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看似邋遢无比的两人,此刻却都专注于眼前沾染上金色余晖的牌匾之上,从二人的神情看得出,他们都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或许牌匾上的三个字对于他们来说都有着别样的意义。
世无永恒,能够持续的或许也只有离殇,当日渐西移,晚风徐来,牌匾上的光辉不再,残留下的依旧是那三个模糊的大字,看起来那么的萧条。
“唉,世如秋风挽落枫,片片泛黄饰古道,物似余晖终逝去,点点斑白催人心。”老者收回看着牌匾的目光,轻轻叹息中其气质又变回了懒散的模样。
“小家伙,你饿了吗?看在你我甚是投缘的份上,老头子我就免费请你上山吃个晚饭吧。”邋遢老者看着小男孩,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也不急着催促。
小男孩仰头看了看老者,其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怕生,两者相互对视了几秒,小男孩终于移开了目光,稚嫩的声音响起,“好的,谢谢。”
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个邋遢的身影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向顶峰走去,在落日余晖中渐渐拉长消失。
玄斧门自初建以来便极为简朴,上到宗门以后,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普普通通院子,这是玄斧门的演武场,演武场除了围合起来的面积宽广之外,就没有什么亮点了,寒碜到就连一个演武台都没有。
其实这也不奇怪,鉴于玄斧门的传承方式,平时在宗门最多也不过是门主和传人,一切设施能够满足传法修炼之用便可,又何必去弄那么多的花样。
只不过如今的演武场也是长满了杂草,就连围墙之上也没能幸免,虽没有残垣断壁,但墙壁之上也是多处破损,显然是长久失修的缘故。
小男孩紧跟在老者的身后,看着演武场的破败,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微不可察的轻摇了下脑袋,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触起了一些莫名的思绪,邋遢老者一路上显得有些沉默,而小男孩也不似多话之人,沉默中,两人很快便穿过了演武场,来到了玄斧门的第二重院落。
第二重院落依然没有人打理过,两旁原本是一些花草盆栽之地,如今也荒废得不成样子了,院落的尽头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厅堂,从那门顶牌匾上方依稀可见的“聚贤阁”三字便知道这里应该就是玄斧门的会客大厅了。
老者并没有在聚贤阁停留的意思,带着小男孩一路穿过,来到了第三重院落,也即是玄斧门的最后一重院落。
这最后一重院落倒是干净异常,看得出似乎每天都有人专门来此打扫过,因为地上的石子小路并没有太多的杂草,就连石子路两旁的草地都长得十分平整,并没有丝毫的杂乱。
小男孩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前面的邋遢老者,不想用便可知,这里肯定是他打扫的,难以想象这么一个邋遢老者也会将这里打理得如此完好。
不过小男孩的诧异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有些释然了,因为除了两侧的厢房外,他在最末端看到了一个祖师祠堂。
邋遢老者带着小男孩直奔祠堂而去,在到达祠堂门口时,老者竟然难得的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整理衣冠的同时就连身板子都挺了挺,整个人带着一股肃然崇敬之气。
当整理好自身后,老者突然转身面向小男孩,这是自进入宗门以来,老者第一次回身看向小男孩,小男孩的行为倒是出乎老者的意料,还没容老者开口,他竟也学着老者的样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同时将脚上的泥土甩了甩。
小男孩的表现自然是让老者惊讶与满意,看着眼前的小邋遢,心中对他却是越来越喜欢,老者含笑对其点了点头,而后便再度转身朝着祠堂内迈步而去,至于小男孩自然也是紧跟其步伐。
祠堂供奉台上一排排的灵牌依次而立,其上写上了许多的先辈名字,这些都很平常,只不过奇特的是在最上方的灵牌却是一个空牌位,空牌位之上却挂着一幅画像。
小男孩对其它的灵牌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唯独被那幅画像给吸引住了,画像所绘之人是一名体格高大的青年男子,脚踏云巅迎风而立,双手背负于身后,双目呈远眺状,给人一种神秘威武的感觉。
对于供奉台上的灵牌小男孩没有过多的关注,唯独专注于上方的画像,此刻他正出神地盯着那副画像,其稚嫩的脸庞上竟然闪过出一丝与其年龄不相符的特殊的情怀。
更为奇怪的是其眼底竟然泛起了一圈微红,但一抹浅笑弧度却又自其嘴角边微微扬起,看起来有些矛盾。
“你可知道这画像所绘之人乃是玄斧门的祖师,看着这画像你有怎样的感觉?”
