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别哭。”
“杨家人另可流血也不要流泪……”
龙秋水的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嘴角微颤着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咚!
那殇钟又一次响起,杨影再也感受不到祖母的气息,她走了,走得很安详。
他默默的站起来,看着门外的三皇叔,他冷言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人过来医治。”
三皇爷心情不佳,也不管杨影的无礼,他已经发出了玄光,一会就有人过来操办丧事。
死去的龙秋水是他的亲姐姐,同父同母的至亲姐姐。
三皇爷转身不看杨影,因为杨家的其他人已经过来了。
率先过来的正是杨英杰,龙秋水是他生母,而他却没有照顾好母亲,母亲离去时他更未能陪伴在身边,他心中有愧。
他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这些年来看尽了生死,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因为这些年已经哭干了眼泪,母亲也不希望见到他哭泣。
他只是轻轻走到床边,为龙秋水整理好了衣装,等待其他人过来看一眼。
他对杨影轻语道:“不要难过,你祖母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因为早年受过伤,哪怕她是先天宗师也扛不住岁月时光,人终将死去,你也经历了这么多,要学会坚强些。”
杨影点了点头,他的心志早已坚如铁石,如今充斥在心中的情绪非常的复杂,有悔恨,有迷茫,有伤痛,有凶横……
他默默的退出了屋子,看到了外面静站着的众多宗老,杨影归来早已被他们知晓,先前在屋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也都察觉,知道这白衣冷面的少年就是昔日离去的四公子,纷纷过来对杨影行礼。
杨影一一回过,也算是想起了这些人的过往来了,都是四苑中的各脉主事,要么玄功大成,要么有大德大能,否则都不能成为宗老进入宗老堂。
这些宗老也知杨影心伤,故此也没有多啰嗦什么,毕竟是主府为大,他们虽然为宗老但却没有资格在此时进入屋子,所以一一等候在外面,以待吩咐。
如今主府一脉,尚有人在,杨英杰需要安排事务,其实也无须他管理什么,一切后事在龙秋水生前就早已安排就绪。
南小艺默默的走到了杨影的身边,她轻声说道:“我可以进去看看祖母吗?”
杨影抬头看着南小艺的眼睛,依旧那么纯洁动人,可是眼中也见不到一丝的伤感。
“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杨影拉着南小艺的手进入了房屋内,杨影再见到安详闭眼的祖母,眼角又不禁有些湿润了。
南小艺轻轻走到床边,然后将身子伏在了龙秋水的胸口,杨影看到了一团清光慢慢显露,他没有惊扰南小艺,因为能感受到南小艺的平静,他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敌意。
南小艺伸出芊芊玉手将那团清光给抓在了手中,然后清光便融入了她的体内,她转身对杨影轻语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是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这是她的选择。”
南小艺将那团清光融入体内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不一样了,她的话语似乎有些无情无礼,但杨影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他的心有一些乱,前所未有的乱。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正如你的秘密,我也有着不能说的秘密,等到时机到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南小艺拥抱了杨影一下,然后默默退出了屋子。
“我该怎么办?”
杨影手足无措。
主府中的管家姓风,杨影要称一声风爷,因为这是他爷爷杨连云那一辈的老人了,风管家如今遵从老夫人的遗愿,安排下了诸多事务,杨影被请到了属于他的院子中洗去了一路风尘,换上了麻衣白巾。
策天府外都点起了白色灯笼,所有家仆族人都带上了白色胸花,杨影呆呆的站在院中,他的脑子乱得像一片浆糊。
他想过回归越都会遇到什么,但却怎么也没想会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会这样?
策天府中已经迎来了一些吊唁宾客,大多是与杨家有关之人,比如皇后带着诸位皇子公主亲至,一众皇子与公主跪倒在龙秋水的屋外,皇后本人更是扑倒在她床头大哭,杨英杰没有说什么,就那样愣愣的站着。
龙秋水是如今越皇的姑姑,是一众皇子皇女的姑奶奶,龙霜雪亦跪倒在床边,她红着眼睛却没有哭泣,反而安慰着自己的母后。
“母后,祖母她是仙逝,你无须太伤心。”龙霜雪的话听似无情,连皇后都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龙霜雪又说道:“这就是杨家的命,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龙秋水仙去,龙霜雪也非常伤感,但是她却哭不出来,或许在两年前哭够了吧,她依旧记得老夫人最常说的一句话。
“想哭的滚出去哭,杨家不需要眼泪!”
