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认得我?有意思了。”言成安轻笑。
“世子爷,居然真的是您,奴才只是在宫里远远地看过您一眼,但您这天人之姿,实在是让人难忘啊,只是世子爷为何会住在这种地方?”太监一脸谄媚和好奇。
“口舌怎么这么多,难怪在皇宫里待不下去!”叶莺看他那嘴脸,实在来气,不禁呵斥。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高照,在这屋子外实在闷热,言成安又不想把这脏兮兮的乞丐叫进书房,刚好又见叶莺似乎对着乞丐很是厌恶,便道:“芒十五,你把他带去刑堂交给芒二审问,完了再把结果给我看,丫头跟我进书房吧。”
“你们别走,先答应我等我说完后放我走!”那乞丐见他们把他交给刑堂,转身就走,那刑堂听着就不像好地方,不由得害怕,对他们的背影失控大吼。
言成安没有理会他,人到了他手里,即使是想一死了之把秘密带到黄泉之下,也要问问他同不同意。
进了书房后,言成安拉着叶莺到榻上坐下,看她仍板着脸,不禁纳闷。
“丫头,你今天怎么了,火气怎么那么大?”
叶莺重重地呼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肺腑间的闷气一下子都排出去。
“要不要我叫人去厨房给你端碗冰镇绿豆汤?”
“赶紧叫。”叶莺应得干脆,大热天的奔波半天了,还受了气,正好需要。
“芒一,听见没有,叶小姐要绿豆汤!”言成安朝窗外喊道。
“是。”芒一郁闷,瞧瞧他现在都成干什么的了,主子成了叶小姐的狗腿,那他简直就是套在狗腿上的破鞋。
“他那只手掌是你砍的吧?”
“是。”
“不要这么血腥。”
叶莺一个凌厉的眼神瞟过来。
“这种事以后交给我,我砍他两只手。”言成安赶紧把话补完。
叶莺神色缓和,这时芒一也把冰镇绿豆汤端来了,叶莺接过来,勺子都不用,直接灌了好几口,舒畅地深呼一口气。
“这下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吧?”
叶莺便把今早捡到小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完还是有些气,又端起绿豆汤,结果发现汤已经没了,想都不用想,这里还有谁敢喝,她愤愤地把碗重重搁在桌上,瞪了言成安一眼。
“叶小姐您别生气,我马上再去乘一碗过来。”芒一战战兢兢地拿起那只碗,飞逃出去。
言成安抬头望天花板,茫然无知状。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种事情不值得我那么生气,觉得小宝的伤迟早会好没什么大不了,觉得身为太监如此这般可以理解,觉得……”叶莺突然沉声开口。
“没有,都没有,我都不会那样认为,”言成安转头,认真地看着她,眼神中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小宝身上的伤也许好的容易,心伤却难以愈合;没有人可以理所当然地随意剥削他人,这种**和心灵上的共同剥削,更是不可饶恕;若如此恶劣之事只是听说的素不相识的人的遭遇,怜悯甚至愤怒都情有可原,何况小宝虽与我们无亲,但有缘。只是,叶莺,这里不是什么太平盛世,更甚于此的恶劣行径更多,保留怜悯,至于愤怒,发泄出去就好了,别人的态度你不要太理会,你或许想不到,也许在你面前表现得麻木不仁的人们曾经遭遇过更可怕的事。”
叶莺神色动容,听得认真。
“世事纷乱,你坚持自己就好。”
说完之后,言成安便安静地坐在一旁,任她自己冷静。
叶莺也安安静静的,脸上的凌厉之气早已烟消云散。
前一世所在的是太平盛世,法治社会,来到古代,世事纷乱,她哪里能要求太多,能坚持自己不就是最好?
气氛陡然轻松了许多。
“改天我去相府看看小宝?”
“你有空就去吧,小宝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叶莺笑意浅浅,“对了,他只知道他以前住在一个叫枫月居的地方,你能不能派人留意一下,我想帮他找回家人。”
“没问题。”言成安见她浅笑温柔,圆嘟嘟的小脸甚是可爱,不由得伸手过去捏了捏。
手感真不错,肉肉的,软软的,却又光滑得像极品暖玉。
“言成安。”叶莺脸黑了。
喝她的绿豆汤,现在还捏她的脸?
