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冰冷的房间,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浓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手臂上的冰凉感让我感觉到整个胳膊都麻木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医院,我刚才在睡觉?那会不会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母亲根本没事,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所有的事是不是都不存在了?
肯定是——————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都好了。
我闭着眼睛,强忍住泪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一遍又一遍的麻痹自己。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莫离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人儿,苍白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沾着泪珠在微微的颤动,紧紧地咬住嘴唇,却泛不出一点血丝。
“莫离,我做噩梦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还好我现在醒了,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很痛?那个梦感觉好真实,就像真的发生了一样。还好,我醒了,多好啊!我醒了……”
看着她一双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看,一颗颗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此时的她就像是被拔掉插线的木偶,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消失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只剩下滚烫的眼泪,在脸上无法停止的流。
“木槿,别担心。我会帮你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的好起来,这样你才有精神去照顾阿姨啊。”
莫离,轻轻地握住她打着点滴的手,那只手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可是却紧紧地握着他的天堂和地狱。
“70万,我该去哪里找70万?”
仲夏的太阳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上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金色的照在我的脸上可我却只感到好刺眼,眼前的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就像是我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冷得仿佛像是冬天一块冰,永远无法融化,冰冷的都快要绝望了。
“我有,你相信我,只要你好起来,你的母亲一定会没事的。”握着她冰冷的手,努力的想要让她温暖起来。
“莫离,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我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救我的母亲。”
听到他的话,我就仿佛是在无边的黑暗里看到了一线光明,那是一道救命的曙光。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取钱。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放开她的手,我走出病房。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着她。此时的她虚弱的仿佛像是透明的,透明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她,我突然发现以前从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她。
她泼墨般黝黑的头发里面却早已是干枯的白发,以前那充满希望和温暖的眼睛此刻已将深深的陷了下去,就像是已经干枯的泉眼,失去了昔日的光芒。以前用那柔软美丽,吻我的红唇此刻竟然苍白的可怕。她的下巴就好像是一个被削尖了的倒三角,尖锐的令人难以置信。耳边全是“嘟”“嘟”“嘟”“嘟”的心电图的声音,鼻子上插着笨重的呼吸机。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听到医生说母亲是因为长久地劳累还有无法化解的心事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知道母亲都是在为我操劳,为我担心了一辈子,因为我没有父亲,是一个从小到大都被人瞧不起,被人谩骂的私生女。
以前我总是埋怨母亲,为什么别人就有父亲,而我就没有。为什么别人一放学就有爸爸妈妈嘘寒问暖,而我只能一个人坐在学校门前的马路边傻傻得等,等到天都黑了母亲才来接我。为什么夏天别人都有漂亮的裙子穿,香甜的冰淇淋吃,而我只能穿着有破洞的衣服,喝着自带的白开水。作业本从来都是用铅笔写,写完之后擦掉重新再写,直到每张纸都磨得破损,无法粘黏在一起而不得不扔掉的时候,我才会有新的作业本。
可是,现在想想,我以前是多么的任性。我好后悔,后悔那么对母亲,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受苦,可是我却忘记了母亲也在受苦,她的苦比我的多得多。我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去埋怨她。
我就这么坐着,就这么看着虚弱的母亲,我没有一点办法。我想如果没有莫离的话,我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就这么离我而去,就像子墨一样。我越往下想,心就越来越痛,痛得我都快要窒息了。
一个半小时以后,莫离推门进来,他满脸汗水,急促的喘息,苍白的嘴唇,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肩膀,一脸兴奋的样子告诉我。
“木槿,一切都办妥了。你不要再担心了。”
“真的。……是真的吗?莫离……呜呜,呜呜——————”我紧紧地抱着他,再也忍不住悲痛,大哭起来。
“莫离,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在前一个小时里,主治医生已经召开了病情讨论会,他们已经有了方案。看着母亲被推进手术室,我的心再一次的揪了起来。因为我亲身经历过,深深明白那种生与死各占一半的痛苦过程。我就这么坐在手术室门口,紧紧地抓住莫离的手,看着他那坚定和充满希望的眼睛,不安的问他。
“木槿,我无家可归了。以后你可要对我负责。”
原来是他将自己那一套价值两百万的别墅买了,买了70万。
不多不少————
整整70万。
“莫离,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一直以来你就像是我的亲哥哥,对我真的是无微不至,今天你还为了我妈的手术费卖掉了自己的别墅。这份恩情,我真的是无以回报。”
看着她满怀感激的目光,听到她说自己像是她的亲哥哥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刀一刀的划破,清楚地感受着滚烫的鲜血从心脏的缓缓的流出,那么疼,疼的他想哭。
她的声音,那么轻……
比夜风还轻,
可是却震透了耳膜。
心脏,
也被震得粉碎————
无法愈合。
一声哥哥,
就注定了,
她,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他。
而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她,
她就像是他被捡起缝合了的心脏上的疤痕,
永远也无法抹平,无法忘记,
更————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