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确实很快就醒来了,不过看着熟悉的房间,想都不用想,自己不仅晕了还被认出来了,不仅被认出来了还被送回来了,不过,怎么送回来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那一身湿哒哒浸了汗的男装,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直接从柴房乾坤大挪移过来的?
门口一阵响动,缁芳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抬了一桶热水进隔间。
“小姐,你醒了,快来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不然会着凉的。”
“嗯。”虽然没感觉到任何着凉的预兆,叶莺还是感觉不好受,得赶紧洗洗。
她走进隔间,脱下衣服,跨进浴桶,享受着温度适宜的热水浸满全身,以温润的方式洗去之前的冷汗和战栗,她舒服地闭上眼睛,这才想起要问缁芳的事。
“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姐,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缁芳的语气里带着重回场景般的惊讶和恐惧,“奴婢正在小姐房间里整理东西,窗户大敞,外面夜黑风高,忽然奴婢感觉到一阵阴风自身后刮起。”
“缁芳。”叶莺无语。
“是,”小丫鬟猛然被拉回现场,小姐不耐烦了会掐人的,“一个男人把小姐抱了回来。”
正把脸沉在水下悠悠吐着气泡的叶莺突然呛了……
“咳咳……什么样的男人?”不是钱掌柜就是芒一吧,或者,芒十二?
“他带着面具,全身黑衣,”缁芳眉眼弯弯,朝向窗口,神情梦幻,“不过紧身劲装下包裹的身材真的好好喔。”
叶莺两眼一翻,垂死状,被雷劈的。
这丫头是芸娘挑的,说是不仅能干还活泼讨喜。贴身伺候了她好几年后,能干方面确实毫无瑕疵,就是梦幻少女心简直无敌了。
“他有说什么吗?”
“哦,他说小姐刚才掉进了河里,还没用晚膳。”
缁芳拿出浴巾正要给叶莺披上,冷不防刚站起来的叶莺又扑通一下跌回桶里,溅出无数——悲愤的水滴!
美人出浴,石破天惊,“老娘总有一天把你亲脚揣进河里!”
——
叶相正在云溪苑一边陪老婆儿子一边等闺女消息,周尚书府也不远,估摸着人也快回来了。
叶莺刚走到云溪苑外,叶相身边的侍从宁远便叫住她,“小姐,您回来啦,相爷刚吩咐宁亦去周府找您呢。”
“啊?”叶莺一惊,好在自己醒得快,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呃,待会儿宁亦回来你就跟他说我已经在里面了,不用再进去跟我父亲通报了。”
“哦,好的。”宁远笑着应了,只是觉得今天的小姐好像不太对劲,没平时冷静。
叶莺早就一溜烟儿跑了进去。
“阿爹,你是在找我吗?”
叶相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有些惊奇她的反常,顿了半晌才问道:“你刚才是在周家?”
“没有,我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因为太累了,所以睡到了现在。”
“怪不得没见你出来吃晚膳。”叶相无奈又宠溺地瞪她一眼。
因为叶相这一房只有一家四口,亲密度比寻常大户人家高得多,所以平时都是一起聚在正堂吃饭的,有事不来也会派人通报一声,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阿爹,我饿了,先去厨房弄点吃的。”叶莺解释完之后转身欲走,倒不是真怕阿爹多问什么不好回答的东西,而是真的饿了。
然而,她没料到,还真有一个她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的白云怎么没回来?”叶相疑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叶莺猝然顿住脚步,心里一个咯噔,暗叫糟糕,像白云那样的性子,拴河边那么久,估计都被人牵走了吧。
“阿爹,我错了。”因为我是掉河里自己游回来的,所以把马丢河边了?该死的言成安!“我马上去把它找回来。”
叶莺消失得比出现的时候还突然,叶相反应过来自己的珍爱的坐骑被一向靠谱的闺女就这么不靠谱地扔外头了的时候,人都跑出去了,他转头看了看内室,松了口气,好在阿芸没出来……
