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愣愣的看着眼前无声的黑暗,有些反应不过来。
忽然间,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他哀叹一声,又昏了过去。
朦胧中,那只追赶自己的怪兽又来了,这次就没上次那样好运了,他看见自己的整个身子已经被吞进大半,只剩两只沾满污垢的小脚奋力扑腾着。
这是比狼来了还要惊怖的事情。
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唉,”应龙的声音蓦然响起,浩叹道,“我还说自己动手杀你呢,看来不用了。”
林凡真的想说,求求你来杀我吧!你杀了我,也比死在这个畜生肚子里强啊。
却听应龙一阵狂笑,飘然远去。
‘嗬!’林凡惊出一身冷汗,双眼瞪得溜圆,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世界,大口喘着粗气。
他被吓醒了。
谁说扰人清梦不是件好事?
有时候也是脱离苦海的良药。
林凡缓了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环顾向四周,惊奇的发现,自己正躺在离村口不远的一棵大柳树下,早已逃离了山上那个要命的山洞。
淡淡的暖意自手掌间传来,低头看去,一直牵绊于心的灵儿姐姐正轻靠着在自己的掌心,睡的正香。月光穿过重重迷雾不远万里映射在她的俏脸上,细看之下竟是泛出了微亮的红晕。
他忍不住去拨弄对方的头发,心想:原来灵儿姐姐也这么好看。
在林凡的心里,母亲一直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好看的女人,今儿却不知怎的,会生出这般的念想。
他轻轻翻转着身子,想将灵儿的脑袋向怀中靠些,却听少女‘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月光之下,两人就这样大眼对大眼直视着对方,林凡忍不住调笑道:“灵儿姐姐,你怎么睡得像只小猪一样。”
灵儿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林凡看着她有些吓人的眼神,轻轻的推了对方一把,喝问道:“喂,想什么呢你?”
灵儿却不说话,忽然翻身坐起,伸出白皙的左手,顺着林凡的额头,一寸一寸的摸了下去,细小的手掌经过小男孩的眉毛、眼帘、鼻翼鼻尖、脸颊嘴唇,一直到下巴,林凡被摸的莫名其妙,有些不耐的说:“你做什么啦?零件都好着呢,父亲和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灵儿微微一笑,放下手掌,幽幽的道:“林凡,我会记住你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记着你。”
她目光坚定。
林凡微怔,随口应道:“我也会记住你的,灵儿姐姐。”
两人默契的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尘土,直至灰尘散尽。
灵儿沉默了半晌,又说道:“我做了个梦,林凡。”
“我也做了个梦。”林凡嘻嘻一笑,“而且是个非常不错的梦呢,梦里我飞的可高了。”正说着,忽听灵儿娇呼道:“你看,村里怎么起火了?!那着火的地方,不是林家大宅吗?”
林凡张眼望去,顿然大惊失色,他顾不得脚下崎岖的小路,撒开腿拼命的往村里跑去。他有个预感,若是迟上半分,就会错过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灵儿也跟在他身后拼命跟着,两人一路狂奔。
半日不见,神龙村却被无情的大火包围在里面。
林凡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只是在下意识的安慰自己。
漫天的大火在村子里盘旋成一条巨大的火龙,无情的燃烧着孩童心中的梦。
那是家的方向。
灵儿拽住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林家大宅的林凡,火源的爆发之地。
此时的林家大宅,早已失去了原来的磅礴大气,只是燃烧着蕴藏在这里几十年的能量,疯狂的的扑向四面八方,没有半分的犹豫。
灵儿泪流满面的抱住在怀里使劲挣扎的少年,冰冷的无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真像是一场梦啊。
要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不过贪玩回来的晚了片刻,何以酿成这样的滔天巨祸?!
林凡不懂,他要一探究竟,他要冲进去亲口问问父亲和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一场大梦初醒后,天地就要沦为废墟。
灵儿死死的抱着他,不让他脆弱的灵魂再度陷入轮回。
她不知道,也不想只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后,那个长得飞快健壮,可爱任性的少年,会不会怪罪于我?
会恨我否?
夜亮的像是白天,月上的嫦娥也见不得这样的人间惨剧,悄悄的躲到云后抹泪。
林凡终于花掉了所有的力气,他静静的呆在灵儿的怀里,将脑袋深深蜷缩在灵儿的怀里,像只没了零食的猫,只呆呆的问:“父亲母亲大人,他们--怎么还没跑出来呢?”
灵儿的胸腔之内像是拥堵着什么东西,她仰头望天,寂静的嘶吼,任由泪滴落满脚下的土地。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泪滴可以感动万能的上天,将眼前的乌云全部驱散,再用无上的法力,为怀中的少年重新建一片欢乐的时空,只会傻傻的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坏坏的喊:“灵儿姐姐比我大,还跑不过我呢。”
夜夜夜。
如果可以时光倒回,我们还要不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冒险?
灵儿不知道,她只是想多抱这个小男孩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只是,再黑的夜也会过去,阳光终究要驱散无尽的迷雾,光临大地,将残酷的真相曝露在世人眼前。
清晨。
灵儿一个人站在林家大宅的门口,呆立半晌,还是缓步走了进去。
未烧完的的房梁噼里啪啦的叫嚣,似乎在恼怒尘世间的光明,将它丑陋的面目清晰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穿过废墟的大堂,越过长长的走廊,拐弯之后,是一座坍塌的二层小楼,正是老爷和夫人平时就寝之地。
她不顾炭火仍温,不管横垣半空的浑圆木棍挥随时砸下,她要求个明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运再不堪,时运再不济,总会有个了结。
一层一层的去拨,去看,去寻,将人生的所有,在这一刻全部走完。
终于,在废墟的尽头,两具烧焦的尸体,无声的出现。
失去生命的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携手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从此双宿双飞。
林凡静静的靠着村中的大磨盘,任由温暖洒在身上,一动不动的沉睡着,不多时,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茫然的靠在石磨之上,想站起来和往常一样四处看看,却徒劳的发现,自己似乎哪儿也去不了,连最疼爱自己的灵儿姐姐此刻也不见了踪迹。
这个世界真的是要抛弃自己了吗
他de脑海里只回响着一个问题:世界怎么了?
风平浪静的世外桃源,一夜之间,竟全都沦为瓦砾?
这是纯属虚构,还是真的天意弄人?
他想不明白。
更不愿去面对,只想逃避。
人都去哪儿了,为何到现在瞧不见一个人的踪影,遛狗的王爷爷呢?
鸡没有按时长鸣,狗也不吠了,或许连他们都烧死了。
整个山村,鸡犬不留!
仇恨,瞬间如同山洪暴发,他腾地站了起来。
“林凡。”灵儿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凡冲上去拉住灵儿的手,急急的道:“走走,走!"
灵儿使劲睁开对方的手,反手抱住他,静静的说:“林凡,我找到老爷和夫人了。”
悲伤的林凡。
他有些陌生的看着地上两具分不清面孔的尸体,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喊出来,只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泪痕,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的鲜明。
很久之后,他默默跟在灵儿身后,两人费力的将二老的尸体抬到神龙山前,一株苍老的老松树前。
相对无言,直至树前竖起一座冒尖的新坟。
清风掠过,寂寞轻吟。
空中传来几声异响,两人抬头看去,不由呆呆的直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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