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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硝烟弥漫,一块巨大的岩石慢慢探出头。</p>
三连长带着一个班的兄弟艰难地往岩石上攀爬,不远处的山路上,警备团正在殊死进攻。子弹呼啸着,在天空划出一道道道弹痕。</p>
巨石如瘦骨嶙峋的老人,在寒冷的初冬黯然神伤。每一分钟都有人伤亡,在几个兄弟相继中弹倒下后,三连长带人搭成人梯,彼此踩着肩膀终于爬上岩石。</p>
衣服刮破了,没人理会,因为前方的兄弟正经受生与死的考验。手掌磨出血,没人理会,因为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战斗。</p>
捷克式轻机枪发出奋怒的吼声,子弹泼水一般扫向对面的阵地。</p>
虽然临近射界的边缘,捷克式机枪还是起到了压制作用,这种压制来自子弹的啸声,更多的是来自心理上的恐惧。子弹钻进土里,溅起大量的泥块,一时间土匪们抬不起头来。</p>
警备团一鼓作气,呐喊着冲到寨墙外的掩体前。黄修明手握快慢机,一梭子扫过去,一个土匪惨叫一声趴在沙包上不动了。另一个土匪探出身子,刚要对准他开枪,被紧跟其后的的警备团士兵一枪撂倒。</p>
其他土匪倾刻间乱了阵脚。</p>
土匪终究是土匪,没有经历实战的煅炼,更没有过强的心理素质。</p>
对此情景,熊谷浩二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挥挥手,说道:“谢寨主,命令你的人马上撤到寨子里。”</p>
谢占魁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早就急得不行,大喊:“赶快撤回寨子里去!快!”</p>
命令一下,几十个土匪就像得到了救命符,撒丫子往回跑。</p>
宽大的寨墙用一块块青石依山而建,相传是明朝初期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唐赛儿所留下的。经过谢占魁多年经营,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修葺,异常坚固。寨门据道而立,用槐木打造,厚重且结实。门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一侧是深达几十丈的悬崖,可以说易守难攻。</p>
警备团冲到寨门前,只见寨门紧闭,石墙高不可攀。稍一犹豫,侧面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紧接着,七八颗手l弹扔下来,炸向人群。</p>
黄修明大叫一声:“卧倒!”</p>
“轰!轰!”爆炸腾起的烟柱冲天而起,两个来不及卧倒的兄弟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平地上没有任何遮挡物,短短几分钟,又有三名兄弟受伤倒地。</p>
预先埋伏在寨门一侧断崖上的池田勇,率领着几十个土匪居高临下疯狂的射击。这是一个受武士道精神薰陶的彻头彻底的帝**人,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在战场上击败对手更荣耀的事。他不断兴奋的叫喊着:“射击!射击!”</p>
刚刚逃进寨子里的土匪被熊谷浩二组织起来,登上寨墙,凭借墙垛的掩护重新射击。</p>
谢占魁与夜猫子紧跟在熊谷浩二身后,平日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此时看得俱是心惊肉跳。</p>
这不在是简单的兵与匪的战斗,而是两个国家、两个民族在军事理念上的一场殊死较量。可惜的是,此时的赵明训并没有意识到,对面山峰上的土匪已经受过短暂的军事训练,并且直接受命于两个日本武官。虽然这个军事训练是短暂的,但是它体现出来的战斗力,已远远不是昔日那些只会打家劫舍的土匪所比。</p>
面对来自两个方向的火力,警备团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寨墙太高,手l弹根本无法扔到上面。眼看着兄弟一个个相继受伤倒下,黄修明杀红了眼。他匍匐在地,将三颗手l弹绑在一起,奋力向抛去,试图炸开寨门。</p>
伴着“轰”的巨响,腾起一股烟柱。集束手l弹爆炸引发的冲击波,震得寨墙颤动。但是因为距离太远,手l弹落在离寨门五六米远的地方,并没有对寨门造成损害。</p>
上面的土匪发现有人投弹,子弹纷纷向黄修明射来。黄修明就地接连几个翻滚,子弹跟着他的影子嗖嗖钻进土里。</p>
一阵激战过后,在土匪的疯狂射击下,警备团潮水般退了下去。</p>
