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萧纪已经取下顾惜的鞋子,拉过她的脚轻轻揉了起来:“还疼不疼”
“疼”顾惜昂首大呼,“疼死了都怪你”
萧纪明显噎了一下。他抿唇抬头,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她,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顾惜,明明是你要踢我。自己踢错了,怎么还反过来赖在我的头上”
顾惜半倒在萧纪身上对他又抓又挠:“当然要赖在你的头上谁让我平时踢你的时候你都不给一点反应,叫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感觉到了没就是怕你感觉不到,我刚刚才故意使了特别大的力,所以才会尤其的疼你自己说,是不是赖你怎么能不赖你就是赖你”
萧纪盯着她张了张口,却半天没有说出话。又过了一会儿,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道:“顾惜,我虽不比你怕痛,却也还没有到神经坏死的地步。”
我隔着餐桌去瞧那边的两个人,突然感到十分的艳羡,十二分的孤独。他们这样真好。那种好,我曾以为自己也已拥有。然而时移世易,蓦然回首我终于发现,它从来都是我一生无法企及的好。
直至最后,我还是没能躲过顾惜一早设计好的圈套。因为,小蹦在我得以起身离开之前,便软塌塌地死死黏在了我的身上,说什么也不再下来。
甚至连我稍稍挪一挪手臂,她都会酝酿出一派风雨欲来的势头。而在妻子女儿的夹攻下,萧纪先生向来引以为傲的公正与原则,也只能没什么悬念地全线溃败。
我其实有些同情他。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萧纪先生每天都要面对三个女人,今日还中奖变成了四个,招架不住实属情有可原。所以,我决定不再为难他。
好容易将小蹦哄得睡下。我打了个哈欠,深感自己意志正在兵败如山倒。我很想就地倒下,可我真怕顾惜还设了别的阴招在前方等我。
截止目前,今天尚未起什么大的波澜,但越这样就越可疑。顾惜折腾了这大半天,怎么可能就这么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收场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尽早遁了的好。
这样想着,我勉力拖起沉重的脚步,向通往楼下一层客厅的旋转楼梯那里挪了过去。孩子们都已睡下,顾惜和萧纪也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在午后毛茸茸的金色日光下,漾着一股别样温馨慵懒的暖意。这让我浑身的倦意瞬间更胜了几分。
萧纪家这转梯很是有点意思。明明就在客厅上方,但直到拐最后一个弯之前,通向客厅视野都被完全挡住。站在这里,对客厅中发生的一切都只能闻其声、不得见其人。
马上就是那最后一个转弯,刚抬起右腿,我便听见萧纪低沉的声音浸着无奈,从不远处的楼下悠悠传来:“我该想到的,顾惜一早便爬起来去找镜子,然后又软磨硬泡了大半日不许她离开,定是打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主意。可我着实没有料到,她竟然背着我,直接将你诓了过来。”
我悬在半空的右脚就这样僵在了那里。萧纪在对谁说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楼下很是寂静了片刻,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我的脑海与胸膛也都随着这寂静,变成一片乌云压境下空旷无垠的荒茫草场,只有千顷萧瑟与万丈苍穹遥遥相望,默然无声。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是那样的淡漠、清冷而温和:“哥哥,不要这样讲。姐姐她这样做,也是好意。”
我想把迈到一半的右脚收回来,可是此刻,我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只能眼瞧着它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呆滞而又滑稽。
只听那声音继续道:“只是,夏镜不会想要见我。”他说得那样平和,平和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由某种令人惊悸的力量全力压制而成,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她应该马上就会下来。”萧纪沉吟了一下,“如果不想见面的话,你便先去后面坐坐。只是毕竟已经将近一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且这一年,你们同在一座城市,当真一面也没有见过”
“也不能完全这样讲,”那声音静静道,“不过,她确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我。”
我狠狠晃了一下,只靠右手拼命握住栏杆扶手才没有一头跌倒。一时间,世间似乎只剩下一片茫然无措的纯白颜色,没有声息,也不具有任何意义。
他刚刚说什么我不明白。
