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也许是陆羽的祈求真的灵验了。他听到了一声轻喝,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那声音不大,透过空气的衰减,传到陆羽的耳膜。然后便是急剧的放大,放大,直到整个脑袋都充斥着这个声音。陆羽发誓,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之一。这个声音,穿透了四肢百骸,让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一起舒展。如同在沙漠中失去所有物资后又饥又渴的旅人,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自来水水龙头一样。纵然那旅人此生看过无数美景,但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将是永恒。
“黄国好声音哇!”陆羽快速锁定发出声音的方向。却正是那触手怪物的位置,顿时又沮丧起来:“竟然已经出现幻觉了,看来这次应该没戏了。”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提起一口气时,会觉得全世界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泄掉这口气之后,便会滩成一堆烂泥。显然,陆羽已经从无敌状态过度到烂泥状态了。
“就这样结束也好。这世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还要时刻提防这些恶心的怪物。还不如死了算了。”陆羽心中想着,又开启了闭眼等死模式。至于跑,没看到那怪物的一条触手都比自己腰粗呢。找死与等死,能少动还是少动的好。
“三清正法,混为一气;
五方五雷,诛妖灭邪!”
这次陆羽算是听清了。耳中听到的确确实实是人声,而且还是一个颇为悦耳的女人的声音。看来确实不是幻觉,以陆羽的想象力,还无法幻想出这久旱逢甘霖的美妙声音。他猛的睁开眼,目光再次锁定那怪物。与上次带着迟疑不同,这次更多了几分希冀。
此时的十字路口依旧被那怪物霸占着。只不过那怪物却没有了之前张牙舞爪的嚣张,几条触手蜷缩着抱住它的那三颗肉瘤。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又好似一颗熟透了的石榴,不过却是已经剥开了的石榴。而离它三五米的地方,陆羽的正前方。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左手掐诀,右手捏着一大把黄纸符咒的女人。
měi nǚ,绝对的měi nǚ,一袭秀发如瀑布似披散到腰际。纤纤玉手于曲张之中别具美感,更不消说那看似古朴月白道袍也无法掩盖的,比之志玲姐姐更胜三分的娇躯了。真是古韵之中亦见时尚,素雅之中可窥妖娆。měi nǚ各有各的相似,但这份气质却是独树一帜的。
至于相貌。抱歉,那měi nǚ背对着陆羽,却是没看见。不过听着那悦耳的女声,想来相貌也应不差。
“这都快要死球了,还想着měi nǚ呢,”陆羽摇了摇脑袋,将脑中的杂念清理出去。压低声音对着那女子喊道:“神仙姐姐,救命啊。”
那女子听到声音也是一愣,但手中动作丝毫未停。瞬时之间,左手已变化了无数次法决。旋即又是一声好听的轻喝,右手中的符咒已如扑火的飞蛾般飞到那怪物的肉瘤上。在那符咒接触到肉瘤的瞬间,猛然爆炸。一条条拇指粗的电弧满布肉瘤,间或电弧相遇,噼啪着闪起耀目的火光。
“走,”还没等陆羽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轻,双脚已经脱离地面,往后高速退去。眨眼之间,已到了五十米开外。那怪物触手紧随而至,在街面一阵胡乱扫荡。道路两旁废弃的车子尽数被拍到已成废墟的房屋之中,街两旁的楼房纷纷往路中间倒去。
“嗷”,一声有点像diàn yǐng中霸王龙的吼叫从那怪物所在位置发出。它的全部触手不再抱头,齐齐朝外伸展,每一条触手竟是都变成了二三十米的长棍。以十字路口为中心,胡乱的扫荡着。它周围所有的房屋,好一点的尚能看到些钢筋骨架,至于差一些的嘛,只能在地上寻找废墟遗迹了。
那女人带着陆羽已是奔到了百米外,随手扔下陆羽,转过身,凝重的注视着正在肆虐的触手怪物。
“美……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过了一会,陆羽也终于从失重的感觉中恢复过来,赶紧向旁边的女人道谢。本来想叫声měi nǚ的,却硬生生的在嘴里哽住。只能囫囵的说着。这女人,摸约二十二三年纪,青春正好,眉如青山,眼若秋水,唇似涂丹,玲珑琼鼻,晶莹玉耳。五官各具奇妙,汇聚于一人身上,又珠联璧合,宛若天成,再加上那袅娜身姿,当是绝代měi nǚ。可惜她右脸从眉间而至鼻下,覆盖大半张脸的一块青紫色胎记,却生生的将这人间美景给毁去。就似在清明上河图上平白泼上了一桶油漆,可恨上天生得好美玉,却有瑕疵玉中生。
那女人整理了下衣服,掸去身上的灰尘,冷淡的说道:“我救你,只因你是我的同类,不忍心你葬身在那怪物触手之下,不用谢我。”冷,真的冷,这女人的话,就像是数九寒冬的冰棱般,寒冷而又扎心。
陆羽恢复镇定,拿出他仅有的一点与女人交往的经验,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是事实,我是一定要感谢的。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叫陆羽,大写的陆,羽毛的羽。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人凝视了陆羽的眼睛片刻,这才说道:“我叫马晓玉。”说完,便又不再言语。
陆羽尴尬的挠了挠头。显然马晓玉冷若冰山,若是自己不开口打破这尴尬,可能今天两人所有的对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只得指着远处鬼吼鬼叫半晌后,一动不动的怪物,说道:“你好厉害啊,竟然能打过这怪物。刚才那些真是炫酷极了,难道真的是神仙吗?。”
“趁它此时无法动弹,赶紧走,跟我来。”马晓玉轻应一声,没有理会陆羽的疑问,疾步往旁边的巷子中走去。
“好,好的,”陆羽一骨碌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掉在身旁的背包,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陆羽倒是想要与马晓玉说上两句。可惜马晓玉并不理会陆羽,只是自顾自的走着,也不管陆羽是否跟得上。
