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满十月已是雪花飘飘,烟雪迷蒙。
猎户一堂春正在老林深处河谷,忽见一人坐在河滩,毡帽皮袄,垂一长杆,夕阳下似乎是淡然神闲,等鱼上钩。
诡异啊诡异!冰结河冻,是人谁能做出如此傻事?是鬼怎么如此等闲?
一堂春早年做过胡子,贼胆包天,可此时此景,也让他踌躇不前,如果不是使命在身,早就蹽了,不是胆小,而是大山规矩:远离疑惑
啥使命?他的哥哥赶山失踪,母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堂春头皮有些发紧,小心近身一看,眼泪就扑簌簌淌下来,因为那棉衣毡帽正是哥哥的了。
收起老洋炮,趋身上前,枪管正碰到那人头上,立刻歪倒,这一倒让老贼也打了一个寒颤,那毡帽下面分明是一张长毛、驴脸、吊梢眼的张三!(狼的俗称)
一堂春魂飞魄散,这古老的传说难道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爷爷的爷爷说过的故事,张三吃人后会撕下衣服,然后穿在自己身上,扮一钓者,等搜寻者上钩,还会“哼哈”应答,等人靠近,再吃一人!
“妈了个巴子!你还真成精了!”一堂春骂了一句,这情景倒激起他的野性,硬踹一脚,厚厚的靰鞡都隔不住疼痛,那分明是一具冻的**的狼尸。
一堂春仔细搜索附近,十步之远明晃晃的一段人腿骨,他急忙奔过去拾起来仔细打量,想必就是哥哥仅剩遗骸了。
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正抹眼泪,忽觉一双大手在身后搭在肩头,双手一握,一手毛!
一堂春傻了!——狼撘肩啊,那叫九死一生!
完了!一堂春抓紧那双狼腿想来个过肩摔,不等发力,头部竟遭到重重一击,一头倒地!昏迷过去……
如下场景在一堂春的脑海里浮现:
二只狼崽正在山坡嬉戏,它们互相追逐撒欢,惊得一地红叶乱窜,母狼平卧在旁,目光慈祥。
“咣!”地一声枪响,母狼大边脸被削去,一命呜呼!
狼崽惊魂未定,就在欲跑未跑的当儿,一条黑影从林里窜出,摁住两只狼崽,只听“咔嚓、咔嚓”两声脆响,两只狼崽的脖子被拧断,三只狼尸横陈坡上。
“呜——”一声狼嚎,那人弹起身来,握紧了枪,打眼一看,竟是狼群四面包围,一步步向他逼近。
他已无路可逃!
退,退,一直退到一颗老槐树下,蹭蹭蹭就爬上了树丫,群狼拥到树下,焦躁不安,爪子乱刨,一双双眼睛充血而红。
人狼就这么对峙着,直到月上树梢。
忽然,一只白毛老狼从远处蹒跚而来,它已经很老了。
就在liè qiāng射程以外,它坐了下来,泰然自若,目光如炬。
足有一袋烟功夫,它似乎下了决心。
只见它把嘴深深地埋进落叶中,‘呜——呜~呜,一长两短的狼嚎就像是来自地狱里的号角,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啥叫不寒而栗,这就是了。
这时候,更诡异的场面出现了:只见一批狼奔到树下匍匐在地,又一批狼上前趴在同伴的身上,一起又一批,狼肉堆叠,层层加高,没一会儿就够到了猎人脚下!
天啊!这叫狼叠罗汉!
猎人举枪瞄准,可狼并没进攻。
一匹精瘦的缺了一只耳朵的公狼,一跃冲上肉山,它的使命是最后一击!
猎人枪响了,这狼掉了下来。
一匹又一匹公狼前赴后继,最后一次,猎人枪哑了,人落到地上,白毛老狼上前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又动作娴熟地扒下了他的衣服。
一阵“咯吱”声,只剩下一地骨头。
狼群退走,只留下了一匹,它胡乱搭上猎人的衣服帽子,跑到坡下河边,坐定,右爪握一枯枝,就像是一个垂钓的老翁。
它的使命是引人上钩,一有情况,狼群就会赶来增援。
狼群充满了仇恨,因为猎人不光杀狼,还杀了绝户,这连山神爷都不允许!
只可惜这头负有特殊使命的狼被突如其来的寒流给冻死了。
……
一堂春迷迷糊糊醒来,就像做了一场大梦,惊恐四顾,一片寂静。他一拍后脑,哭喊,“哥哥啊,哥哥……”他醒悟哥哥已经走了,这个白日梦正是哥哥度来的。
哭够了,揣了那段腿骨,拄枪踉跄而行。
瞥一眼山坡,忽然看见一匹精瘦的狼与他对望,再仔细一看,正是缺了一只耳朵!
一堂春打起精神举起了枪,那狼却不跑不叫,丝毫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那狼低头哼叫,就像是人嘤嘤哭泣一样。
一堂春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忙撂下枪跪下,冲那匹狼连磕三个响头,“哥哥啊哥哥,老娘和侄儿我都会尽心相待,哥哥您就放宽心走吧……”
那狼听了这话才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原来,那头缺耳朵狼当时并没死,只是受了轻伤,哥哥正是借了它的身体,度了自己的灵魂……而一堂春正是被哥哥借狼爪击倒,为得是把自己死的情况告诉他。
……
每年这个时候,一堂春都会领着侄子来这给哥哥烧纸,不过,再也没看见那匹独耳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