老夫人的铁腕手段龙霜雪印象深刻,她是最遵从杨家规矩的人,连龙霜雪这个皇孙都不准她入宗祠,因为有名无份,未能给杨家开枝散叶。
连生下杨景为杨家传承了血脉的李红衣都无法进入宗祠,可见老夫人的古板和严格,她没有怨言,能以杨家媳妇之名为他守灵,哪怕是苦守一生又能怎样。
在杨家主府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妇人了,她们大多都是昔日嫡系子孙的妻子,丈夫都战死了,策天府成了她们最后的家。
与龙秋水一代的人大多老死了,老夫人生下七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了老六,但却还有几个儿媳在世,杨影的这些婶婶们在为老夫人整理遗容,之后入棺开灵堂,还会有人过来吊唁。
杨影在院中徘徊,听着有人在哀声高唱着吊孝之人,有四苑的偏房和其他外姓弟子,有其他三家的族长宗老,有各类皇亲国戚和显赫权臣……
杨影的脑海之中如同放电影一般闪过了太多的画面,他的心头也越来越悲恸,对前身的记忆认识也愈发深刻。
“相公,六叔叫你去宗祠,几位宗老召开了宗老会,也让你过去。”
南小艺看着院中的这个少年,连二十都未满,却要经历这么多的悲伤,她的心头也多了一丝伤感,为这少年感到心酸。
因为天意之书,她早已与杨影心意相通,她能感受到杨影的心绪,如今的他没了往日的那样坚定,他的内心也不再锋利。
杨影跟着南小艺走入了宗祠,迈入幽暗古朴的宗祠后,有宗老瞥见了陪同杨影进来的南小艺,还没有人发话,便听见其中一老者轻声说道:“这位的长生位如今已经立在了宗祠中,你们就不要多说了。”
“什么?”
“她凭何入得宗祠!”
“我记得那是老夫人亲自立的长生牌位,但不知其中缘故,大宗老可能为我们解惑。”
杨影看了眼风轻云淡的南小艺,心底也微微诧异,他先前未曾注意,竟然将她拉入了宗祠内,但听那年老的大宗老所说,南小艺也有资格入宗祠。
入得宗祠,那便能算为杨家嫡系,日后若生死也能葬在祖陵之中。
那年老的大宗老端坐在桌前,这是一个很大的圆桌,最北端是一排排灵牌,供奉了许多香火,杨影扫过去,有他父亲和兄长的灵位。
他因为尚在人世,故而没有摆上灵牌,但是他的大兄杨在先却已经供上灵牌,在这一排的末端还有一个灵牌刻上了南小艺的名字。
这又是为什么?
哪有人尚在世就供上香火的灵位,他见到这一幕心中生出怒气,他不愿有人伤及他的亲人,永远也不想他大哥和南小艺的牌位会摆在这里。
他大步走到灵牌前就要将那两个牌位拿下,但是双手却被人给制住了。
大宗老轻轻按下他的双手,然后开口说道:“四公子莫要急躁,许多事情我正要说给你听,今日将诸位聚集于此,正是因为我策天府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不得不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请诸位静心坐下。”
杨英杰亦对杨影示意,不要妄动祖宗灵位,南小艺则将杨影拉倒席位之中坐下,在他耳边轻语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受得了香火之力,这对我有益,并非诅咒什么。”
“如今策天府的确出了问题,但是有我在别人也伤不了你,还记得那日你对大哥说过的话吗?”
“你说你要担起杨家,保护我保护他们,那就该好好修行,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
“这个世界太大了,有许多东西你都难以理解,不要想太多,等你走到另一个境界自然能明白许多。”
南小艺并没有开口,但是声音却传入了杨影的耳中,与先天宗师的传音神通有些相似,但是杨影并么有在南小艺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玄气波动。
他听到南小艺的话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一日他的内心失衡,变得非常的急躁和迷茫,而南小艺这一番话说来,他心头亦清醒了许多。
“力量啊,我还是缺少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