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前文已经交代,成峤、萧晏等五人商议出一个办法,去解决太子失忆导致不能亲政的问题,这个办法就是设立两殿议事制度,通过在朝中挑选几位可靠的重臣,共同辅助太子执政。
可是正是这一突然出现的新制度,导致朝臣之中出现各种分歧,再加上太子迟迟没有出面解释,有不少朝臣指责成峤、萧晏二人挟太子以令朝臣,朝中大臣们分成了几派,一派是反对新制度,并要求太子出面解释一切,这一派以章博、马彦录、闫虚等人为首,一派是支持成峤萧晏二人,这一派以唐铮、郭照擎等人为首,还有一派是保持中立,这一派有商家三兄弟、余家两兄弟等人。
礼部尚书章博和民部尚书马彦录一向颇受国主和太子的恩宠,如今两殿议事制度将他们二人排斥在权利中枢之外,所以他们二人反对声最为强烈,章博道:“为何不见太子殿下出面交代此事?”
萧晏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太子殿下偶感风寒,尚不能亲政!”
马彦录阴阳怪气地问道:“司徒大人已燕居许久,不知今日为何又出现在此?”
萧晏虽心中不满马彦录的态度,不过他与马彦录没有直接的冲突,又知道国主和太子器重马彦录,所以他没有因为马彦录的冷嘲热讽而生气,只是微笑地道:“我受太子殿下嘱托,协助成太尉,组建两殿议事事宜。”
马彦录依然不阴不阳地道:“太子殿下嘱托?恐怕是你们挟太子以令百官!”
成峤闻言,脸色大变,他忠心事主,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不忠,沉声道:“请马尚书慎言,本官与萧司徒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殿下玉体确实有痒,不便亲自理政,有花奉御可作证。”
马彦录冷笑了一声,道:“此事更加蹊跷了,听闻花乘舟最近才进尚药局,任侍御医一职,一日之后,便连升三级,升为奉御,又封妻荫子,可谓扶摇直上,步步高升,不知此事又该作何解?”
成峤道:“花乘舟救治太子殿下有功,殿下念其功劳,赞其才能,特加恩升职,有何奇怪?”
马彦录反驳道:“据萧司徒所言,殿下不过是偶感风寒,而治愈风寒,不过是小功小劳,如何能连升三级?”
成峤被马彦录驳得无言可对,这件事确实难以解释,花乘舟只不过是治好了太子的风寒之症,怎么能连升三级,可是匆忙之下,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太子殿下被人下毒,现在又患了离魂之症?也不能随意给太子找一个重症来诅咒太子,只好用风寒之症来搪塞朝臣和大兴百姓。
萧晏见成峤招架不住,便插一嘴道:“此事是殿下开恩,殿下见花奉御医术精湛,特旨提拔,日后殿下痊愈时,马尚书可亲自向殿下询问,便知不假。”
马彦录得理不饶人,追问道:“那封妻荫子又该作何解,难道是花乘舟妻儿亦是医术精湛,打动了殿下?”
