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上午九点,s市一不知名小区内。
小房间里窗帘半开着,椅子上还挂着昨晚淋湿的衣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筱琬胡乱地抓起枕边的手机,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
“筱琬姐,你怎么还不来上班!大事不好了!”夏琳在电话那头急得像热锅上的小鸡。
“怎么了?”沈筱琬有气无力地问。
对方很明显被她这样淡定的语气惊住了,声音提高了一半,“天呐,你还在睡觉么?现在上班都已经迟到好久了,怎么办?哦多克!”
沈筱琬一听“迟到”二字,立马坐起来,可是头疼得厉害,鼻中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怪今天早上闹铃都没有把她闹醒,原来是不知不觉中感冒了……
沈筱琬顾不得头疼,匆匆忙忙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换上,可是又不可能蓬头散发地冲出去上班。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梳头洗漱,夏琳语气有一丝担忧,“筱琬姐,刚才公老虎发了好大的火,还说要炒你鱿鱼,你快点过来吧……”
“好。”沈筱琬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早饭也顾不上吃,一路小跑下了楼。
到了公司,发现销售部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沈筱琬刚一放下包,公老虎就立刻黑着一张脸出现。
“沈组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公老虎说完便转身走向办公室。
夏琳朝沈筱琬做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意思是让她保持冷静。路过裴婧身边时,沈筱琬很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得意和轻蔑的笑容。职场便是如此,成王败寇,不管是海归的还是本土的,只要能拉到客户谈成生意就是强者。
沈筱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本以为公老虎会稍微委婉一点,没想到一进去,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被解雇了,收拾东西去财务结账后走人。”丝毫不给沈筱琬辩解的余地。
沈筱琬还是被小小地打击了一下,这一年来的努力今天都付诸东流了,只因为连续两个谈崩的单子,公司还真是铁面无私。
从办公室走出来,沈筱琬就像一个卸掉盔甲和武器的刀马旦,台柱早已换人了,自己只能默默地退场。
收拾东西时,夏琳为沈筱琬打抱不平,“不就是没谈成两单么,至于这么严重?真是没良心的资本家。”
沈筱琬将文件一叠一叠整理好,然后再整齐地放进纸箱里,一个褶皱都不能有。她心想即便要走,也要走得有骨气一点。
“好了,以后你要好好工作,上班时间不要再偷吃零食了,不然被主管发现又要挨骂了,我以后可不能总提醒你了。”沈筱琬语重心长嘱咐道。
夏琳哭丧着脸,“哪里还能遇到你这么好的组长呀,筱琬姐,你不是和王经理是朋友吗?要不找她求求情,留下来吧……”
maranda,沈筱琬有些迟疑,她和maranda算是朋友吗?可是要沈筱琬去求她,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她轻轻拍了拍夏琳的肩,微笑,“算了吧,我还是去找别的工作吧,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空一起逛街。”
“嗯!你一定要多来找我玩!”夏琳目送沈筱琬进了电梯,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筱琬走出公司大门时,望了一眼身后这幢熟悉的大厦,一年前,她来到这里,开始国内的新生活,一年后,她将要离开这里,重新步入找工作的大军。无形的压力又悄然而至,虽然料到结局如此,可是当残酷的现实来临时,内心还是会有一些脆弱,那种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全都化为泡影归于零的感觉很难受,此刻的心情已超出失落的范畴……
沈筱琬抱着沉重的箱子有些吃力,一不留神,本来就不太擅长穿高跟鞋的她脚下一崴,箱子里的办公用品便簌簌地滑落在地,沈筱琬只好放下箱子蹲在地上捡东西。
这时一个人拾起一支笔递到她面前,沈筱琬抬眸一看,居然是maranda。
“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maranda主动邀请道。
沈筱琬心中自嘲,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有谁会比一个没工作的失业人员更闲的呢。
二人来到了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厅,沈筱琬点了一杯拿铁,maranda要了一杯黑咖啡。
两年没见,maranda好像也变了一点,她现在没有工作时那么严肃强势,眉目间反而多了一丝温柔。沈筱琬猜想是做了妈妈的缘故吧,再厉害的女人,一旦做了母亲,总会有些变化的。
“听说你被解雇了。”maranda漫不经心地搅动咖啡。
沈筱琬一愣,苦笑道:“是呀,刚被炒了鱿鱼。”
“其实也不怪你,你这两单没谈成也正常。”maranda淡淡抿了一口咖啡,缓缓放下杯子。
“你都知道其中原因?”沈筱琬虽然没有想过找maranda求情,但刚才某一瞬间是有那么一丝希望她能帮帮自己,如果maranda袖手旁观,沈筱琬也不会觉得奇怪,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maranda微微扬起嘴角,“什么原因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希望你继续留在这个公司,龚主管有来请示过我要不要解雇你,我同意了。”
“为什么?”沈筱琬纳闷问道,仔细想来她和maranda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她总是容不下自己。
