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夜晚出租车特别不好打,要不然就是司机和qíng rén过节了,要不就是路上的车子正载着其他情侣。好不容易遇上几辆空车,一听说这大半夜的去殡仪馆,司机扭头就走,好多人还丢下一句话:“神精病!”
但他们还是打上了一辆车,而且还是个女司机。
女司机一听两人要去殡仪馆,不但没感到恐惧,反而大叫着让两人赶紧上车。
等他俩上车后,陆无为则有些后悔了。
显然这女司机喝了很多酒,车厢里全是酒气。她一边开车,一边破口大骂,什么骚狐狸,臭婊子,贱女人说个没完没了。陆无为从她乱七八糟的话里断断续续听出来,好像是七夕她的丈夫跑去跟别的女人鬼混,结果被她发现,她的丈夫为了第三者还打了她一巴掌。
路上并不堵车,殡仪馆设在城市边缘,越往里开越是偏僻。渐渐地路两侧没有了民宅,取而代之的是枯瘦的树木。这些枯树在昏暗的车灯光的投射下显得分外诡异,被风轻轻一吹,一棵棵都“弯下了腰”。
陆无为感到自己像是正乘坐灵车通往黄泉的路上,而路两侧的树木就像是阴间迎接他们的使者,正向他们弯腰表示欢迎。
车行使了几个弯路,忽然间熄火了,不早不晚,车竟然在快到达的时候坏了。
陆无为正想让她想想办法,只听鼾声响起,女司机竟然睡着了。
“真是没心没肺天下无敌,她要是清醒了,打死也不敢在这睡着。”陆无为又气又急。
而牛郎已经推开车门,迅速朝殡仪馆里面跑去,陆无为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
人生总有许多预料不及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哪天离世,如果说这世上有几个行业需要二十小时值守,那一定有殡葬行业。所以,当牛郎和陆无为从这里的正门进去后,发现这里许多房间都成片成片点着灯,远远望去倒有点夜晚学样宿舍的样子,反倒不如门外那样阴森恐怖。
两人拾阶而上,走进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这里最大的办公楼,这也正是骨灰盒的寄存处。
牛郎跑到窗口,直接向工作人员说:“我要来取骨灰。”
那个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显然感到有些奇怪。他扶了扶眼镜,看到牛郎短粗的体态,又瞅了瞅陆无为一脸尴尬惊恐的样子,说道:“从这个楼出去左拐,一直走到头那个楼,里面的房间,找刘师傅,钥匙在他那儿。”
牛郎想也没想便夺门而出。陆无为哪敢一个人留在原地,急道:“等等我……”
当他俩按照刚才人的指示走进这间房的时候,陆无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里停放着一个个大冰柜,竟然是停尸房!却哪里有师傅影子。
“你们找谁……”这是一个嘶哑而苍老的声音。
这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
陆无为第一反应是看向身后,而他看到的是一张因惊恐而扭曲发白的脸,这个自称纵横九天,无所不能,继承女娲补天重任的大神牛郎,竟然也会害怕?
人有人胆,鬼有鬼魂,仙也有仙气。牛郎补天已经几乎丧失所有仙气,坠入人间又沾染了尘俗气息,此时的他由内而外,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尽管还保留着仙家的思维方式,但内心已经彷徨不安。
两rén miàn面相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从对方的眼神中已经能猜透,此刻自己的神情一定很怂。
“打扰人休息可不是一个好习惯。”那个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的,有些沉闷,不是很明亮,但却很清晰。
两人从这次的声音里,已经能够判断出是从其中一间停尸柜里发出的。
他俩忽相使了个眼色,以细碎的步伐向那边靠近,抬头望向那个大冰柜,他们断定,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忽然间!牛郎眼前出现一双死灰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离他不足十厘米!
横一道,竖一道如皱纹,如伤疤,如裂痕的缝隙在这张脸上纵横交错,每一道似乎都写满着怨气与诅咒。
“你瞅啥呢?”这张脸忽然低沉着嗓子说道。
牛郎“嚎”的一声转身就跑,陆无为原本什么也没看见,被他吓得也跟着向外跑。
“什么,门打不开了?刚才明明是敞着门的?”
两人忽然发现唯一的退路已经被堵死,那扇沉重的大铁门竟像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
他俩谁也不敢回头,狠命拍门,大呼救命。而身后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向他俩靠近……
陆无为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掌像是被塞进了一把干木柴,接着一紧,他吓得脸色全无,因为那只鬼爪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小伙子,就这点胆量,还怎么娶媳妇保护家庭。”
陆无为最不能忍的就是在他面前以女人名义进行各式各样的“命题作文”,或许这也是所有单身狗悲催的惯性。
愤怒最能鼓足一个人的勇气,他猛然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极其苍老的面庞,但这张面孔的笑容却是暖洋洋的。
这时,他也发现,他手里握着那把“干柴”是有温度的,原来是一位老奶奶的手。
“我在冰柜下边低着头抹抹灰,你们就当我是鬼喽?奶奶我今年虽然九十三了,但我可没打算这么早就去做鬼,我一定要活过一百岁才够本。”老奶奶和蔼地说道。
此时牛郎也回过了头,原来他和老奶奶身高差不多,所以刚才才会差点儿鼻子碰鼻子。而许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有时候你离得越近越是看不清……
这时大门重新打开了,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埋怨道:“王婆婆,你这么晚又进来抹东西,也不跟我说一声,差点把你锁在里面过夜。”
“刘师傅您别见怪,岁数大了觉也少。我家里贫困,儿子去世全靠你们救济才下的葬,我能做点活回报大家一下,心里也舒服。”老奶奶的声音竟已有些哽咽。
“你俩又是什么人?”刘师傅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找您取拿骨灰盒的钥匙”牛郎抢着道。
“跟我来吧,钥匙让我放在火化室的屋子里了。”
说完,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进入到另一个房间。
“王婆婆快去休息吧,我带他们取完钥匙这里就得锁门了。”
王婆婆口中笑呵呵地答应了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原已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大喊——
“不对!小伙子,别去!”老奶奶焦急万分,声音里像是真的见到鬼一样恐惧。但此刻火化室的大门已经锁上,里边的人再也听不到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