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莎罗雅在写“李元芳”。她提着笔,在纸上不停的写着。一张纸写满,便扔到一边继续写下一张。</p>
亚克察推门而入。看到满桌的纸以及纸上的字。他的眉毛皱起来了:“法莎罗雅,你怎么又在写汉人的字?”</p>
“要你管。”法莎罗雅懒懒的道。不过她还是把笔给放下来了。</p>
“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谁管。”亚克察忍住气说道。他又看了桌上的纸条一眼:“法莎罗雅,你不要再写这些汉人的文字了。你知道,爷爷最讨厌这个。还有,他几年前就说了,想要把你嫁给贺鲁。”</p>
“行了,你就给我闭嘴吧。”法莎罗雅没好气的喝道。显然,亚克察的话引起了法莎罗雅很大的愤怒。她冷冷的说:“亚克察,在他们得势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我们,难道你忘了吗?而现在,你居然还想着把你mèi mèi嫁给贺鲁。难道你不知道十天之后就要在幕兰达会上讨论对他的处分了吗?你是要我也跟他去死,还是希望自己的mèi mèi未出阁就先做了寡妇?”</p>
越说法莎罗雅就越生气。到最后她干脆站起来并向自己的哥哥下了逐客令:“行了,你走吧。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p>
赶走亚克察,法莎罗雅依然是余怒未消。她命令一旁服侍的伽汐:“伽汐,去,把这些纸都烧了。”</p>
伽汐:“都……都烧了?”</p>
“是都烧了。难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法莎罗雅提高声音喝道。看到公主脸上的怒容,伽汐不敢多啰嗦,赶忙收拾了桌上的纸张,然后匆匆的走了。</p>
亚克察就在附近等着。看到伽汐抱着纸张出门,他忽然从拐角处转出来并大声喝问道:“干什么去?”</p>
伽汐一惊,险些将怀里的东西散了。看到是亚克察,伽汐连忙屈身行礼:“太子。”</p>
“嗯。”亚克察答应了一声。他看了伽汐怀里的东西一眼,然后问道:“你要去给公主办事?”</p>
“是的。公主命令婢子将这些纸都拿去烧了。”</p>
“烧了也好。”亚克察挥挥手:“行了,你去吧。”</p>
听了这句话,伽汐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的走了。</p>
看着伽汐的背影,亚克察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怎么样?”</p>
亚克察仿佛早就知道会有人在他的背后说话。而且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头也不回就这么说道:“纸上写的都是汉文,我看不懂。”</p>
那个声音又发话了:“重要吗?”</p>
“不知道。应该很重要。”顿了顿,亚克察又补充了一句:“我怀疑,很可能和那个与她斗了一场的汉人男子有关。”</p>
最后那句话一出,那个声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是的,那个人可不好对付。”</p>
亚克察一惊:“怎么,连你们也对付不了他?”</p>
“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去做,那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亚克察身后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了。然后,这个人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亚克察的回答。</p>
亚克察面色连变。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他一跺脚:“好,就按你说的那么做!”</p>
天渐渐暗了下来。僻静的后园,只有一点星星的火光在闪动。</p>
侍女伽汐独自看守着火堆。独自一个人在这略显阴森的地方烧东西,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伽汐却不能走,因为她的事还没有做完。</p>
就在这时,忽然吹来了一阵怪风。伽汐一个没防备,那些还没有被点着的纸被吹的到处都是。伽汐一惊,“啊”的叫了一声之后便连忙到处去收集。还好吹走的纸不多,很快就都被捡了回来。虽是如此,这个地方伽汐也是不敢再多待了。将最后的几张纸投入火堆,伽汐便匆忙站起身想走。而就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身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p>
“啊!”伽汐惊叫起来。</p>
……</p>
天终于完全黑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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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太阳又升了起来。</p>
如燕在自己房中,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一”字。五娘正在她旁边做针线,顺口就问道:“干什么呢?写这个。”</p>
“又是一天过去了。”如燕用手撑住下吧,轻轻的叹息了一声。</p>
五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这一天才刚开始,你就发这样的感慨。是想干什么呢?”</p>
如燕摇了摇头,把写了字的纸揉成一团。她叹了口气,“突厥那边送的幕兰金贴,时间是十天之后。而昨天的第一天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还有九天,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麻烦。”说到这里,如燕发现五娘已经停了手上活计,正侧头专注的看着自己。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p>
