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又是这样!”方圆叹了口气,窝火地用拳头猛捶了一下方向盘。
眼前通往武汉的316国道和高速上的情况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车摆得不如高速上那么整齐好看,行尸也是。方圆只有无奈地调了头。
“要不我们去丰林镇,张谷雨在那边村子有个祖宅,先在那安顿一下,我们再从那边去s市,就是方向相反得绕个圈子而已!”马姝说道。
“好主意!车开到半路没油了我们可以下车走,饿了路上可以挖野菜,走不动了可以让张斗斗背我们,碰到那些东西了也不怕,张斗斗背着我们跑得快,是吗?”
方圆依然忘不了医院发生的那些恐怖的事,他的认知被完全颠覆。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的事业和生活都毁于一旦,他多年的奋斗不是为了去乡下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况且他并不会耕田,马姝也不会织布。
“咔嚓,咔嚓……”,张斗斗在吃着一袋已经快要见底的奥利奥,他听见两个大人在争执,而且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小嘴便停止了咀嚼。
方圆和马姝的那份早已吃完,但对成年人来说那点份量真的很少。
“你不吃了吗?现在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我来吃!”方圆左手稳住方向盘,右手一把拽过张斗斗手里的袋子。
马姝抓住方圆的手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复杂而又凌厉的眼神瞪着方圆。方圆看了下马姝的眼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回避了马姝眼里的锋芒,把奥利奥还给了张斗斗。
“我们去看看后备箱里的东西还够吃多长时间吧!”马姝说道。
方圆观察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动静,便停车打开了后备箱。马姝也跟着下了车,二人便开始在后备箱里察看并清点剩下的物资。
张斗斗的帽子在马姝打开车门的时候滚落了下去,马姝没有在意,但是张斗斗却很在意。
这是顶圆顶大檐警帽,张谷雨只有在参加文艺huó dòng和接受上级领导检阅的时候才会戴,平常就挂在家里的衣架上,这是张斗斗奉若至宝的东西,出门总不忘偷偷带上。
张斗斗跑得很快,那顶圆帽在风力的作用下却滚得更快。
等马姝回到车上,发现小家伙已不见踪影,顿时心急如焚,下车四周扫望。这一带视野并不开阔,此时她左边是民房构成的街巷,右边是纵横交错的杨树林,大路上也没见着张斗斗的影子,该往哪边去找呢?
就在马姝还没作出决定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脖子,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扯了一下,随即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她顺着那只脚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只不知何时从路边烂水沟里爬出来的死人,正紧紧抓着她的脚腕往沟里拽。
这死人满身都是烂泥,露出的皮肤却已被泡得卡白,同时看起来很粗糙,和她吃过的泡椒鸡爪一样的颜色和质感。马姝见识过恐怖残忍的行尸,不过那是远观,而且那些行尸也相对新鲜,眼前这个丑陋污秽,和她接触的还如此紧密,实在超出了她的忍受极限。
她当即发了疯地弹起双脚就踢,那死尸的脸皮像烤熟的红薯皮一样,被坚硬的高跟鞋根一下下刮落。其中一只鞋跟不偏不倚,直接插进了死尸的眼睛,眼球被鞋跟挤在了一边,从缝隙里溅流出大量酱褐色的黏稠液,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泥浆,顺着马姝的鞋子爬流向小腿根。
马姝的洁癖之心再也承受不住了,小腿像抽了筋一样动弹不得,此时的她又怕又急又恶心,只在那里连连哭叫。
一旁的方圆手足无措,但他觉得自己也是真心爱着眼前这个女人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感染上那种恐怖的病毒。随即他心里一鼓作气,大吼一声,用手抓住那行尸的头发往起提,怎料那头发糊满了泥浆和水藻,手上一滑就给弄脱了。
方圆眼见形势岌岌可危,就再作一鼓之气,用双手死死抓住那头发,在手指缝里一缠,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拽,结果将那头发连带头皮直接全给撕了下来,余力的惯性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方圆虽是个医生,但是平时也是个体面人,这会在手术室以外的地方见到手里的一团恶心东西,还是裸着手从一具会动的尸体头上扯下来的,也被吓得当场愣了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穿着褐色皮鞋的大脚踹了过来,直中那张腐脸,那死尸被踢得翻滚回了水沟里。
方圆和马姝二人半天才缓过神儿,抬头一看,是一个扎着小辫,长得精瘦但看起来又有块儿的男人救了他们。这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伤口还裂着,已经发炎化脓。他身后停着一辆柴油版白色长城皮卡,装着很多xiāng zǐ,从车上又下来五个人,朝四周巡视着。
“太谢谢你了,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方圆惊魂未定地问道。
“我姓郭……朋友们都叫我光头!”这个有着一头浓密长发的男人说道。
“哈…有意思,郭先生也是想出城吗?都是死路,我们刚从前面回来!”
