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刚转到廊下,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p>
卓文翰恰在此时从狄公房中出来。于是刚好就看到了。他笑道:“大将军,你是染了风寒了吗?”</p>
元芳脸一红:“不,不是的。”</p>
与进门时相比,现在的卓文翰显得是容光焕发。对此元芳很是好奇。难道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公主失踪事件便有眉目了吗?</p>
“暂时还没有进展,不过有狄公坐镇,在下的心便安定了许多。”说到这里,卓文翰向元芳拱了拱手:“狄公吩咐了不少事,现在是不能耽搁了。李将军,失陪了。”</p>
“太子请自便。”元芳还礼。然后目送卓文翰离开。进了屋,元芳便向狄公汇报:“公主已安抚了。我和如燕说了,她今天就陪着公主。”</p>
说到这里,元芳忽然想起来了:“大人,钟夫人有些不舒服,就今天一直都没起呢。“</p>
狄公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如燕告诉你的吧。”</p>
“是如燕告诉我的。”元芳的脸微微一红。他说:“如燕说了,她会看着的。如果实在无法好转,她就去找驿馆里的大夫抓药。”</p>
五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病了呢?不过现在有如燕照顾,应该没什么吧……</p>
为五娘担心的念头在狄仁杰心中一闪即过。此时,时间紧张,狄公也顾不得许多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元芳问道:“大人,我刚刚看到卓伦太子出去了。”</p>
狄公:“我与他大体的将事情分析了一下。虽然不能说找到了头绪,但也算是大体的理清了脉络。”</p>
元芳喃喃道:“难怪他看上去似乎是开朗了许多。”</p>
“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狄公意味深长的笑着。刚刚他对卓文翰提了两点:一是石国城中必须尽快恢复秩序。现在的情况是敌暗我明,混乱的形势不但不利于调查,还容易让人浑水摸鱼。</p>
元芳能理解:“这件事还真是非这位太子不行。他手中还掌握着能用来便宜行事的玄铁令。”</p>
“他是咄陆部的太子,现在又受长老会之令侦办此案。所以卓伦太子行事要比一般人方便很多。”狄公进一步分析道。</p>
卓伦伊利邪确实有很大的便利。因此在恢复秩序之外,他还要为狄公调查几件很重要的事。在所有的事中,最重要的是——“驭风者”。</p>
“驭风者?”元芳有些不明白了。所谓的驭风者,不就是原先横行在沙漠中的一股强盗吗。因为劫夺突厥商队,若怒吉利可汗而遭遇到突厥大军的围剿。最后是托庇到了贺鲁的麾下了么。</p>
狄公的眼中现出沉思之色:“但这伙强盗却很不简单呀。就是在最近,元芳你就曾遇到了一伙驭风者的伏击吧。”</p>
元芳立刻就想起来了。那件事距现在不过两天。伏击他的驭风者昆沙和菲奇和他们的一个同伙。而且很可能是为个把时辰前在苏特大街上的一个小冲突。昆沙与菲奇不认识元芳,他们错误的认为只要再找一名同伴加上设好的陷阱并突施偷袭就能杀害元芳。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两个人死了,更严重的是驭风者依然在石国城中huó dòng的秘密也暴露了。</p>
想到这儿,元芳猛地明白了:“大人,您是怀疑这件事是驭风者做的?”</p>
狄公冷冷的道:“卓文翰说了,昨天是有一伙高手预先潜入汗帐。然后选准一个时机出手。将四位公主硬抢走的。哼,虽说是出其不意,但能从防卫如此严密的地方成功的将人掳走,这样的高手不会太多吧。”</p>
“这样的高手确实不可能多。但,但驭风者每次出手,不都是会把敌人剔成白骨吗?”元芳忍不住问道。</p>
从驭风者保护贺鲁突破振远隘口闯入中原起。元芳与这帮强盗打交道已不止一回两回了。他曾数次见到这帮强盗施虏后留下的满地白骨。而将敌人满身的血骨都剔去也成了驭风者shā rén的一个明显标志。而这次,虽然守卫们也有死伤,但却并没有一人被剔为白骨。是以虽然深信狄公的推断,但元芳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p>
狄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元芳,若是要杀死敌人,是直接斩去他的头颅容易,还是将他剔为白骨容易?”</p>
“自然是斩去头颅容易。”元芳回答。同时他立刻明白了:“大人,你是想问为什么驭风者要舍易求难,每一次都要做这种麻烦的事?”</p>
“或者他们是想用自己残忍的行径恐吓对方。使敌人更快的崩溃吧。”曾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p>
“但也有可能从而激发起了对方的斗志。既然没有任何退路,那就索性以死相拼好了。”元芳若有所思,然后他进一步想到:“驭风者这样的手法,在战斗之中使出来已经带有几分欺凌的意味了。虽说是驭风者有自己独门的手法,但彼此实力相差不大的话,这样做很有弄巧成拙的风险的。”</p>
狄公赞许的点头:“所以,我才让卓文瀚替我好好的查一查。看看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说到这里,狄公看到元芳神情犹豫。便道:“元芳,你想到什么就说。不用担心自己说得对不对。”</p>
