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年过去了。
破阵的训练强度每日增强,到后来,即便是五人中最弱的梁少康也能一拳破掉当年空城空性布下的屏障。而王战练棍一事却未撂下,新生生涯结束后空城就将他一开始所带的棍子还给了他。不管训练强度再高再累,只要得空就会看到一个将一杆漆黑色棍子武的虎虎生风的少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从那无上棍法中悟到了什么,可是却见他的技艺一日比一日高,渐渐地空城也答不出王战的所问。
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武道来源于生活,作用于生活。由简入繁,返璞归真的技艺才是真正实用的武道意义,思考这一招为何而来,为何而用从点点滴滴的生活中发现招式,这正是无上棍法的精髓。也是因何书上未留一言,皆是普普通通的画。那画便是生活。而棍棒是极少数不需要人为锻制捡起来就能用的wǔ qì。这也应和了前边所说的返璞归真,接近生活。
这期间五人与授课的僧人由当年的惧怕,厌烦变为十分亲近的师徒关系。每日的晚间玄奘方丈都会亲自前往他们的僧舍嘘寒问暖,小到吃喝身体状况,大到心理疏导。事无巨细,关怀备至。而吃喝拉撒住俱都在一起的五个少年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不自然变得亲密无间。
这些年清风也没闲着,每日里帮空城打打杂跑跑腿,还能得空城教她几招。得空就去后山找王战等人扯扯闲,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其他时间却也没人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再加上她轻功好,又跟了个放纵不羁专爱护短的空城,所以这少林中也无人愿意管她,更或者说是管不住她。只是外形已从当年清清秀秀的小模样出落的更加美艳动人。叫外人看来却是“好俊美的小伙子。难不成是空城大师把空性大师甩了,然后养成了这么一个美貌少年?”
再看那破阵五人,也都长成了大小伙子,先不论长相,单说他们多年来勤加习武又不少吃喝的状况,各个皆是身材精壮,四肢修长。若是夏日练习时脱去上衣能叫清风一脸痴相的盯半个钟头。怨不得梁少康总是取笑说她是个兔爷儿,小相公。
少年时我们不说相貌,这时俱都长大chéng rén,一眼看去最不凡的当要数悟空和王战师兄弟二人。
那悟空明眸皓齿,肤净如玉,又大又双点漆般的双眸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如果把头发蓄起来再配一把扇子那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王战则是眸射寒星,眉铺丹青。鼻如悬胆,唇若涂朱。即便一身僧服也掩盖不住他琼冠京华,飒飒沐沐,匪朗出尘的气质。
若把这二人放在一起较个高下可为难死个人儿,只能通过拳头来比划。那真算是个‘貌’无第一,武无第二。且那王战又为阵眼。每日布阵时都以他为中心,这五年里众人已隐隐以他为首。至于悟空大师兄心中作何感想有没有吃味也已经由不得他了。形式比人强嘛。
咦?若论武功,此时孰强孰弱呢。只能说那悟空不凡,而王战在这方面显然是个怪胎。
“空性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布个结实的阵法,这阵我们三个月前就能在一炷香之内打破了。”这节课方一上梁少康便半撒娇半显摆的喊道。
“竖子狂妄!今天这阵是我和三位执事四位首座合力布下的,若你等能破这阵才是本事。”空性说着额头上已经隐隐沁出了汗珠,原来这阵是他们费尽气力所布下的阵法,若是五人能破此阵那便意味着他们已经无力再教,可以去探那机关阵了。
一个时辰后,王战带头破了阵。
少林寺中回荡着经久不息巨大且刺耳的爆炸声,玄奘一双老眼留下了浑浊的泪水,这一天终于来了!