楼下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萧纪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两个的事,自然要你们自己拿主意。但有一样,我必须要告诉你。”他顿了顿,声音蓦地更沉了些,“我也是方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律,陆泽回来了,明日就到上海。”
什么我茫然地在原地定了一会儿,思忖这句话的含义。什么
指尖瞬间脱力。本能霍然将我揪住,驱使我立即赶上前去,向萧纪问个究竟。结果慌乱间,我竟不知该先挪动哪一只脚。左左右右摇摆了几下,我不耐地向前一挣,结果双腿竟同时动了起来。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头朝下,沿着楼梯一路滚落。一级级嶙峋的台阶在我眼前骤然放大,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骨头硌在楼梯棱角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可我竟然忘记了所有可能的动作,只任自己跌跌撞撞地滑落,直跌至客厅低调却又奢华的长毛地毯上才堪堪停下。
这次闹出的动静颇有些惊天动地。我一动不动地俯在那里,浑身上下的神经仿佛都在尖叫。可我并未理会它们,我只是突然觉得非常讽刺。
最近这两年,似乎在每个夏天的开头,我都一定要好好跌上一跤,而且还是当着同一个人的面、毫无形象地跌上一跤。
只是,上一回他稳稳垫在了我的下面,而这一次,他远远瞧着,再不会与我产生多少干系。
、第六章他的噩梦
我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然后决定装死。
萧律说得没错,我不想见他。所以刚刚,我原本是打算心照不宣将他避过去的,只是忽地听见陆泽的名字,一时激动失了分寸。而眼下,思来想去,装死是将这洋相收场最保险的办法。
萧律知道我不想见他,所以必不会一直在这里守着。而我虽闭着眼,但总能听出他在与不在的动静。这样既能避免直面,还能名正言顺留下打探陆泽的消息,简直一举两得。于是,我辛苦忍住痛,一声不响地俯在那里,假装自己已经被周公强行捉走聊天去了。
四下很是沉寂了一瞬,可又霎时起了不小的动静。萧纪家这长毛地毯吸音效果十分良好,我其实听不到什么声响。只是,我此刻能明显感受到,有一阵脚步由远而近飞速前来,引得身下的地板好一番震动。
“夏镜”
刹那间,我被如此清冷而又温暖的气息层层包围,分毫不得脱身。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我是多久没听过他这样喊我的名字了深切得仿佛浸入血脉、渗透骨髓,熨烫得仿佛七月骄阳、隆冬炭火。
我的名字有很多种亲昵的叫法。有人唤我镜子,有人喊我小镜,还有人叫我镜儿。可世间唯有一人,会用这样清冷却又炙热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对着我说:夏镜,夏镜。
心脏好像被谁猛地推了一把。我暗暗用指尖揪住一小撮地毯绒毛。不要动,夏镜,一动也不要动。
“夏镜夏镜”
我被他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声音却仍然紧张得要命。有修长的手指触上了我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我浑身上下的末梢神情此刻全部起立站好,拼命向上伸展,渴求那久违的触碰。
我在心里递给自己一面镜子。瞧瞧,夏镜,这就是你的出息。
这时,萧律抱着我站起了身,不停唤我的名字,然后还快步走动了起来。可没走两步,他便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下。萧律这个人平日里总是清清淡淡,我鲜少听过他这样焦急的声音:“哥哥,你不要拦我,夏镜她”
“小律,方才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还没来得及与你说,”萧纪凉凉将他打断,“陆泽这次回来。你完全不必紧张。他遇到了大麻烦,比一年前被迫离开时还要大许多的麻烦。只怕明天他的航班一落地,想要他命的人便会一哄而上,根本不会将他那条命留到能来找你麻烦的时候。”
什么我条件反射想要起身。结果下一秒,我的耳朵就直接被人拎了起来。与此同时,顾惜神清气爽道:“夏小镜,你继续装。”
我“嗷”的一声落地,脚腕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全身乍然一软,我眼看又要倒下,却被一只手臂稳稳捞住,然后牢牢固定于一副坚实的胸膛上。
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只是脚很痛,我告诫自己,嗯,仅仅是因为这个。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冰冰冷冷的萧纪,又指了指心满意足的顾惜:“你你你你你”
顾惜的脸上清楚写着“哈哈我的奸计得逞了”几个大字:“咦,夏小镜,你醒了啊”
“哥哥,你”我对萧纪怒目而视,“你刚刚”
“是骗你的。”萧纪淡淡瞭了我一眼,“陆泽确是明天回来,但没人想找他的麻烦。镜子,下次装死的时候,眼睛不要闭那么紧,也不要有点风吹草动就把耳朵竖那么高。非常明显。”