叶莺去马厩里随便牵了匹马,翻身而上,奔出府门,直向城西而去。好在她不是路痴,记性也好,赶起路来毫不犹豫,这马也够快,一刻钟后便跨越了大半个淮京,到了中午休息的那棵树边。
果然,马已经不见了。
叶莺只朝那边瞟了一眼,得知马不见了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往醉仙楼奔去。
“小二,找你们掌柜,有急事。”
还是之前那个大胖,但叶莺已经换回了女装,大胖看见一个姑娘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此时醉仙楼正热闹,在一桌桌觥筹交错的食客间她显得尤为突兀,但气势凌人。
大胖连缘由都没敢问,直接奔后堂找钱掌柜。
叶莺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人家掌柜要马,她直接跟在大胖后面进了酒楼后堂。
钱掌柜刚处理完今天的事务,在后堂边喝茶边赏着刚淘来的名扇,芒刺的工资待遇是不错的,像钱理这样的外户骨干,这么多年的家底够他平时小小地收藏些自己喜欢的名家精品,手里的这把折扇出自已经退隐的皇家御用扇娘冯远山,这手艺,啧啧啧,改天要是能求得少主题字就更妙了。
钱掌柜一边抚摸着精致的扇骨,一边陶醉什么时候办件好事请个功好向少主讨个请求的思考中,突然房门被一把推开,他抬起头刚想问冒冒失失的做甚,便看见一个粉裙少女双手交叠环抱胸前,正冷冷地看着他,小巧的鹅蛋脸粉扑扑的甚是可爱,抿起的樱唇,灵秀的琼鼻,精致得像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双水灵的大眼此刻却散发着迫人的冷芒,足以让人忽略她原本的长相带给人的无害感觉。
大胖推开门后,叶莺径直走了进去,瞟了一眼桌上,冯远山的折扇,不知名的绿茶,一路赶过来还真挺热,没等钱掌柜反应过来,叶莺已经拿起那把钱掌柜轻拿轻放爱不释手的扇子大扇凉风,退到他够不到的距离。
“你别过来,我看这扇子还是挺容易撕破的。”
刚想起身的钱掌柜又把屁股放回座椅上,老实不动了,只是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扇子,生怕一不留神就真被撕了。
“今天中午你在河边……”
“停!”钱掌柜看向一旁呆滞许久的大胖,“出去,关好门。”
复而他恍然大悟的眼神对上叶莺明显不耐烦的脸色,“原来姑娘是女的!”
叶莺的脸色瞬间由不耐烦变得黑沉沉。
“呃,姑娘莫恼,我的意思是……”原来少主不是好男风,“原来……呃,今天中午多有得罪,错抓姑娘了……”
叶莺看着这人虽在认错,但眼角眉梢却露出喜色,不禁怒了,直奔主题,“我的马呢?”
钱掌柜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河边的那匹雪骢,虽然她莫名其妙的怒气压得他冷汗都出来了,但知道她是要寻马的下落的时候,不禁放了放一直悬着的心,“姑娘那匹是雪骢吧?”
对面的叶莺头都懒得点。
“雪骢认主且忠烈凶悍,应该没人能随便牵走的,哎,姑娘别撕!在下马上去河边帮您找找!”
“哼!偏偏本姑娘那匹雪骢是温厚随意的性子,谁牵跟谁,现在河边已经没有了它的踪迹,你说,这扇子,该不该撕?”叶莺的眼神阴测测的。
钱掌柜听了这话顿时苦了脸,如丧考妣,欲抢回扇子的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直到被叶莺拿扇子啪的一下打了手,拿一下简直是打在了他心尖上。
“把你们少主叫出来。”叶莺再不看他一眼,冷冷道。
钱掌柜立马两股战战地转身出去了。
叶莺在房间里转悠着,无比随意地东翻翻西翻翻,直到在架子上翻到了一把匕首。
这钱掌柜藏货不错啊,这匕首确实是精品,她将手里的扇子随便塞进某个旮旯角,把匕首藏进袖子里,再抽出一副不知名的字画,坐到椅子上,边赏玩边等人。
——
“少主,那位……属下错抓的姑娘找上醉仙楼来了,说要找您。”
言成安抬眸看了一眼这个明显有些慌张失神的下属,问道:“她有说什么事吗?”
钱掌柜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后,连忙跪下请罪,“属下办事不利,不仅抓错了人还弄丢了马,求少主责罚。”
“你先回酒楼忙着,凌晨再去刑堂领罚。”
“是。”钱掌柜要哭了,果然白日梦是做不得的,还想着让少主给扇子题字呢,结果扇子被那位凶巴巴的姑娘押着,题字更是免提,人生中第一次去刑堂,一世英名都毁了,听说刑堂的惩罚会让人**上的煎熬更甚于精神的摧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