“想听真实理由吗?”maranda收起眼底的那丝温和。
沈筱琬点头,至少死也要死个明白。
maranda顿了顿,“沈筱琬,你的出现会让我想起以前,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我几乎是被扫地出门了,就因为生了个女儿。每次一见到你,我就会想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句话。”maranda笑了笑,继续说,“当初我那样说你,可是到头来我自己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在我身边好像是在提醒我受过的耻辱,就好像一种嘲笑。我不想这样,所以,请你离开我的视线,相信凭你的实力再找一份工作也不难。沈筱琬,为什么你被抛弃了还会有别的男人痴情于你,而我,却只能和女儿相依为命……”
第一次听到maranda和自己吐露心声,沈筱琬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些话笼罩着maranda的嫉妒和怨气,可是这能怪谁呢,当初自己选择的路,谁也没有后悔的特权。
“maranda,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嘲笑过你,更没有因为你是单亲妈妈就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你是一个智慧和有胆识的女人,相信你会从那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的。你也不要把我想得有多么幸运,每个人都不容易,我并不见得比你好过。”沈筱琬看着窗外匆忙而过的身影,每个人都在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谁还会有闲心来管谁的苦多,谁的苦少。
maranda轻笑了两声,“沈筱琬,你的确比我幸运。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说自己的中文名字吗,因为我觉得那个名字对我来说就是个噩梦。我从农村一路打拼出来,靠的就是不服输的精神,就是要让那些叫我乡下人的人看看我也能做到很好。可是我错了,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我没有好的出生,没有好的背景,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我再怎么努力也洗不掉身上的泥土味,一个王蔓枝的名字就能把我打回原型,你知道那种失落和痛苦吗?远比你现在的痛苦大得多……”
沈筱琬现在才知道maranda的身世,原来她坚强的背后有这样一段辛酸历程,难怪她总是不愿意提及自己的中文名字。
和maranda的谈话后,沈筱琬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她不怪谁,既然某些事情没办法改变,就只能去接受,就像她现在只能接受自己失业的现实。
另一边,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陆彦竣正在网上查看关于中金酒国际贸易公司的信息。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jimmy,帮我打电话给中金酒的负责人,就说假日皇冠酒店同意出品他们公司进口的红酒,不过我要中金酒的沈筱琬负责此事。”挂断电话,陆彦竣仰头靠在椅背上。他终究还是对她狠不起来,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疼,这种感觉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不一会儿,jimmy回复电话,告知沈筱琬已经被解雇的事实。当问到合作还继续的时候,陆彦竣迟疑了几秒,便将此事交给酒店经理负责,自己不再过问。
她被解雇了吗?那她现在还好吗……
陆彦竣眼角余光扫过沙发上的纸袋,那晚,她仓皇逃离时,遗留下了一双裸色的高跟鞋,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愧疚,到底要不要去还呢?
沈筱琬回到家中,一头栽倒在床上,本想放空一下大脑再重新投入找工作,没想到一个电话彻底令她慌了神。
电话里,老妈急得快哭了,说老爸突然晕倒,现在人在医院,要沈筱琬赶紧回去。
沈筱琬惊得连行李都来不及收,只提了一个包就飞快地奔向楼下。
这时,郑睿刚好到沈筱琬楼下,见她急匆匆地跑下来神色慌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下车拉住沈筱琬问。
沈筱琬紧张得说话有些吞吐,身体止不住颤抖。“我爸爸晕倒了……我要回家……”
郑睿一听,忙推着沈筱琬上车,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拭去她脸上的泪。
沈筱琬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着回家!
郑睿的车走后,只见一个男人提着一只袋子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车渐渐远去。
陆彦竣突然走向一个角落里的垃圾桶,将手中装鞋的袋子扔了进去,然后开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硬,心中怒火翻腾。当他看到沈筱琬住在如此破旧偏僻的公寓楼时,心底还有一丝心疼。可就在眼睁睁看着她和郑睿上车后,刚才心中的愧疚和疼惜一扫而空,眼前浮现的是两年前那张郑睿抱起她的照片。他曾找人检验过,那张照片不是合成的,而且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不会说谎,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沈筱琬无疑。
当初她一回国便投向了旧爱的怀抱,现在似乎和郑睿还很恩爱。她背叛了自己,而自己还对她心存怜惜,这未免也太仁慈了!陆彦竣压抑着心中的怒意,紧紧地抿着唇,神色冷峻。她沈筱琬既然做得出来,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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