这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言成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很自然地放下手,尬然笑笑,“呵呵呵。”
“少主,芒二求见。”门外传来清朗的说话声。
“进来吧。”
叶莺看着进来的芒二,听说他是专门管理刑堂的,不只是逼供还是惩罚,几乎都经他手,未曾想,这样的人竟生的一副清风朗月般的好相貌,连神情也是温润无害的。
“丫头,你看上他了?”耳边传来某人语气古怪的话音。
“没……”叶莺尴尬。
“咳咳,”芒二汗颜“少主,属下已经问出来了。”
“说吧。”言成安瞬间又是淡淡的语气。
“少主,”芒二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叶莺,“这跟十二年前的事情有关。”
言成安搭在桌上的手突然一颤,脸色不太好,但只是一会儿,他便倘若无事地道:“你说吧,人都是她带回来的,避什么嫌?”
叶莺不明所以,但看他反应不同寻常,也慎重起来,听到芒二说十二年前,叶莺想了想,蓦然想到十二年前,昭阳长公主与木灵郡主之死,还有言成安的出走。
她心下震惊,站起身,斟酌道:“我还是先回府去吧。”
“不,留下,好吗?”言成安淡然问道,却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叶莺只好回去坐下。
“你说吧。”
“那太监说,他上个月还在皇宫里的时候,路过一座偏僻的冷宫,听到冷宫里传出女子唱曲的声音,便起了歹心,走了进去,结果与女子调笑的过程中,那女子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对他说了一些话。那太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知道大概的意思。”芒二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言成安一眼。
“继续说。”
“那女子原是京中贵女,当年思慕荣国公甚深,但荣国公为了博得昭阳长公主的心,表现得极为专一,对别的女子不屑一顾,甚至时常连表面的客气都吝于给予,伤足了她的心。后来,她在昭阳长公主与荣国公定下大婚之时被选入宫中为妃,后来因为一些错处被贬去冷宫。她……她在那太监面前说……”芒十二又停下来,仿佛说下去的压力很大。
“说什么?”言成安没有不耐烦,反而让自己尽量平静。
“昭阳长公主婚前有孕,为妇不德,薛贵妃利用她除去长公主,转眼又害她进了冷宫,这还不够,还派人在冷宫焚毒香,要把她逼疯。那太监说,那女子边说边骂,想疯了似的,他吓得赶紧出去,第二天再路过时,发现有几个太监扛着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露出了那女子的头脸,他意识到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害怕自己也会被处理掉于是便逃出皇宫。”
芒二说完之后,抬起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主子。
言成安一直沉浸在前面那几句话里,沉思着,垂放在身旁的手却轻颤着,骨节有些发白。
叶莺担心地看着他,轻轻抬起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顿时便感觉到他的手不再颤抖,只是极其冰凉。
“你先出去吧。”言成安淡淡地对芒二说道,语气压抑。
“那年冬天,我六岁,灵儿四岁,我很贪玩,经常在外面玩到天黑,那天,我回府后,在前花园看到荣国公在跟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子亲热,我已经习以为常,以为又是他新抬回来的小妾,跟往常一样视而不见地回到芙蓉园,却看见此生最难忘的一幕。”说道此处,他神色凄哀。
叶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道:“靠着吧,虽然小了点。”
言成安被她逗得浅浅一笑,顺然轻靠着她,继续道:“母亲抱着灵儿,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铺着狐皮的藤椅上,还是我中午出去时她们在晒太阳的模样,但是,天上的暖阳已经变成了冷月,地上的她们也变成了两具冰尸,七窍流血,我盯着她们面目全非的脸看了很久,久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面孔,后来才知道,那是中了鸩毒。”
言成安说到这便不再说下去,叶莺其实还有很多想要知道,但她也知道现在不能问,便安安静静地陪他,像之前他安慰她一样。
“此仇不报,羞为人子。”良久,他才说话,声音闷闷的,却语气坚定。
“需要我时一定要告诉我。”叶莺附和。
“我一直都很需要你。”言成安回应。
叶莺突然皱了皱眉,这话听起来有点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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