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发难的是老大的手下,江湖人称‘小石秀’的刘昱,那石秀本是北宋时期梁山泊上的好汉,江湖人称‘拼命三郎’。这刘昱在打起仗来,往往一马当先,全然不顾自己性命,身上的伤疤无计其数,因此在江湖上拼得个这个绰号。此人嗜血成性,很得大哥喜爱,近些年来更是为祁连山屡立战功,隐隐已成为祁连山的四当家。此人使柄单刀,功夫隐然便是少林的梅花刀法,只是此人的师承却无论如何也探究不出来。”</p>
“眼见他一刀劈来,我不敢用单手硬接,只得闪身,躲在一旁,将手缩在袖中,使开‘流云袖’的功夫与刘昱游斗。拆得几招,我便道:‘阁下一再隐瞒师承,以雷某看来,无非是少林的梅花刀法。也不知阁下是被逐出师门,还是偷师得艺。雷某便用正宗的少林功夫领教阁下的刀法。’那流云袖本是我从全智和尚那里习来。全智是正宗的少林和尚,只是平生太爱武艺,倒将佛法看得轻了。若不然终究正邪殊途,也不会与我如此交好。”</p>
“刘昱见奈何我不得急道:‘死到临头废话还这么多。再能接下老子一百招算你有种。’老大在一旁道:‘少说闲话,尽快料理了这叛徒。’众人在大哥一再怂恿激励下,不得不奋力向前,身后又有一柄长剑与一根哨棒向我击来。我急忙躲闪,心知今日若被擒住便再难活命,我这一死,你娘落入他们手中,所受之罪更难想象。我真后悔,若是将你娘留在那山洞中也没这许多事。当下再无顾忌,避开刘昱的刀锋,怀抱你娘不住地在人群中穿梭,随手到处,便是一名兄弟死于掌下。众兄弟见我手底下见血,发一声喊,都使出生平所学向我身上招呼。大哥重伤未愈,若不然早已下场。你娘在我怀中缩成一团,怕得不行,也知性命相关,不敢稍动。”</p>
“又击毙了七名弟兄,我背后也不知被谁击上一棒,当真是痛彻心扉,受此打击我自觉步伐也有些乱了。见到又有钢刀劈来,我叫声好,随手将那人打死,抢过他手中的钢刀。这一钢刀入手,虽远不如掌法用的得手,可威力凭空增加许多。我左手抱着你娘,右手握刀只想向山下冲。众兄弟久经训练如何瞧不出我的用意,将我围得密不透风。又杀了几人,左腿中枪,你娘那瘦弱的身子如何能扶得住我,再也站立不住,一跤摔倒。接着右臂也中刀,单刀落地的刹那我想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到头来也不知是谁杀死我。我见你娘跌坐一旁,吓得完全不敢动弹,伸手相招,想用最后的些许力气将你娘杀死,也免得他多受折磨。你娘见哦相招,正要向我这边移动身子,却被刘昱一把拽起。我大声道:‘大哥,念我往日略有寸功,兄弟想求你一事。’大哥见我倒下,心中似有些过意不去道:‘今日你伏法,念在往日你于山上立有大功。你死后我叫兄弟将你葬于南山,逢年过节,大家都去祭拜,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其余的话再也休说。’我道:‘兄弟不敢奢望那么多,只求大哥放过这姑娘,雷某于九泉之下也暗祝祁连山得以昌盛。’老大道:‘兄弟,大哥说过的话不能不算,你安心到那边去吧。’接着道:‘刘昱,送二当家归天。’刘昱道:‘二当家休要怪我,死在我刘昱手下,总比死在那些宵小的手里要好得多,每逢初一十五我多给你烧些,定不会要二当家你在那边少了银子使。’你娘在一旁大叫:‘不要。’却哪里能拦得住。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闭目待死,心中对你爹娘万分过意不去。”</p>
“‘啊……’的一声长叫传入我耳中,接着只觉一柄钢刀切在我的眼、鼻子、嘴上,只是刀上无力,倒杀我不死。不想刘昱嘴上说得漂亮到得头来还是要折磨于我,也好弄得我面目全非,到下面也不怕老恩师将我认出来。我睁开眼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觉人群中一阵骚动,再瞧刘昱已不知何时倒下,身上一无异状,你娘也倒在刘昱身前生死不明。眨眼间面前出现二人,正是你爹与毒仙子。毒仙子扶起你娘,你爹则立于一旁道:‘首恶如今已经正法,此事再与诸位无关,请诸位不要妄动。小生姓赵,区区贱名不足入诸位之耳。这位姑娘却大大的有名,毒仙宫月胧仙的名字诸位恐怕听说过,正是这位姑娘。’事起仓促,众人都被眼前一幕吓得呆了,果真不敢稍动。接着便有随我等下山的兄弟认出你爹,知道你爹武功高强,连老大也不是敌手,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更无人敢动。你爹见安稳住众人,俯下身对我道:‘小弟来迟一步,叫雷大哥受苦了。后续如何处理,还请雷大哥定夺。’我道:‘赵兄说的哪里话,论武功、声望,雷某均不如赵兄,如何行止还请赵兄决策。’你爹又低声地道:‘小弟虽不知发生何事,要祁连山对大哥群起而攻,想来多半是由我夫妇身上引起,大哥只要放出话,小弟这就让祁连山再无活口。’我知你爹此言非虚,忙拉住他的手道:‘毕竟兄弟一场,他们虽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们不义。’你爹道:‘我早知雷大哥义薄云天,不想对待仇人也能如此大度,小弟甘拜下风。’我道:‘扶我下山,山上众人便让他们多行不义……’你爹道:‘大哥的心意我已明白,小弟这便送大哥下山。’说着将我扶起,与毒仙子对视一眼,二人点点头,便要向人群外走。”</p>
