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如风云逸所料,风战天首先开口问的是苏雨烟。“送小雨回去了?”
“嗯”风云逸轻应了一声。看到躺了下来的风战天,他带着些许无奈的道“爸,今天的事情,不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吗?”尽管他早就知道风战天爱的不是妈妈,他也因此痛苦过,纠结过,但最后他选择了沉默。因为妈妈是他的至亲,风战天同样也是。只是现在,父亲对他是否还有隐瞒的必要?
风战天重新坐了起来,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儿子,一股骄傲之感油然而生。他的儿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与众不同的,那得天独厚的外表,以及那连他有时都自叹不如的优秀,让他倍感欣慰。此时他也意识到,整个晚上,他一直沉浸在打击和悲伤中,却忽略了儿子同样是他生命中最要的人,于是他缓缓开口“苏靖国和苏秀荷,也就是苏雨烟的父母,都是我大学同学,我和靖国还分到了一个寝室。秀荷和靖国早前就认识,而我也慢慢与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似乎是相互之间的默契,我们都没有说明彼此的家世和身份。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渐渐喜欢上了苏秀荷。秀荷很美,她的美不眉也不俗,怎么说呢,就像一朵盛开的荷莲,清新典雅,清丽脱俗。她远远的站在那里,不需要言语,只需要微微对你一笑,你便会觉得眼前开遍了荷莲花。我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就是误投凡间的莲花仙子”。
风云逸凝望着面前一脸神往和迷恋的父亲,心中百感交集。在他的眼里,父亲一直是天,是地,是支撑整个风氏一族的大族长。他沉稳睿智,精明果敢,总是一次次在风族的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在时代的激流勇进中,坐拥风氏,谈笑间指点风族江山。父亲也是性情冷漠,沉稳内敛的,对妈妈,给予的不少,却独缺了那份真心。而今天的父亲,却在他面前展现了不为人知的一面,因为苏秀荷,他笔挺的腰杆痛苦的弯了下去,因为苏秀荷,他的眼神不再淡漠,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炽热。此刻他也明白了,他的父亲,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因为面对的人不同而已。想到妈妈,风云逸难过的皱了眉,一直觉得妈妈很苦,从小到大,妈妈给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份落寞。他也知道妈妈是爱父亲的,不然不会一直坚守在父亲的身边,只是终其一生,竟也没有守的云开见月明。
妈妈是可怜的,得其爱,却不得所爱。而父亲也同样是可怜的,不得所爱,却执着爱。爱情或许真是个可怕的魔咒,总是让陷入其中的人痛苦,也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爱?
风战天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神情的变化,他继续道“对苏秀荷的感情让我寝食难安,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想对她表白时,却偶然发现她跟苏靖国在一起了。这个认知击垮了我,再加上当时年轻,不懂得处理,所以我更加痛苦。想要放弃对秀荷的爱,却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想要将她从靖国手里抢过来,又怕伤了跟靖国的兄弟情,也怕弄巧成拙,伤害了三个人。之后的大学生活,我便在情感的漩涡中熬了过来。毕业后,我逃离了松城,回到了风族。不久后,风族出现了危机,族里长老和你爷爷让我与雨族的大小姐,也就是你的母亲联姻。当时的我万念俱灰,想着这一生,除了秀荷,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既然其他人都不是秀荷,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还能帮家族的忙,所以我答应了下来”。
风战天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风云逸继续说道“随着婚期的迫近,我越来越烦躁,心里对即将到来的婚姻也越来越抗拒。有一天,我鬼使神差的回到了松城,来到了大学校园。记得那天,天气很阴沉,到后来淅沥的下起雨来。尽管有些物是人非,但是每走一步,我似乎都能看到秀荷曾经在校园里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爱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刻骨铭心。在教学楼前的小亭子里,我看到了秀荷,当时我以为是幻象,真的,我真以为是思念至极所产生的幻象。直到满面是泪的秀荷诧异的看向我,并唤了我的名字,我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秀荷虽然长的清瘦柔弱,但是骨子里却是无比坚强的,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让秀荷哭的如此凄惨,她不肯说,我也没有逼问,因为我被她的话震撼的无以复加,她说让我带她走。你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吗?她说让我带她走”
风战天看向风云逸。风云逸在心里苦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最后应该是没有成功,不然又何来后面的婚姻,又何来的他?
“喜极而涕之后,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想到与你母亲的婚约,我让秀荷等我三天。三天后我会来这里接她回风族。我马不停蹄的赶回风族,排除万难与你母亲解除了婚约,为了早点见到秀荷,我用了两天时间便处理了所有事。第三天的凌晨,我便赶到了那个小亭子。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我又走的匆忙没问秀荷的住址,我只能等。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的心情也从喜悦慢慢变的焦急,再慢慢变得失望,直至绝望,可是我依然不肯离开,总想着或许秀荷有什么事情被羁绊住了,再等等,再等等。我也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带秀荷回风族,再去处理与你母亲婚约的事情,可惜世上终究是没有卖后悔药的。怕错过秀荷来的时间,我没有离开过小亭子半步,那些天,几乎滴水未进,全靠一股意念在支撑着。直到你爷爷的到来,我知道,此生,怕是要错过秀荷了。或许身体到了极限,也或许绝望到了极致,我晕倒在地。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母亲在我身边,对我说,她仍然愿意嫁给我”。
讲到这里,风战天没有再继续,他知道,后面的事情儿子都能猜个大概。风云逸起身给风战天倒了杯水,扶他躺下之后便走出了病房。今晚,他与风战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他需要去买点宵夜。他并不饿,想着父亲应该也吃不下,但是心里却有个执着的意念告诉他,要去买。所以他出来了,坐在车上,却没有发动。
父亲的故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一定会觉得很精彩,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觉得分外沉重。自从知道父亲不爱妈妈,他便对父亲有一种怨念,尽管近些年淡了,但那份怨却一直在。他一直都不懂,既然不爱,为何要娶,既然娶了,为何不能真心以待。可是现在,他似乎懂了。相较于妈妈,父亲的爱而不得,或许更痛,更苦。而如今,所爱之人,长辞于世,再也不能相见,父亲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