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液体,带着悲凉的心绪,弄脏了那张美好的脸。
“请赐予我,最后一次吧”
他蓦然发出一声来自胸臆的叹息。
即使今夜就是毁灭,是缘是劫是孽是障不顾又何妨。
月光消失在深海一般的夜幕里,暗云如同一座座庞大的孤城在天空中缓缓穿行,在大地上投下动荡的暗影。整座王宫寂静地仿佛是一座坟墓一般。
冷风慢慢地从夜色中吹来,带着寒冷的水汽,将一切蒙上白色的霜。
拉丁人的住所空无一人。真金坐在冰冷的床榻上,黑暗中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一个卫兵守在门口。
从黄昏到深夜,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然而却始终不见那人归来。
他突然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像是凛冽的风在心底疾速地漫卷而过,荒凉仓促。
良久他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来到阔阔真居所时两个侍女正坐在前厅打盹儿,看到太子驾临慌忙起身开了门。
他走进去,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他看了很久,这才缓缓侧身,蹙眉看向身后。
“她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
两个侍女慌忙下跪,连连叩首。
“她一般什么时候不在宫里”
侍女相视一眼,良久才有一个稍大的斗胆回话。
“最近,几乎每天都不在”
真金看了一眼身边守门的士兵便踏出了宫,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两声短促的尖叫。
有人上来拖走了侍女的尸体。
“殿下,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身边传来随兵询问的声音,真金略一思索,目光陡然犀利。
“去书库。”
云朵飞快地翻滚着湮没天空,月光和星光全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偶尔有夜间的飞鸟疾疾地略过夜空,留下嘶哑的鸣叫紧贴着被寒冷封冻着的苍穹。
汗宫书库年久失修。自元破南宋后,囊括府库天文仪器,礼器书籍等皆掳至大都,其中有不少宋朝乃至整个前朝的典籍,夹杂着藏地经文,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架子,有些已经因为时间的推移和无人打理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四下里是尘烟的味道。
他无声无息地走在过道里,然而就在拐过最后一排书架时,他突然就不敢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微弱的烛火映出地上两个人影。
他终是无声地吸了口气,走了出来。
眼前是终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和他,如胶似漆,耳鬓厮磨。
阔阔真无意一抬头看到太子,陡然发出一声惊叫推开了前面的人,拉丁人回过头去,他的神情仿佛是在瞬间被厉鬼掐住了喉咙
真金站在他们面前,面容笼罩在一片动荡的戾气中。他紧紧抿着双唇,浑身发抖。
“殿下”
阔阔真不知所措,太子陡然转头看他,蓦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滚。”
女人茫然无措地朝拉丁人望去,索幸马可很快镇定下来,示意阔阔真离开。
偌大的书库里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真金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寒冷是因为什么,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溢出的不安的预感,和深深的恐惧。
马可强迫自己抬起头正视真金,可他看见的却是如妖鬼一般可怖的眼睛,那里面是幽暗而猛烈的火光仿佛是要在地狱里燃烧
那样可怕的目光,竟让他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每次出现这种神情,就一定会有人死。
“剑。”
小王子一声低喝,卫兵走上来把剑递给了他。
长剑在手,他整个人蓦然在瞬间充满了无穷的杀气。
光华一闪即逝,鲜血溅上半空,溅上身后的一排书架。那个卫兵倒在地上,面容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抽搐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声息。马可惊呆了,然而下一秒,剑锋就指在了他的喉管上。
他微微低下眼睛,只看到锋芒深处清晰的铭文。那,的确是一把好剑。太子看着他。剑尖颤抖,像是勉力压制着翻涌的心绪。
马可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被真金第几次用剑抵着,然而这一次,他真的可能会割断他的喉管。
