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街上的环卫工人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一个衣着单薄的人哆哆嗦嗦的抱着膀子,快步低头走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提着菜篮子赶往菜市场的大妈,大妈一个趔趄手中的篮子嘟噜噜掉到了街边。那人破口大骂:“老东西!走路不长眼睛啊!”
大妈满腔怒气刚想怼回去,却看到这人一脸凶相,而且那狼狈的样子让人不禁感到晦气,便悄声捡起篮子默然离去。那人瞅着大妈离开的背影嘴里还骂个不停。这个在寒冷清晨与场景显得格格不入的倒霉蛋,真是刚从派出所放出来的刘振龙。
“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乌云罩顶,最近一定霉运连连,晦气缠身。若不及时破解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啊?”一个声音从街边的某个角落传来。
“我x你妈找事是吧?”刘振龙本来就没顺过来气儿,随着声音捡起地上的一块地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只见在一个死胡同口坐着一个人,正面朝着他,便拎着砖头走过去。
“刚才是你说老子有血光之灾的是吧?”刘振龙走到那人跟前,本想用砖头指着他来着,但是看到这人一身黑袍坐在阴影里,袍子上连着的罩帽遮住原本就暗淡的光线,根本看不清脸。刘振龙觉得自己后背发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层层冒起,不由得心虚了起来。
算命人端坐不语,让人怀疑是不是一个雕塑。刘振龙壮着胆子又喊:“喂!说你呢!”
算命人还是不说话,刘振龙心中的一股无明业火压倒了怂胆,举起砖头就要拍下去。只见算命人伸手一指,即将落下的砖头立刻碎成了粉末,只剩下刘振龙在那里看着自己空着宛如鸡爪子形状的手发呆。
“哎哟!老神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您不要见怪!”反应过来的刘振龙立马下跪,双手在胸前合十央告着。
“呵呵呵,年轻人火气挺大!”算命人终于又开口了,嗓音很特别,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也听不出来年老年少。
“老神仙您真是神机妙算!我最近确实特别倒霉,在号子里蹲了十天,刚放出来!”刘振龙见他没有生气,赶紧马屁奉上。
“我这里有破解之法,不知小伙子有没有兴趣知道?”
“老神仙您说!”
算命人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小**,拿到刘振龙眼前。刘振龙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子,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口有一层蜡封着,里面装着大半**昏huáng sè的粘稠液体。
“这是什么啊?”刘振龙问。
“你不用问,只要把这个拿回去挂在房内门口正对的位置,就能祛灾避害、财源滚滚。”
“真的假的?”刘振龙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眉毛上扬、嘴角裂到了耳根,“这得多少钱啊?”
“一万元!”
“老东……”刘振龙意识到自己失言,强压住窜上来的怒火,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老……老神仙,您玩我呢吧?我这刚从号子里出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哪儿来的一万块钱给您啊?”
算命人又恢复了沉默,刘振龙把那小**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正恋恋不舍的准备放下的时候,就听见头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紧接着旁边五楼的一扇窗户哗的一声打开,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喊:“王八蛋你敢给老娘藏私房钱!这日子不过了!”
随着声音一个东西被丢了出来,正好刘振龙怀里,接着又是稀里哗啦摔东西的声音。刘振龙看那怀里的东西,是个白色的包装盒,上面一个大长腿包臀裙měi nǚ正对着自己媚笑,头顶上方写着“浪傻”两个字。
“呜呜呜,你tm知道老娘胖的穿不下sī wà了就故意把钱藏在sī wà盒子里!老娘打死你个王八蛋!”
刘振龙目瞪口呆,打开盒子一看,只见一摞钱赫然摆在里面,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块!
“老……老神仙……这……”刘振龙一手拿着小**一手拿着钱,嘴都合不拢了。
“我没有骗你吧?呵呵呵呵呵。”
“没!没!您是真神仙!南极仙翁下凡!太上老君转世!”刘振龙把钱放到算命rén miàn前,咚咚咚就是磕头。
“记住!回去一定要把**子挂在家中门口正对的位置!好了,你走吧!”算命人手一挥。
刘振龙又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头也不回屁颠屁颠的跑了。算命人看着刘振龙跑远的身影,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月上枝头。
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游子吟,忍不住问到:“我们非要到这种场合来吗?在我家不是一样的吗?”