萧晏抚了抚半百的胡须,笑道:“此事是我一力推荐,殿下向我询问花奉御的眷属,我曾听闻花奉御之妻慈惠有闻,训导有方,其子聪慧异质,才赋优异,特向殿下进言,诰封其妻为广德县君,拜授其子为童子郎。”
马彦录冷笑道:“只怕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你们为了堵住花乘舟的嘴,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萧晏见马彦录咄咄逼人,心中十分不悦,心道,若不是你深受国主和太子器重,我早就拿你治罪了,不过为了大局着想,萧晏还是忍下这口气,和颜悦色地道:“马尚书,还有在座的各位同僚,我与成太尉确实是奉太子之命,设立组建两殿议事,其中并无秘密可言,太子痊愈后,一切真相自然大白,我多说无益,只希望各位同僚能配合我们,执行太子的令旨,将两殿议事确立,以便日后向太子交差。”
其实马彦录这样得理不饶人,完全是因为前后的落差太大,前几日,太子还十分器重地提拔马彦录为民部尚书,还让马彦录进入光政院,参与机密要事,没想到那晚饮宴之后,宫中就传出太子抱恙、不能亲政的消息,太子还提出设立两殿议事,将光政院和军枢院最重要的权利转移到两殿议事,作为太子的宠臣,马彦录居然不在两殿议事成员之列,马彦录如何能接受这个现实。
太子不过是偶感风寒,为什么要深居不出,其中肯定有阴谋,一个小小的侍御医突然连升三级,还封妻荫子,一个很久以前就离开朝堂的司徒突然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还手握太子的令旨,对百官发号施令,而且通过宫中的內侍传出来的消息,百官们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信息,太子那晚饮宴后回到瑶光宫,夜里突然昏迷不醒,可是成太尉和萧司徒都没有提及此事,如今太子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他们都无从得知,因为禁宫突然封锁起来,除了尚食局和处理夜香的人员,其他人一概不得擅自出入,即便是尚食局和处理夜香的人员进出也要经过严格的搜查和核验,现在想要得的禁宫的具体消息,是难上加难。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突然发令旨,要设立两殿议事,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章博一直冷眼看着马彦录与成峤萧晏交涉,他心中也十分不解,自己很早就跟在太子身边,当太子的私人秘书,太子刚刚监国时,就提拔自己为中书令,兼任礼部尚书,而现在太子组建两殿议事,无论如何太子也不会将自己排斥在外,弃用自己,所以章博有着马彦录一样的想法,马彦录的质疑也是自己的质疑,章博咳嗽了一声,道:“萧司徒、成太尉,下官曾听闻太子殿下昏迷不醒,可有此事?”
成峤和萧晏对视了一眼,成峤断然地否认道:“绝无此事,太子殿下只是偶感风寒,不过是有人以讹传讹,故意制造事端罢了。”
章博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此事便奇怪了,既然殿下偶患小痒,为何突然发令旨,提出设立两殿议事,有取代两院之意?”
成峤不慌不忙地答道:“殿下因偶感风寒,不能亲政,由此便想到日后若再遇到类似状况,该如何处置,殿下英明果断,决定设立两殿议事,若殿下不能亲政时,亦可由两殿代殿下处理重要的政务军务,当然,最终的决断还是上呈给殿下,由殿下定夺。”
章博讥笑道:“成太尉,你这是在避重就轻么?下官只想弄清楚,殿下不过是偶患小痒,为何不能出面将此事说清楚。”
成峤也笑了,只不过他是微笑,章博曾经参过自己,所以成峤对章博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也不是十分讨厌章博,毕竟章博有些文思才华,颇受太子器重,只是章博对于朝政却没有什么建树,这也是成峤不愿意让章博进入两殿的根本原因,既然对章博没好感,也不讨厌他,何必得罪他呢,所以成峤淡淡地解释道:“方才萧司徒已然言明了,设立两殿一事,是太子殿下的主意,殿下此刻确实不能亲自理政,待殿下痊愈之后,章尚书,还有各位同僚,均可向殿下咨询此事,一切自然明了。”
唐铮帮腔道:“是啊,尚书大人,如今最重要的乃是组建设立两殿议事,其他无干之事皆可暂放一边。”唐铮虽然不了解其中的详情,也对种种疑点产生过疑问,但是他相信成峤,相信成峤绝不会以权谋私,也相信成峤绝不会做出伤害大兴朝廷的事情来,更何况成峤身边还有一个萧司徒监视着,萧司徒身为监国太子的岳父,绝不会让成峤胡来,所以唐铮决定全力支持成峤和萧晏,拥护监国太子的令旨。
章博冷笑道:“唐大人,你有何资格说出此话,你不过是大理寺卿,却被成太尉提拔进入两殿,你当然希望两殿尽早确立。”
一旁的马彦录也阴阴地发笑,道:“恐怕唐大人早已买通了成太尉!谁都知道,唐大人与成太尉是同乡!”
