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躺在床榻上,不想再去想关于王府的任何事情。我知道我是没有理由去责怪佟月的,她只是忠于她的主子,如果是春然在的话,她也定会奋不顾身的保我周全。
春然,我有多久没有想到她们了?
还有那个跟春然一样真心待我的柳儿,不知道她在凤栖院过得好不好?
凤栖院?凤雪?
我骤然起身,在衣柜的边角摸索,直到触到那片冰凉。
还好,还在。这半块玉佩是凤雪托我找人的信物,我似乎都没有为她认真寻过,也没有给过她半点音讯,她定是等得非常着急了。
过几天是王妃的生辰,来的都是皇室宗亲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若是她能来得了王府,或许找人的事情就可以事半功倍。
可是,以什么名义能让她进得来王府呢?
或许可以找找五皇子。
这时,听得扣门:“阿离——”
听见佟月的喊声,我赶紧把玉佩揣进怀里,“什么事?”
“五皇子过来了,正在客厅等着呢!”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客厅里,康玄阳焦急的走来走去,这样的他还真是少见。
我边进门边说:“五皇子,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你找我?”康玄阳一怔,又连忙摆手,“先别管你的什么事了,我有重要的事情拿不准,你帮我看看。”
难道我的事情就不重要么?我很想问,但人家必竟是皇子,我只得耐着性子相问:“什么事?”
“是——”康玄阳正欲开口,瞟了瞟一侧的佟月,佟月立刻恭身:“佟月去给五皇子沏壶热茶。”
看到佟月关shàng mén,脚步声远了,康玄阳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继续开口:“是太医院的太医给我带回去的药渣和御品血燕写的方子。”
“我看看!”我说着迫不急待的拿过方子。一展开,不禁傻眼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如蚯蚓的画符竟一个也不认识,我又把纸倒了倒头,还是没有一个让我看顺眼的。最后只得挫败的把方子递还给五皇子:“你直接说说什么意思吧!”
康玄阳怔忡的接过方子,惊疑的视线一直在方子和我之间来回瞟,良久才听见他不确信的声音:“你不识字?”
我忙捧上一杯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赶紧说来我听听!”
我怎么可能不识字,拼音汉字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古字也练过一段时间,可刚刚那张方子上的字,工整方正,饱满圆润,可偏偏我就不认识。
康玄阳又疑惑的看我一眼,一边解释药渣的药方都是太医院开的,并无问题,此方子只属于御品血燕,一边展开方子,念道:“方子大意:此物名曰血燕,当属jí pǐn,结于凛风悬山之颠,取其幼稚之窝,久熬而成,属皇家养身之珍品。物稀而大补,体弱多病者,长久食之,甚为宜。因其有活跃脾脏之功效,故而次不可多食,体虚者,慎之!”
念完,转头看我,“从太医开的方子来看,郡主给枫儿吃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我们疑心太重了?”
那张方子虽不能完全理解,但意思是懂了,也就是说,西瑟那琳给枫儿吃的是对身体有益的补品,而并非要害枫儿。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
幼稚之窝,久熬而成,那么西瑟那琳往里面放的会是什么,还是佟月眼花了?
“太医有没有说,燕窝里还有什么成分?”
“成分?”康玄阳皱眉。
“就是说,燕窝里除了燕窝,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没有——”康玄阳认真了神色,“御品血燕,为金丝燕呕血筑巢而成,极为稀有,故为珍品。阿离,是不是我们冤枉那琳郡主了,枫儿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夫婿了,她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夫婿?”
“若太医开的方子没有错的话,也许是我们错了,可佟月明明说她有看见西瑟那琳往里面放东西啊?”
康玄阳辩解道:“她看花眼了也不一定啊,郡主要是成心下毒,难道会让旁人在一边盯着不成?”
我叹了叹气:“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横想竖想,西瑟那琳都没有害枫儿的理由,可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我闭眼凝思,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眼前晃悠,可就是抓不住。
“你把方子再念一遍!”
康玄阳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展开方子,又念了一遍。
体弱多病者长久食久,甚为宜……次不可多食,体虚者,慎之……慎之……
“体虚者……慎之……”
我反复思量这句“慎之”,枫儿自小体格强健,我从不相信他只是生病,不是体弱多病,那么是……体虚?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窒,这就验证了之前的猜想都是真的吗?
见我如此,康玄阳不禁面色凝重:“你发现什么了?”
