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千刀的娘娘腔,真是太恶心了!可又恶心得如此妖娆,如此风情万种……难道这对粉雕玉琢的主仆真是女扮男装?叶知秋在心思急转的同时不禁疑窦更甚,于是他强忍着鸡皮疙瘩,然后故意大大咧咧的道:
“兄台对喝花酒也有兴趣?原来大家竟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喝花酒本来只是一种在觥筹交错之间以资谈笑来活跃气氛的娱乐消遣方式,却被骄奢放逸的人们作当一种风花雪月的文化变本加厉的继承和流传下来,如今在声色犬马的秦淮河畔找到了发扬光大的舞台,金陵的三教九流无论是否做过贡献都感觉与有荣焉。叶知秋当然也曾尽过绵薄之力,但是基本上每次都能适可而止……
“谁是你的同道中人?我才不像你们这些……”锦服少年厌恶的表情未及收敛,却突然话锋一转口不择言的道:
“其实我是顾倾城的妹……没过门的丈夫,对!就是这样,所以你没有机会了。不管你对她如何居心叵测,无论她对你怎样兴复不浅,如今我既然来了,你就知难而退吧!”
原来丈夫也有没过门的,这次可真是增长见识了。叶知秋不禁哑然失笑,却也没有去刨根究底,而是假装恍然大悟,然后承颜顺旨的道:
“谢谢兄台你的忠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实话你和倾城xiǎo jiě真是很有夫妻相,简直就是传说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羡煞旁人了,我祝福你们!”
叶知秋从善如流,深情的语出至诚,却又惄焉如捣的看着锦服少年,失魂落魄的表情让人目不忍睹,若是忧郁的眼睛再加上两行清泪,想必那种杀伤力还会成倍的增加。
即便只是这样仿佛生无可恋,锦服少年竟也有些于心不忍——俗话说宁拆十座桥,也不要毁掉一桩婚。而且就算是上吊也要让人喘口气,我这样单刀直入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是就在锦服少年准备出言安慰的时候,叶知秋突然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激动的道:
“你一定……一定要善待倾城xiǎo jiě,不然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一下变生肘腋,锦服少年猝不及防,双手骤然落入一双温热的狼爪,陌生的触感让他不禁满脸通红,可是如果反应过激,却又无法自圆其说,所以脑袋一热便没了主意,只是手足无措的好生为难。
这还了得!岂有此理?旁边的清秀小厮突然怒喝一声“大胆”,接着就要不顾一切的向叶知秋拔剑挥来,可是正好迎上叶知秋扭头看来的一脸茫然,无辜的眼神竟让清秀小厮手上的动作一滞……
叶知秋偷袭成功的贼手极尽轻薄,仿佛十根手指全都带着一种轻佻,锦服少年咬牙用力挣脱开来,然后侧过小脸支支吾吾的道:
“我……我会的,你……你放心。我和顾倾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小我们就如胶似膝、无话不谈,早就得到父母之命,如今又有媒妁之言,我更不会让她身受一点委屈。你还是先把自己顾好再说吧!”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的提醒!”叶知秋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满面狐疑的质问道:
“可是你作为倾城xiǎo jiě毕生的依靠,怎能任她一个单身女子流落风尘?即便她再如何洁身自爱,可这十二秦楼毕竟是个寻花问柳的风月场所,一旦有人对她起了歹念,你让倾城xiǎo jiě这样一个弱质女流该如何自保?”
