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陆中部,一条由南至北的绵长山脉将燕国与蛮荒古森林分割开来。它如一把开荒巨斧,横腰斩在天启大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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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雪山脉”,是天启大陆上的人们从先人那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名字。而在兽族的语言中,它被称作“斯蒂尔沃雷”,意为“钢铁意志”。在兽人族群中,他们把八重雪山脉看作是上天钢铁之神的化身,沉重、伟大且坚不可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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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峰,是八重雪山脉上千万座山峰中不算高大也没有任何特殊印记的山峰,但它被积雪覆盖的面容之下,是一条河的源头。这条河自茕峰流下,淌过燕国西方的大地,最终向东在修城的西南方汇入龙涎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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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养万物的土地和流水,自然会被人们永远铭记。渭阳河,正是这条河流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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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阳诃一路流淌,经过高山,峡谷,再到平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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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陵是渭阳诃中段北部的一座城市,这里也是燕国在西方最主要的政治经济中心,围绕在渭陵城四周的,是广阔的伊尼大草原,在这里生活着勇敢而热情的游牧民族——伊尼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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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很久以前。现在那片无垠的绿海,渐渐地被漫无天际的黄沙取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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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渭陵北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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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漫天的黄,遍地的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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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干枯的树林在几乎被黄沙覆盖的土壤中苦苦挣扎,或许他们早就死了,只是他们不想睡在这冰冷干燥的沙尘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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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一棵树又倒下了,它最终还是没能斗过这沙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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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曾经那充满生机的绿洲,现在竟真的快要成了沙漠。”男子的声音很沉重,脱口而出的话在一瞬间被风沙吹散,同样,风沙也绝对不会放过他那干裂的嘴唇。他背靠着一棵看似高大的树,松散的衣领在风中飒飒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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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称为墓地更合适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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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躲在旁边一棵枯树的背后,在风中凌乱的一头黑发肆意地抽打着他的脸颊,他的嘴边,始终都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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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听起来也不错。”男子抬了抬快要被沙土没过得双脚,“人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渺小,自然的力量才是宇宙中最强大的法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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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会遭受天灾与**,唯有我等,可以置自然法则于身外。”少年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景象,他好像很喜欢枯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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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摇了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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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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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没有了树叶,就什么都遮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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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树林向深处看去,还有几座仍然屹立的房屋,房屋的主人应该早就不在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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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知道人是有生命的,谁又会去在乎这一堆破砖烂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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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跟随着男子穿梭在一间间废弃的石屋间,四面围砌的石壁内,风化的动物毛皮和毡布混合着沙土躺在一起,原来这里的人不会居住石屋,在曾经的那片草原上,要找到一块石头是很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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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这来,这里没有人可以杀。”少年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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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是为了shā rén才活着。”男子低着头四下探寻,似乎在寻找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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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但至少我是,这是头儿教给我们的,而且你杀的人比我只多不少。”少年看着正在用手扒开沙土的男子,他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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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他自己的事。时间慢慢地过去,一张细长的羊皮出现在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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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有收获啊。”少年向男子凑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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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卷上从上到下似乎书写着一个个奇怪的符号,男子仔细地观察着,但似乎没有什么规律,上面不是他认识的文字,全都是一些特殊的图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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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少年突然伸手去抓男子手中的羊皮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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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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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拳相对,少年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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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胥,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少年口气变得凝重,但这并不是因为一张简单的羊皮卷而已,而是羊皮卷上最后一个符号,他见过,在一个女孩的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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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手上那东西给我看一下。”少年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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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伯胥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将羊皮卷叠起来,放到了怀里,他用行动回答了少年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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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头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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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的。”伯胥的语气还是那样沉重平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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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胥,虽然你曾经救过我,但我没保证不会杀你。”少年没有做丝毫让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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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会死,但我的死不会是现在。”伯胥看着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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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试试。”少年显得很自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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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胥沉默了半天,还是转过身去,顺手将怀中的羊皮卷扔向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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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羊皮卷,虽然刚才已经看到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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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后一个,就是弯。”伯胥用手抚摸着冰冷的墙壁,但传来的,除了冰冷,没有其他的任何。“伊尼族每个家族的家族谱都是唯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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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尼族,那就意味着弯是燕国的人。”少年望向伯胥的背影,这也是他得出的结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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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我们应该怎么办?”伯胥突然转过身向少年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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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哎···”他看着羊皮卷摇了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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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上还派了其他人查关于伊尼族的事。”伯胥顿了一下,“他们迟早会查到,并且上报组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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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静静地望着伯胥,保持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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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胥看着休,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的,那是一个被鲜血浸泡的夜晚,是让他变得冰冷无情的夜晚,是那个让他对感情死心的夜晚。那个夜晚,他亲眼看着一对夫妇倒在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冰冷的剑下,但那时的他却无能为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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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早已忘了自己当时的哭声,忘了母亲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力量有多大,也忘了当时父亲与蒙面人对抗时的呐喊,忘记了父母的血液流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忘记了烧毁他家园的火焰有多刺眼。他记得的,就是头儿救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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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不是真的,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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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我们不一样,但我可以看得出,你跟他们也不一样。”伯胥盯着休,可惜,他没有从这个叫休的少年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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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将你现在的状况回去告诉头儿的。”休将手中的羊皮卷扔了回去,“只可惜,等不到那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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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组中,原来只剩下我,启还有弯,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伯胥向门口走去,他的神情,比外面的沙漠更荒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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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还有我么?”休反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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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不像你们,你们全都是在婴儿的时候就在组织里面了,你们从一开始就属于组织,这一生就在那。”伯胥没有理会休的话,“而我们三个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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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倒说说哪里不一样。”休饶有兴趣地看向伯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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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三个本来就不属于那里,在我们的心里,还藏有组织中禁止的东西,那就是我们曾经的回忆。”伯胥看着外面被风吹动的浮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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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就像流沙,怎么流也流不完,怎么洗也洗不净。”休看着门前那个有些凄凉的背影,心中没有同情,倒是有些遗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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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应该告诉你什么时候对我动手了吧?”依然沉重的声音向他背后的那个少年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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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说,不是现在。”休有些不耐烦了,“既然你都知道了,真是没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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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伯胥应了一声,“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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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单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那么我选择拒绝。”休一脚踢在旁边一张倒斜的桌子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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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早就被这沙风吸干了水分,它们不会腐蚀,但他们的身体却脆的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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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还小,很难相信她整天在死人堆里还能有现在的性格,而启,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至于我···”伯胥没有再说下去,“帮我们向头儿申请一个去燕国的任务,我相信头儿对你足够信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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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求我吗?”休有些讽刺地看向伯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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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两个送回燕国,剩下的事我来做,完成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伯胥的这句话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现在你要杀我,还不现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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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休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能看得出伯胥此刻是认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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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也许组织里只有头才知道,我是失魂人的后代。”伯胥缓缓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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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休看着伯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