“是啊,我们得找活路,可惜你那车里装的是汽油,要不我们直接把车开走吧!你看我那两个兄弟,肩膀头胳膊肘都摔坏了,还得坐后面吹着冷风,多不好!”
如今要是没了车,无异于兔子没了腿,乌龟没了壳,方圆心里自然不愿意,但是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命,而且这人看起来不太好惹,便喏喏地商量道:“郭先生,我们也需要车,我可以带着你那两个朋友,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多个朋友路好走!”
光头往方圆和马姝二人中间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人都变成这样!”,说完往身后打了个响指,一个人便匆匆地跑过来,递过来一把长柄大锤,方圆顿时大惊失色。
光头手起锤落,那水沟里的行尸刚爬出来小半截,就被一锤砸断了烂脖子,但是嘴巴仍和一条上了岸的食人鱼一样,不停地一张一合,光头见状,又是一记重锤,那行尸脑袋就如一个又臭又烂的榴莲一样爆开。马姝方圆二人顿时魂不附体,光头身后的五个男人也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不敢靠近。
“看吧,我又救了你们一命,我特么这辈子的好事都让今天做光了!我们有人,有粮,你想跟我们交朋友,你有什么?就那一辆车,我特么跟你要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你特么是什么人?!”
光头很长时间没磕药了,此时像疯子一样毫无征兆地变了脸,一脸狰狞目露凶光。
方圆注意到了光头嘬鼻子的动作,极力保持思维清晰,大脑高速运转,快速地说道:“我是医生!不信去看我的后备箱,有手术工具箱,有药箱!我能缝好你的脸,能给你的朋友治伤!我那还有药,西药,能让你过上瘾,比不上真家伙,但总比没有强!”
光头情绪稳定了许多,说道:“这交易听起来不错,但是多两个人吃饭可不是小事!这是你老婆吗?měi nǚ,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光头看向马姝。
马姝表情呆滞,一言不发,光头便接着说道:“长得好看的女人都这么拽吗,还是我的搭讪词儿太老套?”,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此时也靠近了过来,兴趣盎然。
“她儿子丢了,你们体谅一下……你们不能动她,否则我取消交易,你的脸再不治疗就会严重感染,你会死于败血症和破伤风!”方圆激动又严肃地说道。
“儿子丢了好啊,少张嘴啊,大不了再生一个……咳…开个玩笑!我答应,不动她,动你可以吧?我跟那些东西一样,不挑食!”
光头话刚说完,一个相对白净的男人便高兴地说道:“那光哥,以后我的腚眼子是不是可以休息了?”,光头白了他一眼。
方圆见他们一点不像在开玩笑,心里暗暗叫苦,难受地说道:“同性之间,会得艾滋病!”
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那白净男,和方圆说道:“我这兄弟屁股上长了很多恶心的东西,是艾滋病吗?”
“应该是尖锐湿疣吧……”
“要命吗?”
“不要!”
“你能治吗?”
“能!”方圆撒了个谎。
“那就要动你,没的商量!”光头的表情告诉方圆,确实没有商量。
方圆见已没了辩驳的余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马姝,艰难地点了头。
“二蛋,开过奔驰吗?”“开过,光哥!”
“车得我们开!”光头附加了条件。
方圆麻木地再次点了头。
“欢迎加入我们,医生!”光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黑黄的牙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