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驱不散三小姐院中透心的寒凉。穿着水蓝色罗衫的少女正拿着一根皮鞭抽打着地上跪着的奴婢,皮鞭落在皮肉上发出的“噼啪”声不绝于耳。听着三小姐的咒骂,那个瑟缩着身体的奴婢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布满血痕的手死死撑在地上,十指紧紧抓着地面,指尖一片模糊,苍白的小脸上渗出冷汗。</p>
“你个小贱人!”三小姐抽打着那个奴婢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神色,她因为鞭挞凌虐奴仆而心生快意,“居然在背地里咒骂我?你个贱骨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p>
被鞭挞的奴婢微微地摇晃小脑袋,死咬着下唇,不敢说出自己的委屈。她的双手已经麻木,意识有些恍惚,一个力不从心,眼前一黑,晕倒过去。</p>
“小贱人,勾栏烂货!”三小姐一边辱骂着晕过去的奴婢,一边丢下鞭子回屋子,留下一句,“把她关回小房子,拿水泼醒了再回来!”</p>
“是。”旁边两个奴婢恭敬地回答道,然后冷漠地拖着晕倒的奴婢离开了。</p>
小房子是三小姐院子边角的一座破烂瓦房,下雨漏水,冬天漏风,再加上年久失修,已经是一座危房了。现在,这座房子被三小姐用来关冒犯了她的奴婢和仆人。</p>
“哗啦——!”一盆脏水泼在昏迷的少女身上,看到少女皱着眉头醒过来,那个脸上有条疤的奴婢才领着另一个瘦瘦黑黑的奴婢离开。</p>
少女昏昏沉沉的转醒,意识像是行走在云间,飘忽不定的。迷迷糊糊之间,少女隐隐听见有人在床边和自己说话,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睛看个清楚,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眼皮像是被沙袋吊住了,抬不起来。</p>
“晓晓姐姐?你是晓晓姐姐吗?”子乐伸出一只手,在少女微睁的眼睛前挥了挥。看着完全无意识的少女,子乐从怀中掏出楼管家还给她的伤药。</p>
拔开药**塞子,柔和的醇香从**中溢出,舒缓着人的心神。子乐轻轻地扒开少女的衣服,看着一条条蜈蚣似的血痕,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在上药的时候,下手更轻缓些,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床上重伤的少女弄疼了。</p>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清凉感,少女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小奶娃正在用手指沾取药膏。她想要说话,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发出声音。</p>
子乐抬起头,看到想要说话的少女皱着眉头痛苦的模样,心疼道:“你是晓晓姐姐吧?你别怕,我是二蛋哥的兄弟!”</p>
看着晓晓露出疑惑的表情,子乐笑了笑,解释道:“二蛋哥说了你的样子,还说了那个狠毒的三小姐,刚才我也听到一个小姐姐叫了你的名字,我是不会认错的。”</p>
“你想问这个是什么吗?”子乐扬了扬手上的药**问,见到晓晓微不可微地点了一下头,解释道,“这个是疗伤药,对于去除疤痕有奇效哦。”</p>
晓晓眼眸半垂,神经一松,昏睡过去。</p>
子乐咬着下嘴唇,蹙着眉头,轻轻地给晓晓上药。</p>
“不行!我一定要给那个小姐一点颜色瞧瞧!”子乐给晓晓整理好衣服,想给她盖一床薄被子,结果发现连周围毛被都没有一根。她在心里盘算着能找谁来完成这个伟大的想法,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芋糕。</p>
子乐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晓晓一眼,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细嫩肌肤上的一条条蜈蚣血痕,心头燃烧着无名火,匆匆避开其他人,爬树翻墙,离开了内宅向芋糕住的下人房跑去。</p>
“呼哧呼哧——”子乐喘着粗气推开芋糕的房门,“芋糕、姐姐咦?”</p>
午后的阳光在墙上投下一道光影,明亮整洁的房间里,八张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p>
子乐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回想起芋糕昨天说过,今天下午她有其他事情要忙,此时肯定还在干活没回来!</p>
“那我在这里等她回来好了!”说着子乐走到芋糕的床铺边上,准备坐在床上等人回来。</p>
子乐无聊地干等着,又想起恶毒的三小姐给晓晓留下的鞭伤,“那么粗的鞭子,那么深的伤口,还打了那么多下,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下这么狠的手啊?要是二蛋哥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诶呀!忘记把这根钗子给晓晓姐姐了”</p>
子乐掏出银色的钗子,看着上面精致的花朵,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诶呀,不能弄坏了,这个可是很重要的东西!”</p>
“二蛋哥为什么那么在意晓晓姐姐呢?要是他知道了晓晓姐过得那么不开心,肯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子乐心底念叨着,小手放在旁边的床头画圈圈。</p>
床头那儿放了一个精致的盘子,盘子里盛着几块精心摆放的芋头糕,子乐的手碰到盘子,发现了那几块芋头糕的存在。</p>
“咦?芋头糕!”子乐惊喜地道,“嗯吃一块应该没关系的上次芋糕姐姐保护的那么好,我都没有吃到!哇,看起来好好吃啊嗯,炸的很酥呢!”</p>
吃完一块芋头糕,子乐歪着脑袋回想刚才自己思考的事情,“对!那个三小姐真的是太坏了,我一定要教训她!可是我该怎么教训她呢?拿小鞭子也抽她一顿?还是让她跪在针堆里向晓晓姐道歉?咦~~好残忍好残忍我还是扮鬼吓唬她一下好了。娘亲说,坏人做了坏事,鬼就会上门惩罚她。那我来扮鬼惩罚她好了!嘻嘻嘻”</p>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的子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快把那盘子里的芋头糕都吃完了。手上只剩半块芋头糕的她,被一声悲愤地责问给吓到了,那块芋头糕掉在地上,轻易地粉碎了。</p>