“这是打击报复卑鄙的打击报复”我被挤兑得几欲崩溃,只能咆哮着控诉道,“不过是吃饭时揶揄你家老婆几句,就这样对我辣手摧花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这是不要脸,是护犊子”
“哦”萧纪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皮,“那镜子你方才的行径要怎么形容是大义凛然,还是慷慨赴死”
“我我”我拼命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因为我能感受到专属于他的温度。温暖的胸膛,清冷的目光,全部都是我无法回避的力量。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仿佛暴露于惨白而又烈烈的镁光灯下,再被照一会儿就可以烤熟直接上桌了。
眼下,根本不用假装,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晕过去了。但愿周公他老人家已经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
而让我涕零的是,在这个极端尴尬的时刻,一切麻烦的始作俑者居然良心发现开了金口,为我争夺了些许喘息的空间:“老公,我看镜子大约是扭伤了脚。秦淮不在,你快找个别的熟识的医生过来给她瞧瞧吧。”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小律,你把镜子扶到沙发上。”一旁冷冰冰的萧纪百年不遇地冲我笑得春光灿烂,直引得我一阵恶寒,“对付这样的小伤,辣手摧花的人最擅长了。”
这一回,我全身软得比前两次更加彻底。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此刻别无他想,只愿即刻成为俊杰中的翘楚。这时,我突然想起一句至理名言,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谨遵古人的教诲,我一把擒住此间王者顾惜的手腕:“姐姐,麻烦你帮忙向哥哥复述一下,过来这一路上,我都对你说过他的哪些好话。包括他长得天怒人怨啊、还对你有求必应啊什么的。”
“唔,我想想,”顾惜抬眼望了望天,似是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回头认真对着萧纪道,“对,老公,镜子说了,她说我是萧氏内部控制系统的最大漏洞,还说你纵容我胡作非为,让萧氏祸起萧墙。”
有了这句话做铺垫,我在萧纪“咔嚓”一声将我的脚踝正回原位时真正晕了过去,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黑暗降临前,我眼前最后一个画面的中间是阴阴恻恻的萧纪、远方背景处是喜难自胜的顾惜、而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则是一道侵袭了我梦境整整一年的寂然侧影。
我是被谁说话的声音吵醒的。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而且还充斥着莫名的惊慌和恐惧,让我很是不安。
我挣扎着睁开眼。可是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地动了一下,结果浑身上下所有的零件似乎都在跟我过不去。唯一聊以安慰的是,这床铺实在舒服得让人想哭。等等。舒服的床铺我这是在哪儿
我猛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中的第一个的反应是,这是我家老头的地盘。
“走”
不远处蓦地传来一个冷厉却又有些失措的声音,将我吓得一个哆嗦。老天,谁在说话是哪位勇气可嘉的男性,竟敢闯我老头家的阎王殿
“夏镜夏镜”
还是在叫我心惊胆战中,一声尖叫没来得及破口而出,第二个第三个和第四个反应终于及时向我袭来。
这里不是我家老头家,而是萧纪家。
确实有人在叫我,但他也不算是在与我说话,因为他说的是梦话。
说话的萧律。可萧律什么时候冷厉又无措过他又是几时开始说梦话的
我胡乱摸了好一会而,终于扭开了床头的夜灯。萧律斜倚在窗边一组转角沙发里。他的身材十分修长,而那沙发却略显秀气,看着便知他倚得定然不怎么舒服。
他右手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卷曲的手指则抵着额角。这姿态若放在米开朗基罗手下,大约会是一副令人十分垂涎的模样。
可是,眼前的人却将好看的眉眼皱得极紧,空着的另一只手用力攥成拳状置于胸口,似乎死死捉着些什么、又似乎在竭力抵挡着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心下只剩震惊。在我的记忆中,他连睡相都是清清静静的,从不向我那样胡乱折腾。
我与莫非曾将萧律授课时的模样用手机拍摄下来,私下细细研习过。我记得莫非当时对着那张照片咂了咂嘴,说:镜子,你说这人上辈子是不是修仙的不然怎么生得出一副如此遗世**的风骨你确定他对男人女人任何人类感兴趣么你确定他不会讲着讲着宇宙的奥秘,突然就羽化而登仙了么
我比莫非厚道不少,可除了“清冷”二字以外,我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萧律。这两个字虽没法表现他张那让人无限感慨的皮相,但确实反映了他最为显著的特点。
