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周青神情恍惚,就连迟钝如刘石头都看出不妥。
“小三子,你这是咋了?”刘石头闷闷的问道。看到周青这样,他今天因为回家带来的好心情也大打折扣。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回到太子府。
朱祁镇不在府里,去了皇帝老子那里。周青只好回到自己的住处。
想了这么长时间,他自己也看开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这个时代里做一个大奸狗。
都已经是太监了,人生的轨迹也基本定型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去他么的道德正义,爱谁谁。
这一刻,周青感觉自己终于奸臣附体,看破了名利道德的虚妄性,精神世界升华了。
第二天,刘石头便跟随一名太监去了内武堂。原本周青也是准备去内武堂学习一下的,毕竟除了皇太子,哪个男孩从小没个学武的梦想。不过考虑到自己体内那团诡异莫名的气体,周青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真不考虑去内武堂学习武功?”
朱祁镇看着面色淡定的周青,有些诧异的问道。昨天看上还很意动,怎么今天就拒绝的如此干脆,搞不懂。
“谢太子殿下,周青自觉不是练武的料子,所以也不必麻烦了。”周青婉言回绝。
开玩笑,体内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万一不小心引爆了怎么办?
“哦,不想去就算了,孤王平日也好有人说说话,王伴伴他们平时就是太严肃了。再说那种外门功夫一般都是粗人武夫们做的事情。周青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找人教你学习内功,就像父皇身边的影子护卫。”
朱祁镇今天心情不错,谈性很高,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
王振站在旁边,满脸幽怨。心想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太严肃了,平时不都是你说啥就是啥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青现在对于体内那团诡异的气体就像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朱祁镇的话让他心里一动,何不修炼内功试一试,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万一行了呢。
打定主意,周青施礼道:“谢太子殿下厚赐,能得宫中高手指点教导,青不胜感激。”
第二日,周青跟随朱祁镇去往文华殿听讲。身为朱祁镇身边的侍读太监,周青主要的任务便是陪伴朱祁镇读书。
今日开讲的是太常寺卿,内阁大学士杨溥。
杨溥时年五十多岁,他是建文年间的进士,曾任仁宗太子时的东宫洗马,后来因为迎驾成祖稍迟,被牵连下狱,在诏狱中一待便是十年。后仁宗登基,擢升为内阁大学士。
杨溥性情温和谨慎,甚有气度。
今天他给朱祁镇讲史记,杨溥十年诏狱,狱中读书,可谓博古通今。一上午引经据典,妙语横生,就连周青和王振都听的津津有味。
临近中午,正讲到《史记,赵高列传》,眼看就要结束一天的讲课。不料杨溥最后话锋一转说道:“赵高之死,死于何因?”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是盯着周青和王振,其问话对象非常明显。
见周青和王振盯着自己,杨溥微微一笑,指着王振道:“王振,你来说。”
王振年轻时虽然做过学官,考过秀才,后来自阉入宫,但对历史却是知之不多。此刻见杨溥盯着自己,他心下一慌,忙回答道:“小人知道,赵高是被子婴所杀。”
说完之后,便老实的站在那里。
见王振的水平如此差劲,杨溥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周青:“周青,你有何异议?”
身为一个被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熏陶已久的灵魂,对于这种问题,周青心中立刻便有了dá àn。
见杨溥问到,他先是恭敬的施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据《史记》记载,赵高确为子婴所杀,但他的死,却是咎由自取。”
见朱祁镇也被自己勾起了兴趣的样子,周青继续道:“秦灭六国,横征暴敛,赋税徭役使民不聊生,故有秦二世而亡。赵高此人,本为小吏,因功恋位,为一己之私不惜弑杀国本,后为保住荣华,不惜再度害死二世,故取死之道只在于一个贪字上,贪恋富贵,无君无父,必死无疑。”
周青的回答让杨溥满意的点点头,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让两个太监来回答,便是想借此敲打一下对方,让二人不要以后不要仗着朱祁镇的宠幸插手国事,胡作非为。
周青对杨溥的这番举动自然清清楚楚,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大明朝宦官专政早晚都避免不了,单说旁边这个貌似忠厚,实则奸诈的王姓猛人太监,十几年后都差点把朱祁镇这个天子给坑死,现在敲打又有什么用。
回到太子府,没等朱祁镇喝口茶,就见东宫管事太监韦节进来禀报近几天的事情。
最近几日无甚大事,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昨日新采购入宫的一批药材出现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事情。
朱瞻基为了培养儿子,放了一部分权力给东宫,宫内一应采办职权如今便是太子府管着。
“居然敢如此大胆。”朱祁镇发火道:“查一下,谁人如此大胆?着人拿下,严加惩办。”
“这”韦节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承办药材采购的皇商叫吴嘉,是,是郕王的舅舅。”
朱祁镇闻言一愣。郕王朱祁钰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宣宗子嗣单薄,膝下男丁只他和朱祁钰两人。平时朱祁钰对他也很尊敬。他对这个弟弟向来也极是爱护。
朱祁镇沉吟片刻,吩咐道:“下令让吴嘉将次等药材重换,另外再罚他一千两,不,一百两银子。”
这样的处罚不是轻了,而是太轻了。次等品重新换取,象征性的罚了一百两银子,这跟没有处罚有什么两样。
由此而看,朱祁镇对自己的这位皇弟还是极其看重的。
第二日,周青早晨起来刚洗漱完毕,便被朱祁镇派人传去。
进入太子府的大厅,便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朱祁镇,下首躬身垂首立着一个老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