“没啥。”五娘收回自己的目光。</p>
“别没啥没啥的,你倒是和我说说话嘛。”如燕蹭到五娘的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姐姐,人家心很乱,你就和我说说话嘛。”</p>
五娘伸手在如燕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取笑道:“我可没能耐哄你,你去找你要找的人去。”</p>
“可我就是想找你,谁叫你是我的好姐姐呢。”如燕索性将自己的下巴架到了五娘的肩膀上。她轻轻地喃喃着,“元芳一早就操练去了。刚刚回来,又被叔父叫到房里说话。唉,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只是希望别是坏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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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芳,出事了,而且是大事!”</p>
书房里,狄公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元芳一惊,他忍不住用疑惑的目光看了正坐在一旁的曾泰一眼。曾泰似乎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对狄公忽如其来的这样一句话没有感到任何惊讶。</p>
“元芳,你昨天不是与一位突厥公主莫名其妙的斗了一场么,后来那位公主就回了家。而今天一早,他们家里人发现,这位公主无缘无故的失踪了。”</p>
曾泰的话是啰嗦了些,但事情的叙述却很清楚。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元芳很是吃惊:“什么,公主失踪了?”</p>
“是的。”狄公点点头。然后取出一张纸递给元芳:“你看看。”</p>
元芳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宣纸。纸上已经写满了字。从上到下,全部都是——“李元芳”。</p>
元芳险些跳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拿着纸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这……这是什么,这……这算什么……”</p>
狄公轻叹一声:“这张纸是在那位公主房中找到的。”</p>
“但……但卑职以前确实是不认识这位公主。就是……就是昨天莫名其妙的斗了一场。而且……而且那时我也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啊。”可怜元芳,急得鼻子尖上都出了汗。</p>
“这张纸是拔那汗派人送过来的。为这件事,曾泰也与卓文瀚有过一番交流。”说到这里,狄公淡淡的一笑。他看了那张纸一眼,然后道:“虽然是白纸黑字,但要想凭这个来攀诬别人,却是完全不可能的。”</p>
元芳的心定了下来。他感激的道:“谢谢大人。”然后问道:“大人,我们该怎么办?”</p>
“静观其变。”狄公冷冷的笑着。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其中有冷森森的寒意在闪动:“这帮人既然专门的将这样东西抛了出来,我想他们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p>
这就是狄公的判断,而事情的发展也验证了这种判断。</p>
快到中午的时候,卓文翰匆匆忙忙的赶来了:“狄公,李将军,曾大人。”卓文翰与他们一一见礼。他面上的忧色充分表明,这件事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大了:“到现在已是大半天过去了,却依然没有公主的任何消息。”说这话的时候,卓文翰显得疲倦又无可奈何。说到这里,卓文翰抬头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屋里并没有人接他的话。于是事先准备好的话是一句都没有办法说出口。</p>
正在这尴尬时,狄公发话了。他说:“石国即是突厥的西庭,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人敢在这里作祟。文翰回去之后,只要细心查找,必然能发现有关的线索。”</p>
听这话,卓文翰都有点傻眼了。依狄公的意思,他不但是不想管,而且隐隐的是在送客了。照常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卓文翰也就该走了。但他不能,他是带着任务来的。</p>
卓文翰站起来,对着狄公长揖到地:“文翰无能,空耗时间却一无所获。现在情况紧急,还望狄公不吝赐教。”</p>
狄公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文翰那,不是本阁不帮忙,而是这件事本阁几乎是一无所知。若是胡言乱语,不但无助于事,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还希望你能理解。</p>
卓文瀚当然能理解。所以他提出:“那就让文翰将事情的所有经过都一一详细讲出。狄公您神断之名天下皆知,必然能推导出事情的真相,从而找到公主。”</p>
“且慢。”狄公轻喝一声止住了卓文瀚的话,他说:“我等现在的身份,是大周的使者。职责为联络与沟通。突厥国内的事物却是不宜牵涉过多,否则难免要落个僭越之罪了。”</p>
“如何……如何敢这般不知好歹……”卓文瀚额上现出了汗迹。他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睿智的老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狄公仿佛能透彻的看穿别人的心思,并提前用话将卓文瀚可能要走的路给堵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