“楼子乐!”芋头糕红着眼睛大吼,“你在干什么!”</p>
“我”子乐看了看地上碎掉的芋头糕,再迷茫地抬头看着那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的芋头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芋头糕咬着下唇,低着头,闭着眼,颤抖着身体。</p>
子乐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肯定和她偷吃东西有关。所以,她立刻跳下床,跑到芋糕面前。可是站在芋糕面前,她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好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芋糕的衣袖。</p>
“你走开啊!”芋糕甩开子乐的手,眼睛红红的,泪腺像是开了闸门的水龙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掉,“谁让你随便进别人房间的!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这些东西你不能拿吗!你怎么能这样?!”</p>
“不不就是几块芋头糕嘛!我”我赔给你就是了还未说完,子乐就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头不由自主地偏向一边。</p>
“啪!”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气中回荡,四下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进来的几声鸟鸣,和静谧的午后阳光。</p>
子乐不甘地瞪视着芋糕,她看到了芋糕脸上发光的眼泪,看到芋糕悲痛的表情,看到了芋糕眼中的震惊和委屈鼻子一酸,子乐用袖子擦了一下鼻子,哽咽着留下一句“对不起”,飞快地跑了出去。</p>
芋糕感受着身边扬起的风,缓缓走到地上的半块芋头糕边上,蹲下身抱住自己,埋着头无声地哭泣着。</p>
离开芋糕住的下人房,子乐毫无头绪的乱跑,最后停在了一个大池塘边上,在地上随便捡了几块石头,发泄情绪般地将它们一块一块丢进池塘里。</p>
“我不就是偷吃了几块吃的嘛,到时候还就是了,居然还打人”子乐委屈地嘟囔,用力将石子投进池塘,溅起大片水花。</p>
用袖子抹掉落下的眼泪,子乐蹲在池塘边,看水面波光粼粼,时不时抽一下鼻子。</p>
“喂,你很吵!不能安静点吗。”大树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p>
子乐转过头看向树的另一边,看不到转回头,默默地挪了两步,再转过去。树的那边,是一个乞丐装扮的胖少年,他慵懒地靠着树,一副美梦被打扰的模样。</p>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睡觉。”说着,子乐想要站起来,但是蹲了太久,她的双腿已经麻痹,没站稳又摔坐在地上。</p>
那个少年眯眯眼的样子,好像眼睛永远睁不开似的,他慵懒地换了个姿势,道:“既然能见面,也是一种缘分。你就坐在这里也可以,安静点儿就好。”</p>
“嗯”子乐转过头继续盯着潋滟的池塘,看天边鸟儿飞过,直到日暮时分,红霞再一次铺满天空。</p>
少年似乎是睡了个好觉,打个呵欠喃喃道:“得去看一看芋糕了昂?你还在这里啊”</p>
夕阳下,子乐用袖子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擦干眼泪了,眼眶红红的,脸上也有摩擦产生的红色印记。</p>
“我想我娘亲,也想爹爹和子喻我想要交新朋友,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的新朋友还没有成为朋友,我们就吵架了,我还挨打了”子乐哽咽着自言自语道,“叔叔没办法带我回家,师傅根本不见踪影,还有高来高去要杀我的黑衣人,还有奇怪的少爷小姐,还有好多好多奇怪的其他人,但是他们都不能带我回家我只是想回家我娘亲生病了,我想回去陪她”</p>
看着那个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的小奶娃,胖少年挠了挠头,走过去坐在子乐边上,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啊也对,我都没见过你。”</p>
“你说你要回家?”胖少年问道。</p>
子乐点点头,哽咽道:“我家不在这里,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回不去”</p>
“唉,能相见便是缘分好吧,你家在哪?说出来听听,我看看我知不知道”</p>
“我我不能告诉你。”子乐摇摇头道,“这是秘密。”</p>
“那算了,你自己苦恼去吧。我就不奉陪咯”说完,胖少年懒懒地站起身,慵懒地准备离开。</p>
子乐站起身,拉住胖少年的衣袖,忽然想起芋糕对她大吼走开,又惊恐地收回手。</p>
“怎么?”胖少年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子乐问。</p>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子乐小心翼翼地问道。</p>
胖少年摊了摊手,慵懒道:“是你说你的家乡位置是秘密,不能告诉我的。我怎么帮你?”</p>
子乐赶忙解释道:“不是那个事情!是是是我惹我我的朋友生气了,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p>
胖少年毫不犹豫地转身抬腿离开,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帮不了。”</p>
“你可以的!”子乐紧紧抓住少年的袖子,抬头看见少年眉头微蹙,吓得赶紧松手,解释道,“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可以帮我!要是你不帮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芋糕姐姐和好了”</p>
本来因为吵闹而生出的烦躁,在听到子乐的话之后统统消失了,他的声音不再慵懒,渐渐染上森寒。</p>
“你说,你惹芋头糕生气了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