赵明训知道,此次剿匪遇上了对手,原先计划的突袭已经失去意义,再打下去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他长叹一声,对着身边的传令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全营撤退!三连长机枪殿后!”</p>
兵败如山倒,在突袭强攻均未奏效的情况下,警备团抬着受伤的弟兄开始撤退,三连长亲自端着机枪率领三连断后。</p>
山上的土匪并没有追赶,只是依托寨墙远距离的射击。谢占魁站在寨墙上,望着败退的警备团,兴奋的不行。占山为王多年,从来没有如此扬眉吐气。自己区区百十号人,居然打败了警备团三百多人的一个正规营,简直无法想象。</p>
“熊谷先生,要不咱们追上去再打他们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熊谷浩二。</p>
“不不不!”熊谷浩二手扶着墙垛,一边观察一边说,“我们的胜利,凭的是地形的绝对优势。警团队的战斗力还在,如果我们下山去追,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的明白?“</p>
“明白!明白!”谢占魁觉得很有道理。</p>
这次交锋山寨斩获颇丰,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把二十响快慢机、十余条长枪,看得几个头目合不拢嘴。长枪分发给没有枪的喽罗,机枪指定专人,用来守卫山门。谢占魁本想自己留下二十响,比较先前熊谷浩二送给自己的王八盒子,最后还是送给夜猫子当配枪。</p>
这时候,两个小土匪骂骂咧咧押着一个人从山路上走来。大家站在寨墙上一看,押的是给警备团带路的张迷糊。</p>
“别动!就站在那儿!”快到寨门的时候,张占魁冲下面喊了一嗓子。</p>
随后,几个人走下寨墙,来到寨门外的空地。张迷糊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一看到张占魁扑通跪倒,连连告饶:“大寨主饶命!大寨主饶命!”刚才警备团攻山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远处看。胜负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如果警备团剿成功,自己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如果警备团败了,土匪断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只能逃命。看到警备团撤了,也不知道山上的胡子灭净了没有。大着胆子想到山上看一眼,没料到恰好被打扫战场的土匪撞见。二话不说,直接拎着上山。</p>
夜猫子上前给了他一脚。拿着刚到手的二十响顶在张迷糊脑门,奸笑着说:“你小子胆可真够肥的,敢给警备团带路!今天二爷亲自送你去见阎王!”</p>
“慢!”张占魁制止了正要开枪的夜猫子。</p>
大家都有点纳闷,夜猫子问:“大哥,这种人不杀难道还要留着不成?”</p>
“当然不是!”张占魁说,“敢出卖我们山寨,绝不会有好下场。若不是这小子领路,警备团也不会往枪口上撞,怎么着也算有点功劳吧。”</p>
夜猫子越发奇怪,问:“大哥想放了这小子?”</p>
张占魁笑了笑,一副很慈悲的样子,吩咐说:“这样吧,今儿个见的血够多了,给他一个机会,自己从悬崖跳下去。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p>
夜猫子恍然大悟,一挑大拇指,奉承说:“大哥好主意!”</p>
几十米的悬崖,跳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粉身碎骨。张迷糊磕头如捣蒜,哀求张占魁放自己一条生路。</p>
张占魁冷冷的看着他,朝身后一招手,两个土匪立马过来架起来往悬崖边拖。</p>
张迷糊连哭带喊,猛然看见站在张占魁身后的山药,叫道:“山药哥,救救我!”</p>
山药嘴唇张了张,始终没敢开口。两个土匪架起张迷糊毫不留情抛下悬崖,惨叫声久久回荡在山谷。</p>
硝烟中,三百多个警备团弟兄相互搀扶着,带着沮丧,带着阵亡兄弟的尸体向山下溃去。赵明训站在土坡上,面对着巍峨的卸石山,久久凝视:再见,卸石山!</p>
这场战斗深深烙在警备团弟兄们的心底,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更是赵明训军旅生涯的一次耻辱。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打回来的!</p>
部队行进到庙子镇短暂的休整,经过清点损失了两挺捷克式轻机枪、手枪步枪十余枝,牺牲十七人、受伤三十九人。</p>
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五排长和青山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