叶知秋越说神情越是激愤,有意无意的又想故技重施,但是一双贱手似乎根本毫无意识,完全不像是由猥琐的心灵来支配,所以锦服少年也只得巧妙的东闪西挪,同时急忙硬着头皮真假参半的解释道:
“倾城xiǎo jiě行不苟合,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她到目前为止最为明确的梦想就是提高琴技,此番不惜深入险地也是为了找机会以琴会友,而烟雨楼虽然只是龙蛇混杂的烟花柳巷,但是也有被发佯狂的高人逸士隐身其中,若能得一知己,人生岂不快哉?何况她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一般的宵小之辈恐怕近身都难……”
大华朝施政平等,老百姓民风开放,无论是王侯将相,或者是贩夫走卒,习文习武皆随自己的兴趣而定,吃好吃坏都由自己的劳动所得——朝廷采取宏观调控,统领大纲;民间百姓贯彻实践,自力更生。只要不是触犯天条、大逆不道,可以任凭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在不损害国家权威和他人利益的大前提下,大华子民享有绝对的人权地位和喜乐自由。
所以顾倾城系明珠也好,不让须眉的系宝刀也罢,都是她的权利,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这些骊黄牝牡叶知秋早已了然于胸,他之所以反复的大打太极根本志不在此,那么他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意欲何为?其实就是套取需要验证的信息而已……
“轻揉慢捻抹兼挑,身颤音和意兴昭。喜有诚情呈美韵,远离俗气涌欢潮。平心始奏幽谐曲,倾力终成婉丽谣。双手无闲彰雅致,融为一体醉妖娆。”叶知秋眼看时机已经渐趋成熟,于是沉住气毫无征兆的脱口道:
“如果有什么事情比拥有梦想还要幸福,那就是可以为了实现梦想而付出努力。古人曾说读书写字真乐事,我也认为弹琴唱歌最怡情——所以,过程远比结局更加重要。对了,你姐姐也是习武之人么?”
“那当然!我姐姐……”锦服少年与有荣焉的话才出口,便已发现忘乎所以的陷落计中,所以眉飞色舞的神情还来不及盛开,便犹如开到荼蘼般瞬间枯萎在脸上,扭头看到叶知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她干脆豁出去气急败坏的咬牙道:
“对……没错!我是顾倾城的mèi mèi顾倾国,我并不是她的什么未婚夫,我和彩蝶此番出现在烟雨楼,也是专程来为姐姐加油助威,可是你仍然没有任何机会,千万不要再对她痴心妄想。否则……哼!”
果然如此,我就说嘛!世上怎么可能有比我更加清新俊逸的傅粉何郎?就算有也不可能达到让我感觉自惭形秽的地步。原来真是乔装改扮的西贝货,竟然还与顾倾城是至亲骨肉,一个倾城,一个倾国,真是名副其实,果然人如其名——摧城拔寨,祸国殃民。只是她们丧尽天良的美貌如此大同小异,可是为什么性格的差距却这样大相径庭?
倾国mèi mèi关心则乱,顿时防范意识大减,叶知秋褫其华衮、示人本相的奸计得逞,于是摇头晃脑、张牙舞爪的据理力争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你这是棒打鸳鸯,实在是存心不良……”
究竟什么叫做棒打鸳鸯?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姐姐本是超尘脱俗的扫眉才子,同时又是万中无一的绝代佳人——心较比干多一窍,貌若西子胜三分。即便她已到了摽梅之年却依然小姑独处,也不能将就你这种涎脸饧眼的浪蝶游蜂。于是顾倾国娇哼一声,然后斜着眼不屑的道:
“就凭你也配与我姐姐并称鸳鸯?这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靠!这是shā rén不见血却更致命的人身攻击啊!这个不折不扣的小辣椒还真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仗势要欺人,不仗势却更欺人。
这一次若不将她调戏得欲仙欲死,怎对得起我睚眦必报的一世英名?反正此刻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客串一回登徒浪子。于是叶知秋瞬间堆起一个终于幡然醒悟的表情,同时矫揉造作的指着顾倾国痛心疾首的怪叫道:
“哦——我明白了,你不厚道!肯定是你对我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准备据为己有,可是由于经验的匮乏无从下手,所以才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那就更加不厚道了!做人怎能像你这样?倾城xiǎo jiě是你一母同胞血浓于水的亲姐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企图横刀夺爱呢?若是暗通款曲,那还情有可原。”
自我感觉竟然可以好到这种程度,这混蛋莫非从来都没有照过镜子?倾国mèi mèi再次白眼一翻,然后傲睨自若的鄙夷道:
“切——就凭你这副贼眉鼠眼的尊容、下流无耻的德行,本xiǎo jiě就算是被猪油蒙了心、还被浆糊迷了眼,都不会因陋就简的委屈自己,更不会牵萝补屋的钟情于你。除非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我日——又被鄙视了,流年不利啊!是不是低调了太久,信心也会跟着贬值?在这个小辣椒泰山压顶般强悍的迎头痛击之下,老子明知她在睁眼说瞎话却还是有点顾影惭形,这可是泡妞的兵家大忌,无论如何都要移山回海。于是叶知秋急忙深吸一口气,然后眯着眼睛言之凿凿的道:
“你当真是蒙了心,不过是被你的爱情;你确实也迷了眼,不过是被我的风采。你不要不相信,也不要不承认,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可以慢慢学习、慢慢体会……”
孤身漂泊红尘已久,独自行走江湖多年,叶知秋早已学会如何调节情绪,受伤以后如何尽快的复旧如初。任何人也别想彻底摧毁他的自尊,除了他自己,因为他有一个长达一辈子的信仰,那就是自恋。
这个恋爱,永不疲劳,永不倒塌,永不失恋。
一个人竟然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应该也算一种出类拔萃的修为了。江湖的污水如此深不可测,天下的男人如此臭不要脸,所以倾国mèi mèi只得强忍着作呕的冲动,然后狠狠的瞪着叶知秋咬牙切齿的道:
“我的爱情还轮不到你这混蛋说三道四,你的风采恐怕只有瞎子能够看得清楚。像你这种恬不知耻的混蛋,见你一次我都会恶心三年,拜托你别再自以为是了行么?就算提鞋本xiǎo jiě都嫌你手粗……”
你只奸我一次就要恶心三年?妊娠反应也没这么折磨人啊!可是无论我奸你多少次,你都不会恶心超过一年。女人最受累的就是十月怀胎,但是一朝分娩不就解脱了么?叶知秋脸上挂着邪魅的荡笑,同时眉毛一挑好死不活的道:
“你对我认识有限,我原谅你的无知,因为男人怀才就像女人怀孕,必须要到时间才能看得出来——其实我和你老姐真是相见恨晚,如果我和她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情不自禁的越过了雷池,到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俗话说小姨子是姐夫的贴心棉袄,还是心灵上冬暖夏凉的半截袖子。所以你要拼命发育努力成长,奋发图强的养足精神,因为你生命中接下来的日子,都将会和我纠缠不清……”
“呛——”叶知秋话未说完就看到倾国xiǎo jiě拔出彩蝶腰间的宝剑,直接义愤填膺的娇叱一声便毫不留情的当胸一剑刺来,速度还算快,出手也很准,竟是真的想对叶知秋来个一剑穿心,似乎真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但是在叶知秋挑剔的眼里,这种剑法无异于花拳绣腿,只适合跳舞,不适合shā rén。所以叶知秋气定神闲的等着剑尖堪堪刺到胸前,这才眼明手快的伸出两根手指准确的夹住剑尖,接着傲睨自若的摇了摇头,然后笑嘻嘻的出言调侃道:
“就算被我揭穿了心事,也用不着shā rén灭口嘛!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你又何必欲盖弥彰?”
什么叫嚣张?叶知秋就是;什么叫无耻?叶知秋也是;什么叫贪婪?叶知秋还是;什么叫淡定?叶知秋更是……
顾倾国顿时被他的飞扬跋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可恶的王八蛋一剑两断、二剑四截,可是无论她手上如何加力,宝剑都无法向前再进毫厘。寒气逼人的剑尖虽然已经近在咫尺,但却停止在叶知秋胸前的方寸之间,推之不进,挣之不脱,画面瞬间定格,局势一度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