我踉跄着走到一边,扶着藤椅坐下,心思不宁,“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枫儿他不是生病……”
“记得,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按着沉重的心,怔忡的盯着那张方子,就像看到了枫儿的催命符,“你再念念最后一句话,仔细斟酌斟酌。”
“体虚者,慎之!体虚……”康玄阳攸的惊愣了,“你是说枫儿他……”
我点点头,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真正证实了,心里还是有种强烈的沉痛。
“佛生万物,万物相生,相生相克,相辅相成……西瑟那琳在枫儿食物里放的,不一定是毒,但一定是对枫儿身体有害的东西,或者说是与枫儿的身体相克,利用食物相克,这种下毒手法不仅高明,而且让人无处可查!”
康玄阳听了,仍不敢置信,“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有办法解枫儿的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什么东西与血燕相克!”
说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是在劝慰康玄阳,还是安慰自己。
“阿离,你也别太担心了。枫儿患病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康玄阳劝慰着我,隔着门板看外面的天空,自言自语:“或许只有鬼影毒王能解枫儿的毒……”
“鬼影毒王?是谁?”我倏的起身,听到有人能解枫儿的毒,立刻提起满心希望。
康玄阳看着我,微微皱眉,似有无奈:“鬼影毒王是武林中人,亦正亦邪,因善用毒术,神出鬼没而得此名,可以说没有他解不了的毒,而他的毒也无人可解。此人居无定所,来去无踪,世人也多是只闻其名。后来据说他夫人遭人暗算,他却无力回天,从此销声匿迹,也有传说,他早随夫人而去!”
“西瑟那琳也说过,能解枫儿之毒者已不在人世。”双手支撑着桌面,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老天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都不肯给我?
“那倒不尽然。”康玄阳嘴角扯开一抹笑,“三年前,毒王在忻桃县出现过,并治好了当地知府千金的癫疯病。王叔听说后立刻前往,去的时候,毒王已经离开,王妃只得悻悻而归。今年三月,探子回报说知府病重,毒王入住知府家。王叔立刻再次前往,并有幸见得毒王其人,毒王见了枫儿,只留下四个字‘回天乏术’。这对王妃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那些天,她看着枫儿,看着看着都会流出泪来。我看着都心痛,但我不相信毒王真的束手无策,他们那些江湖人士大多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若我寻见他,定会有办法让他给枫儿看病……!“
我听着听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忻桃县,知府之女,不就是雪姨吗?忻桃县……今春三月……知府千金……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巧合吗?
“你说的可是忻桃县?知府姓穆?”
“是啊?你怎么知道?”康玄阳讶然,既而恍然大悟,“对了,枫儿就是在那儿认识的你。”
“我知道穆知府千金穆雪,”
我急急道,想着穆千金就是雪姨,毒王曾两次入得知府,必定与雪姨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待见得雪姨问一问,必然有所获是不是?总得亲眼所见,亲眼所听才能知道枫儿究竟如何是不是?即使被拒绝,如康玄阳所说,也许只是舍不得灵丹妙药是不是?
不管怎么样,前提是得找到这个鬼影毒王才行。
我定定的开口,“是不是找到穆雪就能找到鬼影毒王?”
“也许吧。”康玄阳看着我,若有所思。“只是穆知府去世,穆雪不知所踪。”
“知府去世?”我被狠狠一击,“这什么时候的事?”
“枫儿回樊都不久。” 康玄阳目光迥异,“你身在忻桃县,怎会不知?”
穆知府去世……穆雪不知所踪……怪不得穆雪那几天里神情总是哀伤,怪不得得知我接纳她,她会泪流成河。
“忻桃县有个叫桃园居的地方,穆雪就住那里。”
“桃园居?你怎么知道?”
“我在那儿住过。”我刚来这边的那两三个月里,就住在那片桃花绯然的地方。
“你在那住过?你确定是在忻桃县?”康玄阳看着我,带着某种审视和期待。“忻桃县并没有听说有这个地方。”
“没有?不可能——”
怎么可能,我明明还从桃园居出来过,还去过集市,看见城墙上“忻桃县”三个字,那三个字虽是繁体字,可我认得,没错的。
我愣愣无语,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慌乱不安过,桃园居,我生活了近三个月的地方,竟被告知不存在,东商、春然、穆雪都找不到,难道只是我做的一场梦吗?那么温馨的梦?
“可能是我漏了什么地方,回头让他们再仔细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