他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就像不屑这凡俗红尘,就像看惯了世态炎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虽是搞物理的,研究的就是宇宙地球,可是他与这宇宙地球又着实没有多少关系。
可现下,他却是慌乱又茫然的模样。他这是怎么了
挣扎了半晌,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一步一步蹭着摸到沙发跟前,我竟在萧律的额头上看到一层薄汗。他的状况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这个人冷清,连体质都很冷清,即便夏天也是很少出汗的,一般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若非是天气太过极端,便是有了什么病痛。
心下一乱,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我已伸出手去,在他额头上抹了一把。
他动了动,却没有转醒。我翻过掌心,里面居然全是涔涔的冷汗。或许是他身上这件衬衫太厚了我决定动手帮他降一降温。
萧律穿衣服一向保守得要命,衬衫必须一路严严实实扣到脖子根,且扣子稍微松一点的都绝不会选,严谨得足以送回十八世纪的欧洲做绅士的礼仪标杆。
他这怪癖让我眼下的工作变得十分困难。我拖着一副伤病之躯,低头弯腰,与吝啬的扣眼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只斗争开第一颗纽扣时,他便动了一下。有了方才的经验,我不以为意,又去扯下面的一颗。可刚见曙光,我便被一股大力骤然掀了起来。
“做什么。”我甚至没看清我们是怎么突然直立起来的,我只听见他对着我厉声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我瞪大眼睛。这是那个清冷却温和的萧律吗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深黑的眼睛里厉色灼灼,却没有焦点。他明明是对着我的,却如同根本没有看到我,只是疾声道:“你们也该有个限度。”
我右手手腕被他捏着,高高举过头顶。他实在比我高了太多,所以这一举几乎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我踮着脚在地上不住打旋,毫无章法地挣扎道:“萧律,你怎么了你放开我。”
“是你要放过我。”他提着我,一步一步向前逼近。我的小腿已经抵在床沿,退无可退,可他还在逼近。他弯着腰,迫使我向后躬下身去,本应清淡的眸光黯至冰点,“事到如今,你们究竟还想怎样”
他在说什么事到如今你们我战战兢兢地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是在对着我说话。他还并没有真正醒过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梦魇
可是谁能告诉我,梦魇要怎么办能叫醒吗叫醒会不会成为一种惊吓惊吓了会不会变傻他可是科学家,要是变傻了该怎么活
“到底想怎样说。”
他修长的小腿已经与我完全贴合在了一起,冰凉的手指也将我捏得近乎麻木。可最让我害怕的,还是他的神色。因为那里面的疼痛、决绝和凄冷,让我觉得他打算就地与我同归于尽。
我估计,自己今天很有希望创造纪录,在同一日里晕过去第三回。
抑制中心中的恐慌,我尽可能轻缓平和地开口道:“萧律,我是夏镜,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没有动,就像没有听懂我的话。可他紧锁的眉头似乎略略展开了些,神情也开始有一点点的松动。我趁热打铁,挥舞着自由的那只手臂,再接再厉道:“萧律,你看,真的是我,我真的是夏镜。夏镜。”
“夏镜”他低声喃喃重复着,双眸里的神色开始由决然向疑惑转变。可他的身形依旧未动,力气也仍大得很。
良久,见他不再反应,我有些丧气,并且油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萧律,真的是我,夏镜,我是夏镜。你放开我好不好好痛。”
他竟真的蓦然放开我,同时后退了一大步。我瞬间脱力,直接仰面跌落在身后的床上。
“夏镜”萧律眼睛的焦点渐渐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呃,是我。”
他好像已经清醒过来。方才的惊吓慢慢过去,我们之间的复杂状况便开始渐渐浮现,气氛愈发显得有些尴尬。
我努力调整出一个相对端正的坐姿:“那个,你刚才”
他怔怔盯着我,霍然又退了一步。我心口一跳,刚觉得不好,就听见“哐当当”、“哗啦啦”一阵此起彼伏的巨响。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萧律身后泻落的一地茶具,同时惊恐发现,他居然还在恍惚中后退,并且马上就要踏上那一地斑驳的碎片。
我慌忙伸手指向他的脚下:“小心”
他下意识一躲,膝盖猛地撞在了案几上。那案几顷刻歪向一侧,正正向着那一地凌乱毫不留情地轰然砸了去。还没来得及等我闭上眼,便又是一波嘈杂的分崩离析。
我的耳膜尚在嗡嗡作响,一阵“咚咚咚”的捶门声又从房间另一侧响起:“镜子,怎么了你还好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