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然坐在吧台,将桌子上的小酒杯倒满,温纯美酒一杯接一杯地滑入喉咙。好久没这样一个人尽情地饮酒,郑安然喝得有点飘飘然。</p>
她枕着左手胳膊,右手拎起酒杯,透过杯中红褐色的液体,看到自己的脸映照在玻璃壁上因折射而变得扭曲畸形。郑安然耳边嗡嗡作响,她感觉有一群人在她脑袋里不停地絮叨。</p>
包括公司里那些嫌她碍眼的人,她们尖锐刺耳的叫声「牛气什么!当自己是老几……」</p>
「安然我们是不是很奇怪?」连肖瑞也在。</p>
「我看好你。」其中还夹杂着穆总的声音。</p>
好吵。</p>
郑安然晃了晃脑袋,想让驻留在脑子里的人影散去。可是并没有效果,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p>
「郑安然!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p>
…………</p>
脑袋里突然出现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大喊道:「为什么我要生下你!」</p>
“够了!”</p>
哐当一声,郑安然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台面上。</p>
“哟呀哟呀,深夜独自一人出来买醉可不好哦。”一个低沉但听上去很温柔的声音飘过郑安然头顶,郑安然抬头,原来是老酒保。</p>
他微眯着双眼,说道:“一个姑娘家很不安全的哦。”</p>
郑安然冷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人会因我而担心。”</p>
郑安然拿起酒杯重新倒满,一口下去,瞬间感觉顺畅了不少。</p>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店里人少,眼前这个酒保又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原因,郑安然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与其闷在心中,不如借着酒劲一吐为快。</p>
“我的人生真是惨淡得可怜呀。”</p>
“呵呵呵小姑娘你才二十多岁吧,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p>
郑安然干笑两声,“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可言?又能有什么盼头!明明是我争取来的成果,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叫嚣!心这种东西,哈哈哈!从我记事时起就被那个人,那个男人给毁掉了……”</p>
“小姑娘你的家人呢?朋友呢?失落的时候最想他们陪伴在身边的吧。”</p>
“呵呵。没有。”又是一杯温酒滑入喉中。</p>
“无论我怎么做都引来别人侧目,我一再忍让还是处处遭人排挤……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带我来到这个世界……”郑安然呐呐自语,“而后自己又在那懊悔不已,将我抛下不管……”</p>
酒保仍旧一般笑眯眯的模样,他说道:“没想过改变吗?重新喜欢上自己,喜欢上这个可爱又可恨的世界……之类的。”</p>
郑安然轻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够了。无论怎么改变,我仍然是孤身一人游荡,惹人不快。在快节奏世界的湍流中觅食果腹已经不易,我又有什么天大的能耐去包容改造它呢。”</p>
“那如果是一个不曾为人知晓的国家呢?去一个你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你不再是你,以全新的姿容面貌重新认知和生活下去。”酒保将手中擦拭酒**的工作放下,凝视着郑安然说道,“……这样的新世界,你可愿意?”</p>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诡秘,然而郑安然并没有注意到。</p>
“新世界?有那种地方吗?如果可以的话,”郑安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真想重新来过啊,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p>
她忽而感觉全身力气被抽空了,身子软趴趴,而头却沉重得埋在胳膊肘里抬不起来。</p>
怎么回事?今晚喝得的确有点多,但我的酒量并不至于醉成这样!毕竟曾经被那个人,那般「特训」过……</p>
“晚安,小姑娘。”</p>
郑安然感觉到有一个黑影正朝自己蔓延过来,一个张开的手掌像五指山一般盖过来。恍惚中透过那个手掌的指缝她瞥见,酒保一直紧眯着的眼睛睁开了,瞳仁竟然是墨绿色的!透着一道诡秘深幽的绿光。挂在嘴边的微笑让人觉得瘆得慌。</p>
郑安然再也抵扛不住脑袋的昏沉,终于合上了沉重的眼皮。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对她说道:“祝你好梦。”</p>
此时,远在异界大陆的岐国境内依旧是一片平和。</p>
将军府内,曲寒烟被禁足曲家门府已有半个月。按照曲夫人的吩咐,她每天要抄写诗词经文,修养身心,学习礼仪举止。一直被拘束着的曲寒烟难受至极,出不了门,去不了集市,更别说去魁凤阁听曲和见秦公子了。</p>
今一早曲寒烟趁林妈还没来房中督促,她便从厢房溜出来。多次寻找机会出府无果后,她在府中兜转了几圈,最后溜达到后院的花园里去。花园里有个水塘,曲寒烟百无聊赖地蹲在水塘边捡石子打水漂。在这看鱼赏花总比闷在房中对着一堆文字书籍摇头晃脑好得多。</p>
“唉。”</p>
“xiǎo jiě为何唉声叹气。”突然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p>
“邱伯吗?”</p>
听这声音,曲寒烟以为是曲府的老管家邱伯,便没有转过身去看来者,她捡起一颗石子向水塘掷去。</p>
“我被禁足你又不是不知道。开春那天,爹从外面回来后,便神色紧张地钻进书房大整军务,想找爹求情都不得。现在他每天要上早朝更是顾不得我!”曲寒烟长叹一口气。</p>
“呵呵呵,夫人如此苛求xiǎo jiě,无非是关心xiǎo jiě你,为了你好。”背后的声音再次响起。</p>
“若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该约束我!更不该阻拦我跟秦公子!”</p>
一只刚探出水面的鱼,受惊翻跃入水,激起池水圈圈涟漪漫散开来,波光粼粼的水镜中只倒影着曲寒烟一人的身影。</p>
“我现在就是一个劳改犯,被我娘囚禁在湘园中,若我真的嫁给了哪个世家子弟,那就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一个监牢,还是终身监禁!”</p>
曲寒烟捡起石子狠狠掷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好远才沉入水底。</p>
“唉~好想无拘无束地一个人生活,没有人会管束我做什么,没有人会反对我爱慕着谁……”</p>
“我可以带xiǎo jiě你去哦,那个自由的国度。”</p>
“当真!?”听到此话,曲寒烟欣喜若狂地站起转身,背后那个浑厚的嗓音戛然而止,当她回头,她才发现其实自己身后空无一人!</p>
这时她才想起,邱伯前两天告假回了老家祭祖,根本不在府中!那,刚刚跟她说话的到底是谁?!</p>
“xiǎo jiě,我在这呢。”曲寒烟非常确定,此时这声音是从水塘传来的!</p>
曲寒烟僵硬地缓缓转头往身后的水塘看了一眼,只见水底浮现出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老人脸面,满头银丝,眼底闪现一抹绿光。</p>
曲寒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的本能强烈地告诫她:必须马上逃离此地!</p>
此时远处传来林妈的声音:“xiǎo jiě!你在哪?再不回房又该被夫人责罚了!”</p>
“林妈!——”</p>
救我!</p>
没等曲寒烟呼喊出口,水底突然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脚直往下拽。</p>
失去平衡的曲寒烟身体后倾,视野从花园里的花木小径转到划过天边的飞鸟,最后是一池碧水掩面而来,冰凉的池水不断呛入口中。曲寒烟被拖拽着沉入池底。</p>
“xiǎo jiě?”走进花园的林妈见花园内并没有人在,碧波绿水的池塘静如一面明镜。“奇怪?刚刚好像有听到xiǎo jiě的声音。去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