他看着真金的眼睛,蓦然感觉到了绝望,和深深的疲惫。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切的情意和信任,已经在这次惨败摔成粉碎了。
面前的人目光似怒似悲,深地看不见底,双手剧烈颤抖着,几乎握不住剑,神情瞬息万变,终是无法自持。像是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陡然碎裂的声音,他蓦地发出一声悲恸的哀嚎,将剑甩在了他的脚下。
他无法狠心,无法下手,无法杀了眼前这个从来都不属于他的人
父亲说的没错,他从来就是一个太软弱的人,哪怕战场上再英勇再果决,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软弱的事实。
他终是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马可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书库穿过汗宫来到自己家里的,他也不记得自己已经坐了多久,脑中似一片纷繁又似空无一物。
良久他才缓缓侧头,看到身边的那一柄剑。
他想起真金杀死的那个卫兵。哪怕在最伤心绝望的时候,他依然在保护他。
门外隐隐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出现在窗口。
“波罗大人,大汗宣您过去。”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阔阔真的模样。
要是她在的话,一定又会劝自己逃跑吧。他苦笑着想,缓缓站起身来。
自从母亲死后,他的一生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年幼的时候他害怕他的父亲有一天不再归来,成年后他随着父亲踏上了旅程,一路担心沙暴,担心被劫匪侵袭,担心遇到的一切,担心自己就会这样死在外面,而在来到大都后他依然未能摆脱这种无时不在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将会终结在哪一个明媚的清晨或是哪一个铺满了夕阳的黄昏,正如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有一天会真的将他抛弃一样。
然而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的命运。
汗宫大殿里幽暗阴郁。
马可站在座下。上方很久都没有说话,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整个殿堂里,他站在阴影中,蓦然感到一丝窒息。
良久,他开口道:
“陛下,我必须向您坦白”
“哦拉丁人,我给你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差事儿。”
像是才意识到他人的存在,忽必烈抖了抖手中的地图,然后把它放了下来。
“我的帝国横跨世界,然而却始终缺一个巡查官,尤其是南方地区,我需要一个足够博学的人去了解那里的生产情况,这项工作对于你们这些喜欢冒险的旅行家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他低下眼睛看他。
“你愿意吗
拉丁人有片刻的回不过神,可汗召他来,原来是为了这事
他有些犹豫,他知道一旦接受了这个职位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一瞬间他哽咽了,小王子绝望的眼神和他临行前悲恸的声音在他的脑中交汇着,每回想一次,仿佛。。。他在湿润的目光中仰望着殿顶,蓦然极轻地叹了口气,朝上方施了一礼。
“我愿意,陛下。”
“你想好了吗这项工作很艰辛,当然我也会赐予你可观的回报。”
然而闻声拉丁人只是谦卑地颔首,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能为可汗效力是我毕生的荣幸。”
可汗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
“很好,拉丁人,你的忠诚和勇气值得嘉奖。”
他说,马可再颔首,然后在可汗的目送下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察必皇后缓缓从宝座后显出身形。她看着拉丁人离去的背影,蓦然道:
“你告诉真金那孩子了吗”
“还没有。”
皇后叹了口气,“我怕他到时承受不来”
可汗蓦地偏头看她,“这可是你当初做的决定”“是我,是我,我没有否认”
察必皇后连忙申明,可汗又回过头,看着前方。
“我本以为拉丁人会拒绝,可他没有,我儿对他如此痴情,回报也不过如此。”
皇后安抚着她的丈夫。
“我想,是时候让真金专注于给黄金家族带来一个后代了”
可汗赞同一般哼出一声,陷入了沉思。
他策马站在高坡上,回望身后的整个都城,看着那些高低错落的灯火摇曳在天宇之下,像是悠远辽阔的星河。
中原辽阔大地就在不远的前方,渡过了黄河再往南走,便是中原,便是江南。
繁华似锦,繁华如梦。
然而他知道,在他的心里,确有一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这里,再也无法回来。