游子吟一本正经的说:“谈正事当然要在正式场合,去你家那不成拉家常了?”
“对对对!我以前活着的时候也经常带客户到这种地方谈正事。”郝梦也在一旁点着头附和着游子吟。
我无奈的笑着:“可是你们觉得我们三个鬼约另一个鬼到咖啡厅谈正事正常吗?我们什么都不用吃不用喝,干嘛非要跑这里来装这个逼……”
游子吟不语,郝梦则白了我一眼,说:“这叫腔调,你懂伐?”
傻强已经让郝梦惯坏了,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到嘴里,然后翘起兰花指捏着杯把抿一口咖啡,俨然一副小资做派。我正在换算着这咖啡和蛋糕能在老刘那里吃多少碗杂碎面的时候,马修贤穿墙入室,赫然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在下来迟,请各位勿怪!”马修贤向着我们作了一个揖。
游子吟赶忙领着大家回礼,远处的fú wù员看着傻强冲着空气弯腰拱手,喃喃的说:“这人又来了,戏精!”
大家坐定之后,马修贤问:“不知约在下来此有何事商议?”
我朝游子吟挤了挤眼睛,游子吟冲我挑了挑眉毛。其实那天我们从刘兴发那里回去之后便作了商量,游子吟动用职权查到刘兴发还有四十三年的阳寿,这穷鬼马修贤要是继续这么跟着刘兴发那刘兴发的这四十三年岂不是过得很难受。所以我以免费帮游子吟完成关于刘振龙的帮扶工作为条件,要求游子吟想办法把马修贤送走,郝梦虽然把功德看的很重,心地善良的她也不忍心看刘叔再受四十三年的穷,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真是有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呃,主要是上次在刘兴发家咱们相谈甚欢,感到意犹未尽,我和明轩也很仰慕您,所以此次特邀您前来再续前言。”游子吟意识到这次换我当老板了,赶紧开口。
“甚好,在下也正有此意!鬼使大人温文尔雅,明轩先生心直口快,与二位相谈实乃幸事!”马修贤笑着说。
我感觉自己快被他们俩酸的胃酸都要吐出来了,接上话道:“马老师!”
“直称修贤便是。”
“哦,修贤老师啊!”我白了一眼准备指责我的游子吟,问,“你为什么要跟着刘兴发呢?他人那么好你还让他受穷。”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游子吟在桌子下面戳了戳我,小声说:“不是说好让我委婉的劝退么?你捣什么乱!”
“你再跟他之乎者也一会儿我得到厨房找苏打粉去吃了!”我也小声地表示了我的鄙视。
郝梦赶紧圆场:“修贤老师您不要见怪,我家明轩性子直,您刚才不也说他心直口快么?”
“未曾谋面,不知姑娘何人?”马修贤看着郝梦,疑惑地问。
“拙荆。”游子吟怕我又生事便抢着回答,答完又觉得不对劲,赶忙指着我说,“他拙荆。”
郝梦冲游子吟瞪着眼睛。
“哈哈哈哈哈!”马修贤被逗笑了,说,“在下许久不曾言语,只记得往日言辞,容在下酝酿一酝酿。”
只见马修贤闭眼思考了一会儿,睁开眼开口说道:“好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这么说话?”
“是是!呼!真是累死我了!”我和游子吟异口同声,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马修贤又笑了笑,说:“明轩问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讲?”我问。
“如果非要回答的话,我想,这一切都是缘分吧。”马修贤说着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味什么一般。
“缘分?”我盯着马修贤,感觉自己浑身一阵恶寒,“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断袖……”
“明轩多虑了,我对他是纯洁的仰慕之情,从他前几世就有了。”马修贤还真是有素养,仍在微笑着。
缘分……纯洁……仰慕……虽然马修贤这么说,但我还是沉浸在他是一个基佬的遐想之中无法自拔,要是游子吟也这么表达他和我的感情,我想我得用那个避运罩还是避运套的东西把自己给藏起来了,以免那什么残什么伤我的笑容已泛黄。
可能我奇怪的眼神让马修贤有些发毛,他闭眼酝酿了一会措辞,开口道:“我是直男,比激光还要直。”
“噗!”郝梦笑了,粉拳一锤埋怨我,“明轩你别胡思乱想了,你看你把修贤老师都逼成啥样了!”
