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竹林一望不到尽头,在纯正的仙竹村人眼里是畏惧的,即使有些小年轻气盛、不怕事儿也是进入竹林,也会因为从小灌输的观念没走几步就生生往回走。
冒险、探险、历险……这些在现代人看起来很酷的词,其实真正深入其中一点都不酷。毕竟大多数人都无法置生死于度外。反而,这些词出于意外,而有些意外因为一些美好的瞬间而美化了整场体验。
郭恬恬对竹林不排斥,甚至有些亲近是归功于眼前的这个人。她怀念只有两个人的日子,那种相依相偎的感觉在宁静平淡的琐碎生活中更是萦绕心尖,她也在那些日子之后发现自己的心思都偏重一人。
一直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想心事,郭恬恬差一些被树枝绊倒,她尖叫一声赶紧扶住身旁的竹干,这才避免了摔倒在地。
萧子俊回头看见郭恬恬歪扭地靠在竹干上,走近:“怎么?扭到了?”
“没,被绊了一下而已。”
萧子俊弯腰观察了一下她的脚,抬眼:“真没受伤?”
“没事。”郭恬恬站直了,笑嘻嘻道。
萧子俊最后看一眼她的脚:“那走吧。”
“诶。”郭恬恬在他转身瞬间抓住他的手腕。
萧子俊偏头,疑惑:“怎么?”
郭恬恬轻咬着下嘴唇,摇摇头,眼睛快速瞄了一眼用力的手,然后偏转视线看向满眼翠绿的竹林。
萧子俊顺着她低垂的视线看向交握的双手,楞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被郭恬恬握着的手腕反了一下,温热宽厚的大手包裹住圆润白皙的小手,稍稍用力轻易就能牵着她往前走。
跟在后头的郭恬恬得逞地咧开嘴偷乐。
穿过密集的竹林便是另外一番世界。郭恬恬不是很懂地理,但身为一个在红旗脚下长大的红领巾,听□□的话要用科学的角度看待问题。她知道这片细沙河流是自然规律形成的,仍不住的想是不是误入哪个仙人的仙境,在一个内陆藏着一片海滩。但大海是热情的,而这里是幽静的,大海里有滔滔的海浪四处奔涌,而这里的河水是慢慢地从高势往低势潺潺流动。只是这片黄沙,真真的与海滩没有什么区别。
郭恬恬脱了鞋子,两指勾着鞋往前走,萧子俊犹豫了一下,也脱了鞋赤脚踏进黄沙。
这次来心情与上两次都不一样,啊,好像三次来都是不一样的心情与心境。第一次,迷路其中迷茫与惊喜交加,迷茫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竹林,惊喜是一觉醒来眼前山水相间的美景;第二次是先苦后甜,苦是不被理解的孤单,甜是突然有人陪伴;好像只有这一次只是抱着游玩的舒适心态而来。这三次的场景里都有他们两个人,也只有他们两人。
郭恬恬将鞋子随意放在沙子上,光着脚丫迈进河水里。
脚没入冰凉凉的水中,水面已经到了小腿肚子。微波粼粼还可以清楚的折射脚的形状。
“水好清啊。萧子俊过来啊!”郭恬恬朝岸边招招手。
萧子俊曲腿坐在沙子上,笑着拒绝:“不要。”
郭恬恬撇了撇嘴,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往岸上走去。
郭恬恬走到萧子俊身边坐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撞进深邃的眼眸,她笑,眼睛弯成月牙:“干嘛看着我?”
萧子俊没有回答,把目光投向河面。
郭恬恬扒着他的胳膊,把脸凑近,笑颜吟吟:“我让你看啊。”
萧子俊好笑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嫌弃道:“不想看了。”
郭恬恬气呼呼地瞪他。
“嗯。现在斗鸡眼的样子挺好看的。”
“???”郭恬恬抗议:“我哪有斗鸡眼?”
“刚刚。”
“我那是在瞪你好不好?”
萧子俊一副惊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在逗我笑。”
郭恬恬气得手下用力捏了他胳膊一下:“斗鸡眼是这样的。”她转着眼球斗了个标准的鸡眼,“我刚刚哪有这样?”
“你刚刚就是这样。”萧子俊一本正经。
郭恬恬那一瞬产生“自己刚刚不会真的不小心斗鸡眼了吧?”的想法。
“可能我没看清楚,你再斗个鸡眼我看看。”萧子俊认真道,嘴角扬起显然没能憋住笑。
郭恬恬立马明白怎么回事,耍、着、她、玩、呢!