他的生命已经走上了一个他无法预料的轨迹,而他毕生想要长伴的东西,却终是如同指间流砂一般滑落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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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诹不下去了结尾套用的霜花店,小伙伴们求轻拍
、余光
要等到很多很多年后,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一切在没有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
这些年里他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走遍中原大地,每经一处便将那里的政经地理状况,风物水土人情整理成书信,一一寄回大都。
而对于真金来说,他的一生都在以他的汉法理论与艾哈迈德作斗争,周旋于各种宫廷倾轧之中,夹杂着的阴谋诡计让他疲于应付,温言恭语中裹挟着的明枪暗箭让他心力交瘁,机关算尽,精疲力竭。难得闲下来时,他会一遍遍地翻阅马可寄回来的书信,一遍遍摩挲着那些已经泛黄的纸张,直到它们变旧变皱。那些质朴的文字在他的指尖发烫,他笔下的场景仿佛一一呈现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眼前,绘声绘色而耐心地向他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一如当年那样。
他的眼前经常浮现出那样一副景象:那个英俊的男子坐在沙丘上,绚烂的景色在他的笔下连成一片,夕阳缓缓沉落在他的身后,他蓝色的瞳仁像是沉落亿万星辰的海洋。
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自从察必皇后死后那些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再犯的,幼时的病症渐渐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折磨着他,侵蚀着他,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隔着文字他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他想象他一身褴褛跨越沙漠的样子,无尽的风沙在他的眼前掠过;他想象他走在江南烟雨中的样子,细雨漫卷着落花吹进他的衣衫。他能看到他在外经历万千风雨,踏遍中原辽阔大地,活地多姿多彩生机勃勃,却只留下自己在这间宫闱里逐渐枯萎腐朽。
他多想亲口告诉他,他已不再怨恨,然而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再回来。
就在大都有人黯然叹息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杭也有人蓦然心动。
马可放下笔,感到眼睛有些刺痛。也许是今天写的时间太长,于是他放下了笔。
这已经是他漂泊在外的第十个年头了。中国地大物博,这些年他四处奔波,拜访过繁华的城邦也曾路过荒无人烟的瀚海,享受过上宾的待遇也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遭遇过疾病的侵袭和沙盗的劫掠,几次性命堪忧却又挣扎着活了过来,三千红尘山与河,八千里路云和月,他跑地满心疲惫却又满心欢喜,每个地方都有让他感到惊奇的地方,各地的风物人情让他焕发出无穷无尽的活力,然而每当夜晚来临,他却又感到满心落寞,他想念威尼斯,想念那里的流水和钟声,想念抚养他长大的姑母和年迈的父亲;他也想念大都,想念那里及腰的高草和绵延的山脉,秋天里散落的湖泊像是被遗忘的星光,那对他来说俨然已是第二个家乡。
偶尔他也会想起那个人,想起他们并肩逃难的场景,生死像是风一般掠过;想起那些或苦涩或缠绵的夜晚,他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最后他依旧选择了继续漂泊,
有时他望着茫茫宇宙中的万千星辰,却不知哪一颗也正照耀着他的身影。
他的眼前经常浮现出那样的景象,那个人走在长长,长长的宫闱深处,蓦然缓缓回身抬眼看他,目光里是说不出的清冷与孤寂。
长路迢迢,沧海泱泱。
唯君与我,天各一方。
他们最终还是像那两片处于不同高度上的云一般,短暂的交汇后,又各自走向了完全不同的轨迹。
他们的人生再也没有任何交集,真金太子的一生都在以他汉法理论与艾哈迈德作斗争,终于在1282年将他扳倒,而自己也受人陷害,终致忧惧成疾。1286年马可波罗回大都朝觐大汗时他已是奄奄一息,临终前他的三个儿子守在他的榻前,马可前去看他时他遣退了他的三个儿子,示意马可靠前。
马可坐在他榻前,握住了他的手,真金艰难地侧过头看他。他的面容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尖锐,岁月的痕迹沉淀在他的眼底,却依稀可见当年的英武。
“不必为我忧心,我的朋友。死亡,只是一个孤独的旅程。”
他双唇翕合着,缓缓念道。
像是心中有什么突然崩塌,让他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芥蒂。
