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疼得厉害,旁边的床上哥哥不知道睡了没有,蓝晓曦凝望着那张侧脸,俊秀中带着一股柔美,淡然中绣着一份坚毅,平缓的呼吸下,那双眉时不时的抖动,好像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蓝晓曦还是睡不着,扶着床头坐了起来,忽然一阵蹙眉,胳膊和腿上的挫伤带着的疼痛传到了脸上又勾动了唇角,更疼了。虽然已经上了药,但是哥哥说了,到不了明天她就会肿起,组织液和破碎的毛细血管会把右脸塞成一个包子,这还不算手臂轻微的骨裂。明天,哦不,已经是凌晨了应该是今天她们会帮她打石膏,即使是现在连动一下都会让她疼得满地打滚这还是麻药刚刚过去的缘故。
她昏倒在路口,万幸的是司机大叔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车,有人把她送到了医院,是大叔吗?也许吧,只是从醒来到现在都没见到他。
星光从窗口撒了进来,照应着摇曳的树影,这是间双人间,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哥哥没说什么甚至没有责怪她,只是找人帮她买了骨头汤。
她要住院了,这是哥哥说的,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她至少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忍受手上的疼痛,还是算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明天还要打石膏呢。
“叮!”一声清脆的撞击又把她吸引了过去,寒光弯折分割着光影,把它照映成纯白和纯黑……
“可以了。”女医生笑得甜美,可蓝晓曦只能看到她的鼻孔,哥哥站在后面,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他并不笑但挡不住别人对他笑,他还真受欢迎啊!
随后女医生把哥哥拉到门口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哥哥明显的不耐烦,最后她看到女医生把高跟鞋跺的直响气冲冲的走开了。
哥哥推着轮椅,胸牌在眼前不停地晃着,这还是搬家后蓝晓曦第一次看到哥哥穿白大褂,可惜与以前不同,现在她只能看到无尽的疲倦。
“生物实验室”在走廊的尽头一座毛玻璃围成的屋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崭新的牌子把这里画作禁地。轮椅只能留在门外了,还好她也不是不能走,一股浓烈的潮气汹涌而出,阴冷的屋子好像永远都没晒过阳光一样,灯光照亮四周,地方并不大却是摆了不少东西,心脏起搏器,体外循环机,手术台,显微镜,像扇面一样打开的手术刀和止血钳,当然还有更多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一张小小的桌子摆在门口,不少的书籍资料胡乱的扔在上面,哥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旁边的洗手池洗手,哗哗的水声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取出手术服穿上,哥哥走向了那张空着的手术台。
灯忽然就暗了,机械的声音从四周传来,那些她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忽然就亮了起来,在这一刻只存在于diàn yǐng里的情节真真正正的浮现于眼前,幽蓝的光束交织在一起,无数的编码像迅速筑起的油画一样绘制着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肉,忽然鲜红的大幕从两边慢慢缝合上,把小小的屋子隔成两个世界,灯又亮了,蓝晓曦将打了石膏的右臂放到桌上,沉闷的声音从大幕那边传来,实验第三百五十一次。
蓝夏凝望着手术床上那安详的孩子,微弱的呼吸让她看不出一点胸腔的起伏,好像再也不会醒来。无菌铺巾遮住了女孩大部分的皮肤,包裹着她本就瘦弱的娇躯,美好的长发也直接剪掉了,本不是很必要的东西现在也为了那份渺茫做出了牺牲。
“第一步,胸骨正中切口。肝素300u/kg静脉注射,建立体外循环”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是在催促,蓝夏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的疲惫终于被彻底扫了出去,在一瞬间那双眼睛变得如刀子一样精锐。幽蓝色的光芒下手术刀和幻影终于有了接触,微微的下陷后一丝幽蓝鲜血沿着伤口流淌出来,然后消失不见,就好像有助手帮他吸走了一样渐渐的在胸口形成一道20多厘米长的伤口。
“注射肝素。”随着蓝夏的声音落下,各仪器的数值也开始程不同趋势的变动这证明药剂已近开始发挥作用了。
人工管道从患者体内引出静脉血,通过接连不断的人工心肺机,进行体外氧合,再输回患者体内,体外循环业完成的天衣无缝。接下来的切除左、右心房前壁,保留左、右心房后壁及部分房间隔用于吻合。贴近半月瓣切断主动脉及肺动脉。也都可以算是一气呵成,只是中途有些出些但好在都及时的止住了。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蓝夏无疑担任着主刀,但那些其他的工作就好像真的有一群人站在那里一样,每当蓝夏一句话那些辅助的工作就如影而至。
