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老宅是我记忆开始的地方,碧瓦白墙,青石板铺成的地板,成轴对称的房屋,被一个四四方方的围墙围了起来,院中央的那棵梨树下有一张石桌,周围有石凳围绕,院中梨花开的时候,也是眉山天气回暖的时候。
当然对我而言那也是糖果吃完的时候,而这时王烨总会很人精的跑到孔爷爷那里,忍着无聊听他重复讲着他年轻时驰骋沙场的往事,然后从孔爷爷那里得到作为奖励的糖果,被五颜六色的透明纸包着,象是彩虹一样的颜色。
每每我被惹得流口水时,王烨还偏偏欠揍的要在我面前吃上一颗,那时我就在想,孔爷爷的大黄给他偷吃完了就好了。
老宅很大,房也多,于是这个四合院里就住了很多人,王烨是四合院里的孩子王,因为除了年龄最大以外,他的力气也大如蛮牛,当然,像他那么强悍的人我一直都认定,那是他遗传他老妈的,正所谓虎母无犬子,像王烨老妈那彪悍的形象,王烨怎么也得继承个五成才算亲生的啊!
四合院里的孩子们都拥护王烨为王,因为这个蛮牛一样的人,高兴了会极其“大方”的分上一颗糖给他认为最忠心的部下,可是他的糖我从来都没有看到分给过除了叶非菲以外的什么人。
我乃是书香门第之后,自然不会为了一颗糖而去折腰,虽然我并不是很懂折腰的意思。每每听到老季和老薛冷战时说绝不为一碗饭折腰时,我就觉得老季特有出息,因为他竟然可以吞着口水不吃老薛做的饭。
即便我将美味的鸡腿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也没低过头。他说:“煮雪,你和你妈都是怪物附身吗,总希望在我脸上看到憋屈”。我发誓,我是真的没在他脸上看出憋屈来,我看到的只有出息。
六岁这年的三月初,林晨来了四合院,和四合院里的孩子不同,他有一颗大大的脑袋,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明亮的双眼炯炯有神,我觉得他就是老季口中的雪王子。
梨花初放,阳光和煦,雪王子站在梨树下打量四周的一切,而我就那么趴在窗前贪婪并且花痴的看着他,他的目光扫到我时,我都忘了躲避了,然后他嘴角轻扬,简直倾倒一城的人。
他不会像王烨一样张着血盆大口笑,也不会像暮阳一样爱捉弄人,他吃饭很安静,会将谢谢和再见挂在嘴边,他也会在梨树下看着小虫子往土里钻,这是我暗中观察到的。
总之我觉得他将世间的万千美好集于了一身,而为了能和这个王子一样的小孩一起笑,一起看虫子爬,我忍痛将藏了许久许久的糖拿了一半出来,视死如归的递到他面前,以示友好,他若有所思的抬眸看了一眼我盯着糖死死不愿移开的眼睛,然后只是优雅的从我手里拿走了一颗,浅笑着说“谢谢”。
三月的梨花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好看。
后来他也将他宝贝的东西送给了我,那是个玻璃瓶子,瓶子里装满了彩色的玻璃珠,举起在阳光下看时,阳光穿透玻璃珠后瓶子里仿佛装了彩虹一样。
他说:“糖果好是好吃,但很快就会融化在嘴里,可是这些珠子不会,它们会一直都在”。
六岁的林晨虽然也只是孩子,却能看透许多我要很多年后才能明白的问题,我将他认定为我的小王子,我想着或许我会是那朵玫瑰。老季是老师,所以打小就是在他的故事堆里长大的,他会跟我讲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王子还有什么聪明的阿凡提。
而这些故事后来我都悉数讲给了林晨,那时我们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我讲他听,他小小的手撑着圆圆的小脑袋,听我讲到精彩处时他会一下子坐直起来,表情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所有故事都讲完后他问我:“煮雪,为什么故事里的所有男孩子都是王子,如果里面的姑娘遇见的不是王子,会不会就不会在一起了?”。那时心思简单的我转了转眼珠后,煞有介事的告诉他,会的。林晨满足的一笑,然后说:“煮雪,你真聪明”。
有时候林晨也会不想听故事,他嘴里衔着狗尾草仰躺在四合院外的草地上,眼睛望着天上变幻的云彩,然后突然指着某块变了形的云彩说:“煮雪,你看那块云像什么?”。
“像孔爷爷的大黄”。
他坏坏的接嘴:“其实你和大黄真的蛮像的”,我嘟嘟嘴,然后问他哪里像了,他咬咬嘴里的狗尾草,然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一样胖”。为了附和他,我便咧着嘴,笑得像个智障:“嗯,林晨,我和大黄一样胖”。林晨会被这样的我逗得扑哧一声笑开,他笑起来的感觉我会觉得糖果都没有那么诱人。
古有幽王烽火戏诸侯换美人一笑,今有煮雪弃糖从傻一博林晨笑。
梨花在枝头摇啊摇,我和林晨就这样岁月无忧的笑着,闹着。林晨来了以后,柳街的天地似乎也变得宽广了,然而好看而有礼的他随后很快也就暴露了许多,在我看来是不良癖好的爱好。例如他也和王烨一样喜欢和男孩子玩,例如林晨也喜欢游戏,孔爷爷一遍又一遍的演说,让林晨的英雄梦随之而起。
每次在他们玩突击队游戏,林晨拿着一根木棍充当手枪指着王烨叫他不许动时,我都会激动的尖叫起来,王烨做了俘虏以后很不服气的抱着双臂,嫌弃的冲我说到:“煮雪,你个叛徒,你烨哥被捉了你高兴个大芝麻啊!”。
我撇撇嘴冲他做个鬼脸,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向林晨,无耻的揪着林晨的衣角冲他憨笑,那样子后来王烨说就好像我在向全世界宣告,这是我的小夫婿,我的大英雄,我的天神哥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但我相信,并且坚信,像王烨这种小人,他一定是嫉妒林晨才会那么说的,因为每次他都被捉,叶非菲因为这个原因已经不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而另一方面,我也意识到因为林晨太耀眼了,已经有无数双贼眼盯上他了,我的地位岌岌可危。
为了扭转局面,我打算暂时改投王烨旗下让他做回大英雄,让叶非菲她们不用再盯着林晨。于是我制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当然,这是我自认为的天衣无缝,我计划着充当林晨的前锋为他打探前方的情况,然后让王烨埋伏好,等我将林晨骗过来时,他就冲出来一下子捉住林晨,这样王烨就是英雄了。
叶非菲一群人就不用像恶狼一样盯着林晨了。而我就是林晨唯一的正室了,想想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