而兄弟五人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想,以为这只是他们阶段性的突破,还在讨论下一次的阵法会如何强大,却不知道这少林已经没有人能布下他们破不了的阵了。
在众人眼中这看似平常的一日快要过去,五兄弟吃饱喝足后回到了僧舍,按理说这时方丈会来,但大家左等右等等不到,闲聊了会都感到不对劲“方才吃多了,我有些腹胀,出去转转。”悟净与方丈感情最深,他心里觉得奇怪想去探望一番。
“不必了。”这时门口却传来方丈那老迈却弥坚的声音,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
众人吁了口气,这五六年背井离乡被扔在这后山里每日受苦受累的日子里,他们已经把精神寄托在方丈每天晚上的关怀上。感情上像是亲亲的爷孙,实际上又是他们生存的这片土地上官职最大的人,所以心理依赖日渐严重。这一日未见方丈就像远方的游子担心家中老迈的父亲是否归西遇到不测般严重。
“孩子们,今天你们表现的很好。明日。”看着众人嘻嘻哈哈的表情,玄奘心中一紧:“给你们放几天假,然后,然后破阵。机关阵。”玄奘不忍说出又不得不说出,是以说的断断续续。但众人,还是听清了。
沉默,无比漫长的沉默,僧舍内充斥着几乎听得到心跳声的静谧与压抑。
片刻后悟空带头打破了安静:“方丈有令,徒儿万死不辞。只是望方丈告知注意事项。”
只见玄奘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回忆:“上一次破阵是三十年前了,那时我正值壮年是达摩院的执事,我与少林中的九名高僧合力破那机关阵,由于我等功法过高,而身体的耐受力又从没有受过训练,耐受力与功力不成正比。所以当功力最高的老方丈出手后,我们统统被震伤,除了我是专门修炼护体神功的,其他九位高僧皆骨断筋折,伤及内脏。而我的师父也就是当年的方丈为了救我们出来,以一人之力承受了绝大部分反震伤害,竟尔留在了阵中。不然以我师兄弟们高深的佛法,精妙的武艺,也轮不到我来做这个方丈。这也是我少林近年来缺少中坚力量,屡屡被宵小之辈骚扰的原因。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拿到经书,”玄奘说着眉头紧锁,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这是一个看起来几乎无解的阵法,你的功力越高,反震越大,功力微弱,无法破阵。但是这些年来,从没有人以少年之身便能破除空城空性所布下的屏障,五年前你们就做到了,我相信尔等与破阵自有一番心得体会,实践远胜于年迈的我。即便如此,这次破阵我也会与尔一同前往。”
悟净:“方丈您的身体”
大吉:“您千金之躯怎可亲临险境,尔等自会效死命以报知遇之恩。”
梁少康:“万万不可啊方丈!我们这几年不是白学的,您老人家要是去了我们怎么跟这少林上万僧众交代。”
玄奘望了望窗外天空中阴沉的乌云:“不必在劝,为了重振少林,老衲万死不辞。”
悟空皱了皱眉:“不用劝了,方丈定是下了决心才知会我等的,遵命便是。”
王战看了一眼悟空没有说话。
玄奘笑道:“悟空是个明白人,若是没有问题便准备准备吧。”说罢他就走了,只留下一个萧索佝偻的背影。可是在众人看来那背影却仿佛十分高大、伟岸。
悟净与玄奘感情颇深,他趁没人注意又去劝了方丈一遭,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甚,但他晚些回来时依旧愁容满面。
今晚清风又来了一遭,送了些平常不易吃到的精细事物,还偷偷塞给了王战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油纸包着的鸡腿,就像断头饭一样,心态好的悟空大吉王战吃了个精光,心态不好的悟净梁少康是一口也吃不下。
清风一边看着王战吃,一边为他捋了捋僧衣上的褶皱“此去凶险,届时谁也不知内中情形,你,莫要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光大少林也不是仅靠这一本书,若是遇到一些奇怪的事不要细究,尽快出来,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她扫了一眼众人:“看什么看,你们也是,保护好自己。”说着两框清泪欲出,她使劲摇了摇头,看了看房顶,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保重!”说罢,她捂着嘴头也不回的跑了。竟连食盒都未拿走。留下嘴里塞满菜还未咽下便目瞪口呆的五兄弟。
第二日天光未亮,空气微凉,大雄宝殿中玄奘领着破阵五人依次向佛祖焚香磕头,然后又将众人领到了他住的僧舍中。
只见他一掌将自己平日在上诵经的宝莲打碎,在五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宝莲下的地洞时,他率先跳了下去。悟净赶紧跟着跳下去,紧接着众人反应过来也不犹豫,皆跳了下去。
待得尘雾散尽,玄奘领着众人将细细的一条过道上的油灯点亮,只见那狭窄的走廊尽头处齐刷刷立着十八名一身古铜色的僧人,一个个神色木然的望着他们,像望着死人。刹那间除了玄奘之外所有人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