但接下来就是真正考验默契的时候了,供体心脏的植入,用3-0 prolene线连续吻合左心房,用3-0 prolene线连续吻合右心房,用4-0 prolene线连续端端吻合主动脉,用4-0 prolene线连续端端吻合肺动脉。完成植入吻合。等着一切做完,汗水像雨点一样冲刷下来,再也止不住,蓝夏可以感觉到他的全身都在冒汗,他们汇进眼睛,油湿手指,他甚至已经摸不住刀。
可他还是完成了,他本是很好的大夫,现在依然是,只是因为是她所以才会做的这么吃力,对一定是这样的。蓝夏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心脏供血不足,心包破裂大出血大出血”本来不可能发生在这个时候的症状降临在女孩的身上,就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刻,机器尖锐的吼叫为蓝夏示警。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鲜血顺着刀口喷涌出来,形成美丽的泉眼,“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一毫克静推。”蓝夏也吼叫起来,他紧按着刀口,现在拆线已经来不及了,出血和胸压撕开了吻合线挤了出来内里还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那枚锋利的手术刀被他反手拿住,倒垂的尖端噗的一声插进胸口,然后又像滑鳝鱼一样划开,鲜血瞬间喷了出来,残忍的投影直接溅到了他的脸上,可以切都来不及他反应,鲜血填满了一切,让他看不到那根段开的动脉,蓝夏只能大喊着“输血,吸液,冲水~”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可事情却是不停地向更加危及的情况迈进,那无形的助手也终于再也帮不上他,机器上无数的数值跨过了临界,并像离人一样走的越来越远,终于那些声音不叫了,一条直线代替了所有的蜂鸣,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病人已死亡,死亡原因,心脏供血不足,胸腔内出血……”那些原因像是罪行对蓝夏进行着审判,灯光一盏盏亮起,仪器也一台台熄灭,那酷炫的舞台又变回了破旧的四不像,仿如黄粱一梦。
巨大的声响从帷幕的那一边传来,那是蓝夏在宣泄,那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砸在那些仪器上,虽说不怎么新但这一下下去也该有一两年的折寿,巨大的声响传到了这端,蓝晓曦只能紧捂着一边耳朵,现在她真的后悔摔伤了另一只手臂。
门突然“匡”的一声被推开了,急促转动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钻的声音让她不禁把耳朵捂的更紧了,那个骨科医生又来了身后还领着一队实习医生样的人,她们径直走进来,全然没有看到角落里的蓝晓曦,那块大幕被一把扯了下来,是那个女医生,挂钩撕裂了帷幕,留了一小块在上面像是燃尽的战旗,现在“旗帜”掉在了地上,一双精美的鞋子把她变作了地毯,一步一步迈出血红色的舞步。
“蓝夏,你被解雇了。”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同时也像重锤一样击打着蓝晓曦的心,她不了解哥哥从来都不,哥哥是天才,天才总会是有着艺术般的脑回路,又怎么是她们可以理解的。可她知道成为医生,做一个好医生这一直都是哥哥的梦想,并且从没变过,他也的确做到了,一个博士学位,一个硕士学位,在原来的医院中,他仅用一个月的时间便从实习期跨越到住院医,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他永远是工作最认真,病患投诉最少,光荣墙上出现在首位的那个,无论是从知识领域,专业素养,天分天资任何方面他都是最好的,像这样一位医生怎么会被开除呢。
然而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女医生薄唇轻启短短的几个字就宣判了他的命运。
“搬。”一声中气十足的召唤像又一剂猛药,话音刚落那些“跟班”便行动起来,年轻帅气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他们只是在执行着女医生的命令,将一切可带走的东西都带走,蓝夏站在那片废墟当中有不少仪器都被推倒了,破碎的屏幕和冒火的电线证明了他的疯狂,然而即便那些实习医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他的眼神却一直紧盯着那张手术床,纹丝不动。
女医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暗绿色的床面窄窄的,却也足够一个人躺上去了,她走过去趟了下来,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闭上眼睛,姣好的面容忽然一阵扭曲,“是这样吗?”她还是闭着眼睛,可蓝夏没回答,“哦,我忘了不应该有表情的。”她开始自言自语,在那张手术台上一会儿激烈的翻滚,一会捂住身上哪一块痛呼,她正用着极蹩脚的演技演绎着一段荒诞喜剧。
蓝晓曦走到蓝夏身边,那些人把桌子和书都收走了,同时也把屋子好好清扫了一便,除了那张手术台就连扯碎的帷幕都没放过,想来强盗搬家都没这么干净吧。
女医生终于停止了她的闹剧,修长的双腿晃悠在手术台上,白大褂被她揉的满是褶皱,她看着蓝夏眼神中那份莞尔终于消失了,轻盈的一跃,女孩儿来到蓝夏面前,然而,她没看到的是蓝晓曦像炸毛的猎犬一样也紧盯着她。
无声的,她展开怀抱,拥住了蓝夏,现在如果有人可以从背后看到的话就能发现那眼眶中涌动的泪光,压低了声响,呢喃听着有些嘶哑“你不该那样对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