“是。”元芳应道。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天在苏特大街,我看到木它达部的亚克察与昆沙、斐奇两个驭风者在一起。而这两个人之所以向卑职出手,很大的可能是受了这位太子的唆使。所以,卑职在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p>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等于亚克察帮外人绑架了自己的mèi mèi。这……这怎么可能……”一旁的曾泰感到了难以置信。他颤声道:“听卓仑太子说,歹徒掳劫公主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圣女祭。如果亚克察明明知道却仍然这么做,这不就是天良丧尽么。”</p>
元芳苦笑道:“曾兄,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而已。”</p>
“但现在,所有的可能都必须考虑到。”狄公说道。</p>
“恩师所言极是。”曾泰明白了。接下来他便问道:“恩师,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呢?”</p>
狄公淡淡的笑着:“元芳不是请了两位客人么。现在也是时候和他们谈谈了。”</p>
乔宣坐在房中,一手拿一块铜牌正在默默垂泪。狄公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他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然后迈步走了进来。乔宜不认识狄公。但侍立在狄公身边的李元芳却是见过的。于是他立刻就明白了。于是,乔宣赶紧起身,走到狄公面前跪倒在地:“小人乔宣,见过狄大人。”</p>
“你就是乔宣呀,元芳在本阁面前说起过你。”狄公目光温和。他说:“乔宣,你兄长是遭遇了不幸,但你要节哀啊。”</p>
乔宣目中有泪,他重重的磕下头去:“但凭大人做主。”</p>
“起来吧。”狄公说道。他在房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并安排到:“给他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回话。”</p>
有千牛卫端来了椅子。但在狄公面前乔宣如何敢坐。他躬着身子颤声道:“谢阁老赐坐,但……但小人还是站着的好。”</p>
对此,狄公没有勉强。他点点头,然后要求道:“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吧。”</p>
这个乔宣是个聪明人。他没有重复说过的事情。而是直接tí gòng了一个新的情况:“府里是前天出事的。就在出事的前一天下午,我兄长曾被班甲拉找去了好一会儿。他回来之后偷偷告诉我,原来真正找他的人是管家扎克格。扎克格告诉他,说有一件事要请他帮忙。如果事成,可免他奴隶的身份,并提拔他做高等仆役。”</p>
“哦,还有这样的事?”狄公眉毛一挑,他问:“你兄长有没有说,扎克格让他做的是什么事?” </p>
乔宣摇摇头:“我问了,但兄长也不知道。扎克格只是说有事,但没有说是什么事。”</p>
狄公眉头略皱:“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p>
“小人劝过哥哥,但他就是不听。”说起这个,乔宣真是难过到了极点。他说:“大人,小人与兄长这几年做奴隶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兄长说了,他估计扎克格是贪墨了府中的重要财货,想要往外运。如果帮了扎克格的忙,他是会记得的。哥哥想着只要脱得了这个火坑,就要设法再帮我……他……他主要还是为了我啊。”</p>
狄公仍有疑惑:“但你们是兄弟呀,若是扎克格要算计你兄长,应该会考虑到你吧。”</p>
乔宣:“这里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兄弟。被强盗虏获的时候我们都用了化名。原本商议了如果有人问就说是同乡。不过一直到现在这个都没用上。根本就没人想到要问我们。”说话时,乔宣的声音是说不出的苦涩。没人询问不是因为对他们放心,而是压根就没有把这些奴隶放在眼里,又或者直接就把他们当做了会说话的牲口而已。</p>
扎克格对乔意承诺的相当好。因此乔意是一门心思的要做成这件事。所以他不顾乔宣的反对,半夜偷偷爬起来出去了。</p>
“我原本是想看着他的,但还是忍不住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人就已经不见了。”说到这里,乔宣是又悔又恨。</p>
“那时是什么时候?”狄公追问。</p>
乔宣回答:“哥哥具体什么时候走的不知。但我醒来后没多久,监工就来叫人了,我们干活的时辰到了。”</p>
狄公又问:“你们什么时辰开始干活?”</p>
“大约是寅时。”乔宣答道。</p>
这时元芳在一旁说道:“卑职跟踪班甲拉到后院垃圾场时,那边的清理快结束了。看样子他们已经是做了好一会儿了。马车出角门,天开始放亮,到西门恰好直接出城。”</p>
其实在后院的时候,乔宣还是见到过自己的兄长的。乔意还是和往常一样干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乔宣虽然满肚子的问题,但在那种情况下,却是一句也不能问。很快,东西都整理好了,一辆辆马车排成队,从角门里出去了。</p>
元芳问:“我听班甲拉说有个监工,那天刚好生病没有去。”</p>
“确实是生病了没有来。不过还是有人代替他的。这人以前从来没见过,甚至连监工都不认识他是谁。这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像其他监工那样喜好用鞭子打人。但不知为何,那样子阴瘆瘆的。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害怕。”</p>
车队出门,刚开始的时候乔宣还想注意自己的兄长的,但很快就找不到了,然后这一别就成了永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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