马可从怀里摸出那一枚生了锈的十字架放在真金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让他紧紧攥着。
“那一次,我没有杀他”
“什么你说什么”
马可凑近了问道。
“那兀尔我没有杀他”
“我放了他,砍下一个死刑犯的头颅,带了回来”
太子气若游丝,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让他更加虚弱一分。然而马可却想起来了,是那个被当作人质,扣押在大都的回纥葛兰部的小王子。
那一瞬间,所有遥远而隐秘的回忆突然复苏,心底万千情感激荡犹如风暴般呼啸而过,竟另他一时无法呼吸。
哦那兀尔马可闭上眼睛,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遥远到,即使不曾失忆的他都已经模糊。
然而真金却记了一辈子。
等他再次低下头时真金已经不再说话了,他直直地看着天顶,仰望着浮云变换的苍穹。马可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知道那个他十七年前跋山涉水来大都,第一眼看去就觉如同高岭之花的人就这样去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马可站起身来,抹下他的眼睑,俯身缓缓亲吻了他的指尖。他手中依然攥着那个银质的十字架,已经僵硬了。
他终是回到了他的祖先那里,远古的精魂在大地的深处召唤他回家。那里的草原像是绿色的海洋,湖泊像是散落的星光,牧歌如同河流一般清澈,苍穹像传说中那样湛蓝。那里的男人不在战争中流血,女人不在分娩中痛苦。月光不再寒冷,风雪不再肆虐。
拉丁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退了出去,桑加和他的三个儿子涌进内室,马可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哭喊声,他抬起头,望向北方倾斜的天空。
高草朝着一个方向疯长,远处的山峦起伏重叠,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凛冽。天地间疾走的狂风把视线吹得摇摇晃晃,一切事物都在风里被吹成空洞的模样。
远远的尽头开始有人用蒙语唱起挽歌,歌声高高地飘扬在苍穹之下。
“荆棘覆盖着藤葛,蔹草长满了山坡,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啊,谁来与他作伴”
“夏日漫长,冬夜凄凉,等到百年之后啊,再来伴你长眠。”
卜尔之斤真金,忽必烈最宠爱的儿子于1286年逝世,死时年仅四十三岁。自爱子死后忽必烈意志消沉,开始酗酒,身体每况愈下,四方反叛势力有抬头趋势,国家已显衰落之迹。
到公元1289年,真金太子逝世第四年时波罗已经在大都停留了三年,也守了三年。三年后他上书向年迈的可汗请愿,愿协同护送阔阔真公主远嫁波斯,同时也顺道回自己的家乡意大利,可汗虽万分不舍,最终却还是准许了这一要求。
在就要离开大都时,他回望逐渐远去的灯火阑珊中的城郭,回望着这个埋葬了他整个青春的地方,恍惚间那个人仿佛又站在了眼前,身后是绵延的沙丘和无边的天际,大风将一切都吹向了仓促,青丝飘扬中他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荒凉。就这样对他说,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心里陡然有深彻入骨的痛意,仿佛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将他的心生生系在了这里,每策马离开一分,就被血淋淋地扯开一分。
这一次,怕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穿越半个世界来与你相遇,乱世里半生流离,却终未能与你一同老去。
马可一行从三月启程启程,次年一月护送公主到达波斯后,于1295年回到意大利,并带回了可汗赏赐的珍宝,一时成为巨富,后因参加海战失败被囚狱中,在那里他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晚年他将他一生的经历口述给鲁梯思谦,详尽地叙述了他在大都的见闻和当地的风土人情,鲁梯思谦将其整理成书稿,并在出狱后投给了出版商,这样才有了后世颇负盛名的马可波罗行记。书中描绘的神秘国度和奇异文化如同黑暗中蒙昧的微光掀起了接下来西方对于东方几个世纪的狂热而执着的探索。那些虔诚的追随者沿着海浪的轮廓,沿着星辰的指引,穿越漫长山脉,踏过丝绸之路而来,在这片土地上倾注了一生的梦想。然而书中提到真金太子的却只有短短只言片语:
“四位皇后共为大汗诞下二十二个儿子,其中以真金最为年长,他生性善良,英勇无双,曾在几次战争中表现了他的勇敢和果断,是大汗之位当之无愧的继承者。”
今生无法与你合葬,但愿死后,我的骨灰能够飘到你的墓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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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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