这一路走来,虽然依旧没有看到其他人。不过当有了另一个人一起走时,就不会感到那死一般的孤寂,连这粉红色雾气带来的压抑感也少了许多。二人东绕西绕的,已经离陆羽住的地方很远,不用担心那怪物再追来。陆羽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有阳光,全是雾。shǒu jī彻底关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嗯,到了。”马晓玉走到一个小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这一带的房屋保存的很完好,很少遭受到破坏,至少表面上看着是如此,虽然一些外墙上依旧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这家小超市和之前陆羽遇到男人头的那家超市一样,一样的外观,一样的名字,只是下方写着街道的小字不同,毕竟全国连锁,到哪里都一样。不过与之前的那家小超市比起来,它的命运要好很多。至少,它的玻璃门还忠实地行使着门的职责,上面密密麻麻的贴满了各种huáng sè的符纸。纸上面乱七八糟的写了些字,虽然陆羽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凭着感觉也知道,这些字一定很高端。
陆羽小心翼翼的走进小超市,穿过一排排尚算完好且货物充足的货架,随着马晓玉来到超市后面的小仓库。
“阿姐,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问道,显然声音的主人正处在变声期。
陆羽望向声音处,在靠近通风小窗的下面,摆放着一个老旧的书桌。书桌旁是一个摸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坐在一个八成新的钢制轮椅上,背对着陆羽。双手手各执着一支毛笔,飞快的画着符文。那速度,反正以陆羽的眼力看,只能看到无数的残影,一定也很高端。
“没有,那些怪物,几张符咒就搞定了。”马晓玉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岔开道:“这是我在路上找到的幸存者,他叫陆羽。”
那少年没有停手,直到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放倒一旁,这才转动轮椅,面向陆羽。笑道:“哈哈,你的运气真好,这样都活下来了。我叫马流月,是马晓玉的弟弟,很高兴认识你。”说着,推着轮椅来到陆羽跟前,伸出手。
陆羽伸出手,与那少年握了握,只觉得他的手纤细修长,柔若无骨,更带着几分冰凉。
“放心,放心,你遇到我们,那就代表你已经安全了,”马流月微笑着说道,他笑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微微眯着,带着些水气,像是倒影在镜湖的月牙儿,“我们可是‘驱魔龙族’马家的后人。”
陆羽挠了挠头,问道:“这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马流月示意陆羽坐下来,接着说道:“南毛北马你应该知道吧。”
陆羽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电视剧那个吧,那些东西不是编的吗?”
“当然不是,”马流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正规的。当然,电视上的那些情节确实是编的,但马家除魔卫道是真的。自先祖马灵儿起,我们马家世代以荡涤妖邪为己任,已经有两千多年了。”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好吧,至少昨天以前是,”显然马流月说的一切正在冲击着陆羽的世界观,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吗?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难道就是?
想到这里,陆羽问道:“你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马流月也有些困惑,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八天前的那场流星雨开始,那些被流星击中的人都变成了怪物……”
“等等,”陆羽打断马流月的话,惊讶的问道:“八天前?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八天了?”
马流月皱着眉头想了想,指着轮椅扶手上的七个深深刻痕,说道:“应该是八天。自从这雾起来后,所有电器都无法使用,所以我只能根据白天夜晚来判断。我从第二天开始记录的,已经有七个刻痕了,这应该没有错”
一旁的马晓玉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马流月的说法。
“我说怪不得我醒来的时候那么饿呢,原来已经睡了七八天。”陆羽一拍脑袋,看来是冤枉自己的古董shǒu jī了。
马流月说道:“起初的时候,那些人变成的怪物,在雾里完全无法感受方向。哪怕你站在它们面前,他们也没办法找到你。我们也是那时,趁着浓雾逃到这里来的。开始还是那些变异的人类向我们发动攻击。后来变异人类慢慢变少,章鱼怪却来了。到了最后,就只剩下那些章鱼怪物攻击我们。”
“大约是在第四天起,这些家伙就能在雾中辨别方向,并且开始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我们这里每天都会遭到几十波攻击,不过似乎我们的符咒对它们有些效果。它们始终攻不进来,但我们也没办法出去。这样过了三天,终于在昨天天黑之前,所有的怪物停止攻击。只是一个晚上,那些怪物就全不见了。所以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姐才决定冒险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马流月接过马晓玉递过来的水杯,继续说道。
“我们把那些怪物称为魈兽,他们很灵活,力量很大。即使刺穿他们心脏,也不会死亡。而且,在他们身上开个洞后,很快就会复原。”
陆羽打了个哆嗦,插嘴道:“那鬼东西真是恐怖,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八爪怪,已经长到了五六米高,身体展开竟然将整个十字路口都铺满,而且,触手伸长后达到了二十来米。”
“是吗”马流月看向马晓玉,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心,问道:“阿姐,你没受伤吧?”
马晓玉摇了摇头,冰山般的脸色终于有了点融化的情况,说道:“没有,虽然没办法和那怪物正面交锋,但只是逃走还是没有问题。那怪物已经能够免疫普通的火咒。雷咒对付它有用,‘五雷咒’可以麻痹它,让它无法动弹,这应该是它的弱点所在。”
“它们身上的触感应该还在,有痛觉,甚至它们的感觉依旧是通过神经传导的。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点,想出对付它们的办法。”马流月放下水杯,揉了揉太阳穴,分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