我冲着马修贤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修贤老师不好意思啊,我死的时候是跳楼死的,可能脑洞摔的有点大。不过你刚说前几世就仰慕刘兴发,那他前几世是个干什么的呀?”
马修贤抿嘴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尤其是在鬼使大人在场的情况下。”
“好了,明轩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人的来世今生都属于个人**,在没有相关部门的授权之下随意窥探是违法的。”游子吟眼眸清澈,看来他似乎已经知道了dá àn,只是不方便说。
求证无果的情况下,我只能跳过这个问题,有点焦虑的看着游子吟。游子吟一个眼神让我稍安勿躁,接着对马修贤说:“修贤老师,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不当提?”
“但说无妨。”
“久闻修贤老师只仰慕大德之人,长期跟随。不过刘兴发与你的缘分已是过眼云烟,何必今生今世也纠缠不休呢?他现在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善人。”游子吟缓缓说道。
我也赶忙帮腔:“就是就是,您何必老逮着一个人坑呢,转世了都不放过。我说话直,但话糙理不糙。”
“您属地仙之列,又经历了几千年的沧桑,懂的道理比我们见过的鬼都多,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吧?”郝梦也搭上话,只有傻强还在低着头调戏着那块蛋糕。
马修贤低头不语,良久才像个孩子一样略带委屈的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只是如今的世道实在是……”
“修贤老师,这就是您寡闻了。”游子吟见他的方法有效,赶紧趁热打铁,“现如今比刘兴发有德行的人多了,您看看‘感动中国’,个个都是有德之人,而且涉及各行各业,既有民间杰出人物,又有德艺双馨的明星,还有德才兼备的睿智学者,更有廉政为民的清官。您该多看看多走走……”
“对,不能在一颗老槐树上吊死!”我接过游子吟的话柄又补了一刀。
马修贤看了看我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是么?真的是我孤陋寡闻了么?”
游子吟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个想法,不知修贤老师可否一听。”
“但说无妨!”
“为了让您不与时代脱节,我已向冥界申请公费让您游学两个月,您看?”
我听到才“两个月”立刻皱着眉看向游子吟,游子吟没理我,低着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一条短信就发到了我手机上:“温水煮青蛙,青蛙才不会一下子从锅里跳出来。”
游子吟啊游子吟!啧啧,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啊!可是你觉得你这样套路一个上千岁的大爷能对得起良心么?
马修贤倒是显得有些拘谨:“这样好么?”
“好,挺好的。”虽然心里那样想游子吟的良心,但我还是忍不住想伸出十根手指加十根脚趾给游子吟点赞,于是接过话,“以您老的资历,别说公费游学了,就是叫阎王来给您开车都是抬举他了!”
游子吟白了我一眼,接着对马修贤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那表情就像一个卖保险的即将要跟大客户签单了一样,说道:“您也不要犹豫了,要是愿意,现在立马回去收拾收拾我就给您安排行程。”
马修贤沉吟了一会儿,我和游子吟在这个时候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他发现这是一个套路。只见他狠了狠心,点头道:“好!”
接着又说:“我一个穷鬼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有的家当都在身上带着呢,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咱不如就即刻出发吧!”
这成功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我们几个都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傻强门清的大喊:“买……单……”
fú wù员把正在玩的手机塞屁股兜里走了过来,冲着傻强鞠了一躬,说:“先生,总共是56块。”
话音刚落就听啪叽一声,fú wù员转身一看,哀嚎起来:“我刚买的iphone啊!分了12个月的期呢!又要穷的吃土了!”
我们都齐刷刷的看着马修贤,马修贤冲着大家无奈的一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傻强把钱付给fú wù员,用一个傻子式的怜悯目光看着他。我一手拉着郝梦,一手拉着傻强,对游子吟说:“子吟,修贤老师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存折还在家里放着呢,别让老鼠叼了去……”
说罢一阵风似的拽着郝梦和傻强就跑,只留下游子吟和马修贤在那里凌乱,当然,还有那个悲剧的fú wù员。
忙里偷闲再更一章,请大家继续支持,万分感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