唐铮双目圆睁,怒气冲天,铿锵有力地争辩道:“我唐铮堂堂正正,上对得起国主太子,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绝不会做出如此卑鄙无耻之事,请马尚书自重。”
成峤的脸色也阴沉了起来,沉声道:“希望马尚书慎言,本官与唐大人是同乡不假,不过我们二人之间是清清白白,绝不会私相授受,在座的各位亦可见证。”
萧晏忙出面帮成峤和唐铮说话:“我可以作证,有关两殿议事的人选,是由太子殿下亲自定夺,其中绝无私相授受的可能。”
而马彦录和章博的脸上依然挂着讥讽的笑容。
闫虚向萧晏拱了拱手,从中调停道:“既然有萧司徒作证,自然不会有假,我想马尚书亦并非故意污蔑成太尉和唐大人,姑且不论两殿议事是否可行,这两殿议事的人选确实值得商榷,论资格、论才能,中书令章大人,民部尚书马大人,工部尚书余郡公皆是上上之选,为何他们都未入两殿议事,此事恐怕难以服众!”
虽然闫虚没有提及自己,其实他也很不满这次权利变动,他将章博,马彦录和余佑摆出来,就是质疑两殿议事的人选,认为这个人选肯定有猫腻,既表达了自己反对的态度,又让别人认为自己没有私心。
萧晏向闫虚拱手回礼,不紧不慢地道:“此事殿下曾言明,两殿议事的人选仅是暂拟的,日后会有所调整。”
闫虚道:“韩国公是太子殿下的亲兄弟,素来谦和有恭,智机过人,若是两殿议事的人选确实是殿下亲拟,为何不见韩国公在列?”闫虚又搬出太子的七弟韩国公出来,质疑两殿议事人选的真实性,因为韩国公在朝中的声望颇高,又积极参与朝政,若不是沐玙璠年长于韩国公,韩国公肯定比沐玙璠更合适登上太子之位,至少朝中有不少人这样认为。
章博和马彦录等人也随声附和,虽然他们并没有拥护过韩国公,但是此刻如果能拿出韩国公的名义,来抵制成峤萧晏,他们也乐于与韩国公站在同一战线。
不过韩国公却没有帮章博等人说话,只是拱手道:“闫大人过誉了,我不过是微末小子,见识短浅,不敢托大,更不敢与在座的各位朝中元老同列,太子殿下的任何决定,我自当遵从,绝不会有半点质疑。”
萧晏满意地向韩国公点点头,却没有接话,因为沐玙璠能够顺利的被立为监国太子,其中就有萧晏的功劳,作为沐玙璠最大的威胁之人,萧晏没少在国主沐瑧面前说韩国公的坏话,现在见到韩国公如此识大体,心中既满意,又有少许的愧疚。
成峤知道萧晏此刻不便说话,便接话道:“韩国公谦和有恭,智机过人,确实有目共睹,而此番人选之中无韩国公,本官以为殿下自有考量。”
商岳三兄弟,还有余轩两兄弟等人一直沉默不言,既没有表示支持两殿议事制度,也没有表示反对两殿议事制度,因为商家三兄弟有两人在两殿议事的人选之中,余轩也在人选之中,他们虽然也对太子的突然决定感到十分诧异,可是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不便、也不能表态支持哪一方,只好在一旁看着成峤、萧晏等人与章博、马彦录等人争论不休,他们与成峤等人不是一路人,与马彦录和章博等人更加不是一路人,商岳三兄弟是青阳人,余轩两兄弟是广陵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吴地人氏,在当地世代显贵,可以说任何人在吴地当政,绝不敢轻视这两家,而马彦录、章博等人不一样,他们完全是依靠国主和太子的器重才能上位,一旦有人唆使太子弃用了他们,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最后成峤、章博等人是不欢而散。
关于两殿议事的确立和太子的病情,朝臣们争论了几天都没有结论,成峤、萧晏二人为此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个好觉,特别是萧晏,他身体不好,不能操劳过度,可是未能稳定住朝臣们浮动的心,怎么能向国主和太子交代,要是朝廷出现了状况,太子的地位恐怕不保,那么萧家的荣华富贵也将随之云消烟散,对于成峤来说,失忆后的太子更加符合自己的政治立场,太子失忆后,如同白纸一张,只要自己稍加影响太子,让太子变成一位伟大的君主,自己也可以名垂千古了,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期待的想法,所以成峤也很想保住太子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