“平时没看出来,你怎么这么坏!”
“平时也没看出来,你斗鸡眼蛮厉害的!”
“你!”郭恬恬气急。
萧子俊歪头,一脸无辜:“嗯?”
郭恬恬用力“哼”了一声,转身面向河面,没一会儿“噗呲”笑了。
“笑什么?”萧子俊看她。
“没什么。”郭恬恬说:“就觉得挺好的。”
女孩的侧脸恬静美好,风吹拂着,长发飘逸,看着看着,萧子俊嘴边的笑意却渐渐地褪去了。
突然而来一个被拼命忽略的客观事实电光火石间占据萧子俊的脑海,化作一股冷风袭击心头,炽热的一下子结了冰。
此刻的心仍然鼓动,只是理智在拼命拉扯,像是脑海里有个小人在哼声嘲讽心脏的愚昧。
他一向很懂克制,不是?他们不该任之发展的,女孩不懂,那就他来吧。
“郭恬恬。”
“嗯?”郭恬恬转头,笑容灿烂甜腻,美好得萧子俊的词卡在喉咙里没办法溢出。
“什么啊?说啊。”郭恬恬将脸庞被风吹得肆意飘荡的头发用手一拢,将头凑近萧子俊。
该怎么开口?
不能让她知道他也有相同的悸动。
萧子俊喉头滑动了一下,说:“你以后不要跟秦克靠那么近,你们不合适。”
话已出口。
在萧子俊眼里,像是慢帧电影,郭恬恬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变暗,最后黯淡无光。
萧子俊喉头再次滑动,尝到了口齿间淡淡的苦涩……
郭恬恬沉默着,萧子俊一时间失语,两人相望着,气氛骤转直下。
郭恬恬像是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涩涩地开口:“除了这句话,没有别的跟我说了?”
抚慰就一两句话,说出来,她不会那么受伤。
他最终吐出口的话却是:“我是为你好。”
我是为你好……原以为前面那句话够伤人,没想到伤人的话还在后头等着。
郭恬恬回头,看着河面,头发也任之拍打在脸上。
郭恬恬觉得有些恍惚,明明不久前她鼓起勇气牵他的手,他反握用力牵着她。她扒着他的胳膊两人肆意地玩笑……这些画面难道是她梦魇了?
她真想问一句,我牵你手的时候为什么要回应?我故意触碰你的时候为什么甩开我?
原以为只是对方太闷,唯有自己主动些才能有机会……都是一厢情愿,别人对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已经表现地这么明显,他总能看出她的心意。看出了她的心意还说这样的话,多伤人……
难堪。
心冷。
“那萧大知青觉得我跟谁合适?郭季东是吗?”郭恬恬头也不回冷冷问。
萧子俊沉默着。
“也是。我应该答应东妈,绑也要把郭季东绑去跟我登记,哦,最好摆几桌桌酒席。到时候,一定给您安排个主位。”郭恬恬冷笑,语气阴沉:“实在是谢谢您了,让我认清自己。”
说完,郭恬恬腾地站起来,大步往竹林走。
郭恬恬被满腔沸腾的情绪控制着心智,不管不顾,步伐异常坚决。快要进入竹林,被一只大手用力扯住,整个人转了个身。
一双大手固定着她的肩膀,郭恬恬奋力挣扎挣不脱,她悲愤地瞪着萧子俊。
萧子俊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平时笑起来弯成一弯月牙的眼睛此时红红的透亮,似乎下一刻水汽就要溢出来了。
他放开她的肩膀,找到她的左手,用力握住,牵着她进入竹林。
郭恬恬用力甩动左手,徒劳无功。
被握住的左手传来阵阵痛意,可见握住的人有多用力。
若说刚刚是愤怒、伤心,现在郭恬恬觉得很委屈。有理由不忍眼泪了,放了闸的泪水不断地往外涌,郭恬恬轻咬着手腕,抑制住不发出声音。
泪水滴在相握的手上,那股湿意凉了人心。
萧子俊忍住不回头,却没抵住心头奔涌的那股冲动停下脚步。
转身,低垂的头颅一抽一抽,脆弱的姿势与脑海里那明媚的笑容相碰,萧子俊用力一拉,把人搂在怀里。
一手搂住腰,一手固定在脑后,任她靠在肩膀上。
很快地肩膀那处连内衬都湿透。
萧子俊收紧手臂,嘴唇对着郭恬恬的耳朵慢慢地无声地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随着怀里人哭泣的频率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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