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或许是由于原来的灵魂被囚禁在身体里,纪明珠讲述的往时经历听起来像故事一样空洞,无法感同身受。
千玄东认为,只要了解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其他事以后慢慢深挖也好,于是他说:“纪xiǎo jiě,有些事知道多了也未必有利,我想既然失忆了,那就乐得以空杯心态面对以后的生活吧!”
“嗯,也好。既然生活在洛家,有些往事知道多了只会徒增烦恼。”纪明珠也欣慰地说。
夜还长,现在既然接触到纪家,就聊点千香缎的事吧!千玄东沉吟片刻问道:“可以聊点千香缎的事吗?“
“东公子,可是懂音律之人?”
“略懂。”
“那就好。传说我家家祖就是位精通琴韵之人,他为助千泫氏建族,常年出征在外,与人厮杀,闲暇时便以练剑、抚琴为藉。
后来,二十年的沙场生活,使他由剑法中悟出一套琴律,其音袅袅、威力无比,能shā rén于无形。相传,家祖曾于两军阵前抚琴一曲,我军听后战意昂扬,敌军听后军阵崩散,使敌不战而自退十里。
等到,战乱停息,功成名就。家祖因生性放荡不羁,无意从政,为了家族续存,就开始织布。
家祖说琴韵、织布虽不相同,但原理相通,都讲求大音希声之境界。于是,他从琴韵中领悟出织布的奥妙,这就诞生了——千香缎。”
“妙啊!妙啊!原来千香缎有这般chuán qí的故事,有这般精妙的意境。”千玄东激动的就要拍起手来,好在纪明珠及时出手抓住。
瞬间,一阵冰凉感自手心传来。千玄东于心不忍,他微微调整坐姿,温柔地将纪明珠抱在怀里。
纪明珠仙姿佚貌,仪态大方,千玄东觉得她一定很聪明。他问:“今夜就这样依偎着好吗?”
“嗯。”
两人还想多聊,无奈睡意渐深,不久便静静地入梦了。
夜很深,也很脆弱。
当启明星升起,当大公鸡鸣啼,当纪明珠惊醒,夜……就消失了。
受到惊动,千玄东也醒了。
“东公子,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但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了。”纪明珠说着已整理好衣衫起身。
接着,睡眼朦胧中,纪明珠的脸庞悄然贴近,千玄东只觉一阵温雅润泽的触感自唇间散发。
“再会!”千玄东还沉浸在温存中,忘了反应,痴迷中,对着已转身离去的倩影言语。
就在千玄东回味美妙的幸福感之际,一道人影子从不远处掠过,往纪明珠离开的方向。
千玄东大惊,方才初醒时便扫视过四周,不见有人,且周围的草木也没有被碾压的痕迹,短短片刻时间里,竟然有人从面前跑过!
这人是谁?
远处的林木,树枝“噼啪”的一声被折断,千玄东猛地想到刚才纪明珠急促的样子,拔足便往人影途径的地方跑去。
正是困怠的时辰,还没有人起来,四周静悄悄的,黑黢黢的。千玄东在沿途前后、上下察看一遍,一无所获。
“这香味儿……”人影闪过的地方出现了与纪明珠身上完全不同的香味儿,千玄东还记得这种香味儿,“是洛辰枫的熏香!”
千玄东震悚的呆立不动,内心惊疑难安。
洛辰枫有没有发现我呢?千玄东深悔昨夜没有毅然决然地辞送纪明珠。
夜里起了雾,雾霾中,零星的人,林木草丛,看上去隐隐绰绰。
千玄东没有流连,他沿着回小屋的山路缓行,想着发生的事情,想着这如梦幻般的夜晚。
突然,一串人影从林木间急穿而过,接着一眨眼就消失了。
是错觉吗?
千玄东不敢确定什么,只是本能的感觉,接下来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回到小屋时,屋外平静如常,屋内只有洛辰枫的家奴。昨天因行程仓促,没仔细端看,此时千玄东自进入木屋内,便一直满是好奇与探究的盯着他看。
房间里很暖和,家奴已点好烛灯,正凑在火光边拿着一件盔甲缝缝补补。随着距离的拉近,才渐渐辨识真颜。
那家奴五六十岁的样子,窄长的脸,蓄着短须。人精廋,肌肤黧黑,粗糙硬朗,看起来很老实厚道。
“老伯,早啊!”千玄东寒暄着。
“啊,早啊!怎么洛少爷没跟你一起回来?”家奴用很温和的嗓音答道。
“没有,我一个人先回来的。”千玄东想起一件事,用手指着家奴的铠甲问,“老伯怎么这个时候补铠甲?我昨天存放马匹时你好像也在补这个。”
“呵呵,年纪大了,偶尔帮年轻人修补些铠甲、wǔ qì,来补贴家用。”
“哦,老伯贵姓?在下是……”千玄东打算做自我介绍。
“千玄家的东公子吧!在下石枫,之前有幸见过公子。”石枫一双沉定的眼睛对着千玄东。
千玄东暗暗惊异,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异世竟然这么多熟人。
“洛公子真是迟啊!我们约定天亮时在这里见面的啊!”千玄东望着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感叹。
“夜到头时聚会就结束了啊,或许很快就回来了!”石枫说着起身往厨房走去。
千玄东也起身跟进厨房,锅里正“咕嘟嘟”地响,里面有已经煮的差不多的胡辣汤。
“洛少爷每次参加聚会回来都会来在下这吃点早饭,东公子可别嫌弃,来一起吃点。”石枫拿起勺子边说边盛着胡辣汤。
“谢谢。”千玄东客气地将饭接到手。
提到洛辰枫,千玄东脑中各种思绪变得纷杂错乱,他不露声色地平复着,心里又想打听些纪家的事,思量一会便道:“纪家的聚会应该不会发生意外吧?”
“这个难说。纪家、洛家虽然hé píng相处,但那只是上层官家们,对两家的老百姓来说,争执、打斗那是常有的。尤其像我这样住在交界处的,那更是家常便饭。而且,纪燚还有个生性残暴的儿子,让人不得安生啊!”石枫说着已坐回先前的凳子吃着饭。
“哦,纪燚是……纪家的当家?”千玄东疑惑地问道。
石枫奇怪地看着千玄东,观察着他的神色道:“对啊!东公子不知道?”
千玄东苦笑。“失忆”这幌子到哪都得摆一遍。
石枫听说千玄东的失忆后,感叹宽慰几句,随后继续道:“纪燚有个叫纪无云的小儿子,跟洛少爷年纪相仿,但那么大了还经常到处惹是生非,让人苦不堪言。”
“哦!纪燚还有其他子女吗?”千玄东心底迫切地想知晓纪明珠的事。
“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石枫说着,脸上现出揶揄的神色,“他有个叫纪明珠的女儿,人漂亮又机灵,跟你年岁相当,你们应该很配呀!”
这话正抵心坎,千玄东心房一颤,但也知话中含毒,他配合地抿嘴一笑,答道:“石老伯说笑了,在下现在哪还配得上纪家xiǎo jiě呢?而且,听说洛少爷也正在追求,所以更不可能了!”
“哦?洛公子在追求她?”石枫诧异地问。
千玄东打算再说些什么,石枫脸色蓦然一凝,沉声道:“东公子,刀挂在墙上,等会自己取了防身!”
凝神一听,屋外传来dāo jù、铠甲相互摩擦的窸窣声,声音很轻,不过可以听出,人数不少,他们正缓缓逼近小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