老者抓了一把香烛转身突然看到小男孩的异状,眉心皱了皱,似乎在思索什么,而后开口问道。
“感觉很亲切,也很美好。”小男孩看着画像,没有太多的犹豫,脱口而出道。
听完小男孩的回答,老者嘴巴微张,愣了愣,“就这些?”显然对方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还不够吗?”小男孩收回目光,转而看着老者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点孩子气却又斑杂着一丝莫名的怪异,与其小小的年纪丝毫不相符。
老者甩了甩头,而后仔细地盯着小男孩看,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但显然毫无所获,最终只得在心底自语一句,“好一个比之少年老成还要早熟的孩子。”
“好了,小鬼头,跟我一起给众位先辈们上个香吧。”老者说罢自手中分给了小男孩一些香烛,而后便自顾转身点起香烛,恭敬地拜了拜,便将香烛插在香坛中。
其身后的小男孩犹豫了一下,也点上了香烛插进香坛内,只不过老者并没有留心到小男孩可没有行参拜之礼。
因为此刻的老者已经出神地在那看着画像自言自语,“祖师啊,我玄斧门自没落以来也足足有百万年了,您当年所预言的可真的会降临,为何这数百万年来都未曾有过丝毫的预兆呢?”
老者对着画像足足看了数分钟,而后才收起心情,招呼着小男孩一起离去,在离去时,小男孩偷偷地转身再度看了画像一眼,小小的脑袋对着画像轻点了一下,再度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便紧随老者离去。
当二人离去后,祖师祠堂内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供奉台上烟雾萦绕,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安详平和。
然而就在这安详的房间内,谁也无法看到,那副挂在墙上的画像突然莫名地闪了一下,也只是一闪罢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老者带着小男孩出来祠堂后便一路左拐,没多久便来到了坐边的厢房前,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带小男孩进厢房,而是伫立在房前左侧的一个空地上。
“小家伙,我一路带你来到这,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还没有给你准备吃的吗?还有你就这么放心的一路跟着回来,而不怕我有害你之心?”老者突然问了两个奇怪的问题。
“你横看竖看都不像坏人,再者你看我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你出手害我,至于吃的,随你心意罢了,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害怕挨饿之人吗?”
小男孩的回答再次让老者另眼相看,其看着小男孩的眼神似乎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变化,“好一个小家伙,年纪小小的倒也是够淡然自若。”
“好了,天色也晚了,老头子我也要休息了,这是玄灵果,你饿的话就自己上去摘一个吃吧,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要贪多,一个足以,否则以你这小小的身体坑承受不住。”
老者说话间对着左侧空地一挥手,一颗巨大的玄灵仙树便出现在二rén miàn前,树上长满了晶莹剔透的玄灵果,虽然现在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玄灵果散发的光泽却比天空的繁星还吸引人的眼球。
这是玄斧门传承下来的仙树,其果有筑基增长修为的功效,一直有法阵掩护,只有玄斧门之人方可开启,如今老者竟然开启给小男孩果腹,说来也是奇怪,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吧。
老者咋交代完后便打着呵欠懒散地往对面厢房走去,也不管小男孩有没有仔细聆听他的告诫,那模样似乎白天在山门前都是白睡了。
“真是一个随意的小老头子,倒也过得自在,这何曾不是一种幸福呢…”小男孩看着老者消失的背影,竟然说出来一番超乎其年龄的感叹之语。
“玄灵果么,都快忘记这果实的味道了,还记得当初某人可是最喜欢这种味道了,只可惜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小男孩爬上玄灵树,摘了一个果实放在小嘴上轻轻咬了一口,闭着眼睛,一边品味一边带着怀念般的意味自语道。
这玄灵果蕴含的灵力极其充裕,寻常人只需吃上一颗便会陷入沉睡,即便是一般的修士也最多一天可以吃上两三颗,多了便是浪费,甚至会使自己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
这也是为什么老者丝毫不怕小男孩贪吃而多摘的原因,因为他预计小男孩吃上一个便足以让他沉睡到天亮。
然而,小男孩可并非老者所预料那般,他接连摘了四个,全部啃下肚去都没有丝毫沉睡的症状,反而精神饱满,最后还是吃腻了这才停止下来。
小男孩也不选择进房间,就静静的躺在树底下,仰望着星空,良久后方才缓缓闭上双眼直至睡去,睡梦中嘴角含笑的他,不知何时竟有一滴晶莹悄然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