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
正午的阁间里明亮,轩敞。一道黄花梨屏风将暖阁分成大小两个空间,家具都为紫檀所制,异常精美,大小器物的造型精巧,雅致,摆放的恰到好处,俱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既显露出皇家的奢华与贵气,又带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宣德皇帝朱瞻基坐在铺了软垫的圈椅上,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长子朱祁镇。
朱祁镇是他和孙贵妃所生,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从小孝顺,听话,容貌也和他长得很像,英气勃勃,身姿挺拔。为此他效仿祖父永乐皇帝当初教导自己那样,将朱祁镇带在身边,让他学习处理政务,为此他还请了朝中的重臣“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轮流来教导朱祁镇。朱瞻基相信他以后绝对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他对这个儿子异常满意。
看着朱祁镇给自己行礼。朱瞻基笑道:“听说你最近在为你皇祖母准备礼物,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祁镇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振,兴奋的说道:“回禀父皇,皇祖母的寿礼儿臣已经准备妥当。”
“哦,是什么样的寿礼?”朱瞻基来了兴趣。
“这件礼物乃是儿子与匠作坊的几位匠人亲手制作,想给皇祖母一个惊喜,请恕儿臣不便透露。”朱祁镇对身为皇帝的父亲并不畏惧。
朱瞻基神色微讶,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朕不问了,阿镇自会给皇祖母惊喜。只是,你怎么会想到亲手为皇祖母准备礼物?”
朱祁镇回道:“有人对我说,只有亲手准备的礼物才是最有诚意的,儿子深以为然。”
“嗯?这是谁说的?”
“是一个小太监。那天我闲得无聊,跑到慈宁宫那里,碰到一个小太监,他叫周青”
东暖阁的各个角落摆放着大盆的冰块,令人舒爽的寒气笼罩住了整个屋子。
朱瞻基和朱祁镇两人就如同平常人家的父子般互相聊着天。朱祁镇将他和周青认识的过程毫无遗漏的讲给朱瞻基听。
“这个周青不错,知晓孝道,朕要好好赏赐他。”朱瞻基赞道。
“恩,当时我也说要好好赏赐他。对了父皇,刚才我来的路上碰到王大伴要打死周青”朱祁镇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向朱瞻基说了一遍。
“你是说王瑾和范弘怀疑这个周青是打断黄德贵双腿的凶徒?”朱瞻基收起笑容,认真的问道。
“王大伴说周青长得太瘦小,肯定不是凶徒,打他是因为他刚来宫中便得罪了人。”朱祁镇回答。接着说道:“儿臣请求父皇将周青分派到东宫,让他陪伴儿子读书。”
朱瞻基听到周青不是凶手,脸色稍缓。此时听到朱祁镇的请求,他没有立刻答应,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周青刚刚进宫,礼仪还未学全,且等你皇祖母寿诞之后在分派给你也不迟。”
“这好吧,儿臣遵旨。”
乾清宫外。
周青和一众太监侍卫等在外面。
朱祁镇临走之前说会安排他去东宫,也不知道行不行。东宫的太监宫女侍卫可都是有数的,都在御马监登记造册,不是随便就能去的。
王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周青。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小太监他见过,那天在慈宁宫和太子交谈的便是这人。没想到太子殿下对他如此重视,甚至为他去向王瑾求情。
自他三年前被皇上派往东宫陪太子读书,他这个曾经的学官在一大群文盲太监中很快脱颖而出,极得朱祁镇的信任,凡有事情都会与他商量,对他的意见也极为重视,甚至还尊称他为“先生”。这让他在东宫内威望大增。
可是说,除了教导太子的几位外朝重臣和詹事府詹事李茂,他王振就连詹事府正四品的少詹事杜少安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横空杀出来的这个小太监,居然如此生猛,上来就“俘获”了朱祁镇的心。
想到这里,王振心里很不舒服,甚至隐隐感到威胁。
之前这个周青居然敢大声直呼太子之名,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虽然太子殿下不在意,但他王振可不这么想,这可是大不敬啊,是要杀头的。
这件事情定要禀报给皇上,让他治这个家伙的罪,杀他的头。不过,若为此事恼了太子殿下,似乎又很划不来。况且他也很难见到皇帝。
王振心里十分纠结,眉头皱的都快夹死一只海蟹了。
周青站在不远处,眼角余光打量着王振。
他对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奸人很好奇。
驴脸,细眼,薄唇,这简直就是为了奸贼这个角色量身而生的。
而且这货还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目光中透着一股瘆人的诡谲,敌意相当明显。
得,又遭人嫉恨了。自己来到这大明王朝,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倒是接二连三的搞出不少仇家。
还有之前的那个王瑾,行事粗暴简单,直接碾压自己,一言不合就要把他怼死,这样的对手最让人心里发憷。
大明皇宫的水儿太深了,自己刚穿越来时的那种满满自信,现在想想简直可笑。
这里弱肉强食,媚上欺下,狐假虎威。不能适应这里的规则,就要被淘汰,被淘汰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正胡思乱想之际,朱祁镇从乾清宫里走出来。
一众人迎上去,王振开口道:“殿下要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吗?”
朱祁镇摇摇头,道:“今天有些乏了,先回去吧。”说完,转头向周青道:“周青,本来想让你到东宫陪孤王一起的读书,但这几日怕是不行,等皇太后寿诞之后才能让你过去,你且先回原来的地方吧。”
周青赶忙回道:“谢太子殿下美意,一切但凭太子殿下做主。”
王振站在一旁,瞥了周青一眼,眼珠转动,心想这几日要想办法把这个碍事的家伙撵出宫去。
朱祁镇的出现,让周青在黄德贵一事上逃过一劫。不过他心里也明白,一旦自己去往东宫,就要直面王振这个名闻古今的大奸人。以今天的情况来看,对方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以后怕是免不了要和他对上打擂台。
想要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就要不断获得权势。
而明英宗朱祁镇,就是以后自己和王振之间角逐的最关键人物。
是夜,京都东城,靠近崇文门一角的一所四合院。
一处厢房内,三名大汉正围坐一桌,进行密议。
其中一人相貌粗豪,满脸络腮胡,眼中精光湛然,宽大的手掌几乎有常人两倍之大,隐隐为三人之首。
他端起面前粗制茶杯,一口饮尽,盯着面前二人问道:“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中一人道:“都已准备妥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我们既然已经得到圣者令,目的已然达到,何苦再节外生枝,行那冒险之举。皇宫大内不比寻常,只要露出一丝马脚,我们谁都出不了京都。”
“哼哼。”络腮胡大汉冷笑一声,冷然道:“我圣教自二十年前被朱元璋设计围剿,元气大伤,一直韬光养晦。年前才刚刚复出便被锦衣卫盯上,如果不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谁会知道我圣教威名。那些江湖中人又如何会来投奔我们。”
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也不必担心,事成,则我圣教声威大振。如果失败,嘿嘿,他们也查不到我圣教头上,要知道,白莲教徒在这大明的土地上一样不少。”
两名手下对视一眼,明白过来,脸露喜色,齐声道:“雾堂主高瞻远瞩,非我等可及。”
“哈哈哈哈,二位放心,此事若成,当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