“老大见我二人耳语半天,如今你爹又要带我走,站起身道:‘赵兄真的自以为天下无敌?想从我祁连山上带下一人竟也不问问众兄弟同意不同意。’你爹冷冷地道:‘活着的都同意,死了的不同意也不作数。’众人如何听不出你爹的话外之音,人群中也不知何人轻轻地一声冷笑。随后便觉身子没了支撑,向后便倒,还未等我身子着地,一只手将我扶住,正是你爹。你爹形同鬼魅,冷笑的那人已不知如何被他杀死。你爹露了这一手,淡淡地看着众人,所到处再无人敢拦,自然地让出条路。老大约束众人,却哪里有人再敢上前。老大见此,挺剑相拦,只是身子实在太虚,出招完全不成章法,被你爹一招便将长剑震落。我见老大颓然坐在地上,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p>
“我四人下得山来,依你爹之意是要去金佛寺投奔。我不愿众人见到我如此模样,也不愿中原众豪杰知道祁连山内部空虚,因此四人找个偏僻地结帐而住。毒仙子治病救人也是她之所长,只是用药太猛,那些日子我总是晕晕沉沉。一日晚间也不知你爹与毒仙子在争吵什么,毒仙子气极飘然而走。我受伤较重多亏你娘在旁悉心照顾,到得第十五日神志才清醒。各述别来情由,均觉世事难料。又过二十余日,我身子全好了,你爹便提议一起闯荡江湖,那时你雷伯伯心灰意懒,便与你爹娘拜别。离别之际你爹提议与我结拜,我感念你爹一片至诚,便与你爹结为生死之交。后来我在祁连山周围又住了半年有余,这才一路西行建了这宅子。只想不到事隔几年倒是你娘先去到那边,真真是天妒红颜。”雷诺讲到此,仰面向天,不觉东方之既白。</p>
赵君遥与雷诺畅谈一夜,对爹娘的认知更加深一步。然而母亲因何去世却始终难以推测,只是此夜后关于娘亲的种种他却再也不是一无所知。雷诺原拟留赵君遥在自己身边,可赵君遥执意要与父亲同房,雷诺送赵君遥至门前便也回房去睡。</p>
赵君遥抬手推门,手掌刚碰到门檐,只听见父亲在房中低低的吟唱,歌声千回百转、如泣如诉。赵君遥在屋前听了一阵虽是一字未闻,然而歌声入耳,心为之摇,两行眼泪不觉流下来。赵君遥稳定心神,强忍住泪水推开房门,随着房门的打开那歌声便也止歇。床上的赵舒龙斜倚床榻,衣服也未脱正把玩手中的长剑,见赵君遥进房,一双眼睛便再也没离开过他。赵舒龙见儿子双目惺忪,向内躺了躺给赵君遥让出些地方。父子二人同床而眠也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赵君遥一骨碌滚到床上,躺在父亲身边,也真困极,没一忽儿便沉沉睡去。赵舒龙看着身边的赵君遥熟睡过去,捧起手中的宝剑轻轻地抚摸,笔直的剑身依旧冰冷,剑穗上的贝壳依旧精致,时隔多年上面的纹理还是那么清晰。赵舒龙的手指在贝壳的纹理上轻轻滑过,眼睛逐渐模糊,思路却渐渐清晰</p>
“曹公迷楚泽,汉帝出平城。</p>
涿鹿妖氛静,丹山霁色明。</p>
类烟飞稍重,方雨散还轻。</p>
倘入非熊兆,宁思玄豹情。”</p>
此篇五言律诗乃唐朝丞相李峤所做,单表《雾》之一字。那李峤少有才名,年芳二十便考中进士,于武后、中宗年间尝多次拜相。相传李峤年幼时,曾梦到一位仙人给他两支笔,由此学业大进,后人多用双笔形容文采出众。然而此篇诗句虽佳,尚不足体现李峤的才情,更无法表现出“雾”之美。前人又有一篇古风表雾之壮丽:“初若溟濛,才隐南山之豹;渐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鲲。然后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苍茫,浩乎无际。鲸鲵出水而腾波,蛟龙潜渊而吐气。又如梅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洁浩漫漫。”此文为何人所做已不可考,然气势之宏壮,描物之精细已属顶级。</p>
氤氲中一匹骏马冲破层层薄雾疾驰而出,好一批骏马:只见那马身高七尺有余,通体黝黑,四蹄赛雪。肩胛上的肌肉随着四蹄的上下翻腾时隐时现。衬着这层层薄雾有如鬼卒出世一般。那马虽是疾驰,可却平稳异常,马背上尚伏着一人,面孔向下瞧不清模样,四肢软软地垂在马腹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