个维修工在前面修板子。”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师父头也没抬,继续捡着板子。“烦死了。”这时板子堆的有四摞了,师父把一个装板的泡沫盒“啪”的一声放在一摞板上,高颧骨的的女孩这时已经跑到前面看板女孩旁边的机器那和几个穿蓝衣服的男的在检查着机器,那个劝慰师父的男孩子也已经走到别处去了。李大玉帮师父捡着板,也不敢吭声。一个个子矮小但看起来很有精气神的瘦女孩拿着一个绿色两格小盒从线尾的地方快步从她们的对面往线头目检那走。走到她们这的时候,瞟了一眼堆成山的板子,笑着对师父她们说:我的妈呦,堆这么多板啊!”她手里的两格小盒一格放着一个装有半瓶液体的白色方形塑料瓶,一格放着两根和牙刷似地黑毛黑杆刷子。那女孩到了目检旁边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工作台上,边看四周边问:“凳子呢?”问完就向线尾跑去,不多一会提着一个凳子跑过来。师父看到那女孩子坐下后,抱起一摞板子往她那走,李大玉也赶紧抱起一摞跟在后面。这时,目检的女孩也抱着一摞空泡棉回来了。</p>
晚上回到宿舍,李大玉坐在下铺的床上脱了鞋,慢慢地爬到自己的床上躺在那,脚都没收回去,两眼望着白色的房顶发痴。</p>
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她们有的在洗漱,有的准备洗漱,有的换了睡衣在洗衣服,有的在听音乐,李大玉平躺在床上还是不想动。</p>
门口传来快乐的歌声,芳菲蹦蹦跳跳地来到李大玉床边,拉了拉李大玉的裤脚欢快地说:“大玉,怎么了,这么早就睡了?”“好累啊!”芳菲看了看平躺在床的李大玉苍白的脸,放平了语调:“洗洗再睡吧!把肚子盖着啊,免得着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