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映日乌金盔,身穿锁玉黄金甲,一双虎目闪着凶光,来人正是此前打断二郎神请命的天蓬元帅卞庄。
众神侧目中,只见他径直走到炎帝面前,拱手道:“小神刚才在下面听了炎帝讲的精彩故事,实在是大感震撼,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正想借此机会跟炎帝陛下讨教,不知您是否方便答我。”说罢狡黠的看着炎帝,目光中透着一种阴森森的寒意。
“你但问无妨,我若知晓,绝不回避。”炎帝火热的眼神跟他一碰,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个人的不同寻常,心里生出一种警戒。
“好,那就好!”卞庄来回打量着这位眼前的南天之主,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有些落魄,好像正在沉思挣扎中的玉帝。皮笑肉不笑道:“炎帝当年说他派了直系后人姜子牙下界,帮助玉帝后人姬发伐纣,经过我后来调查,确实是有其事。”
说着他单膝向玉帝下跪,抱拳道:“这事我后来忙于公务,忘了跟玉帝详细禀报,让玉帝以为炎帝不奉君命,助纣为虐,实在是小神的失职,还望玉帝责罚。”
“你,你怎能如此大意……害,害我误会了炎帝几千年,这实在是,实在……玉帝绷紧的面容慢慢舒缓开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正要上前向炎帝赔不是,不料卞庄突然上前阻止道:“玉帝且慢,听我把话说完。然而你并没有冤枉炎帝!”
这又是怎么说?大殿上的众神再一次懵圈,今日朝会的心情感觉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忽起忽落,忽高忽低,若不是常年修炼,道行浅点的这样下去直接就心脏病突发了。
卞庄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冷笑道:“据我所知,炎帝当年派姜子牙助周伐纣,确是功不可没,然而他此举本是顺从女娲娘娘的旨意,作为天界一方首领,他责无旁贷而已,谈不上真心帮助玉帝。要说帮,恕我斗胆,炎帝此举实在是包藏更大的野心。”
“大胆卞庄!我看你才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对炎帝陛下如此说话。”二郎神实在看不下去了,越来越受不了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出班大骂道。
“你说话前最好看清楚了,这是哪里,凌霄宝殿,眼前的是什么人,天界二帝!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居然还在此造谣生事,胆敢指责天帝包藏野心,你是活腻了吗”二郎神山眉一拧,雷霆般连串的呵斥似乎一下子将大殿上的空气抽干,周围顿时呈现一片剑拔弩张的态势。
“让他说下去,我倒是想听听他说我有什么更大的野心。”炎帝摆手示意二郎神退下。
“陛下,我……”
“退下!”
二郎神后退半步,把脸别向一旁,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无奈。
“那我就说了。”
卞庄轻轻一笑,笑容自然随和,丝毫不把二郎神的指责当回事。他斜视了一眼炎帝,边面向众神道:“据我所知,当年炎帝之所以挑选其姜氏后辈姜子牙下山辅佐周王,至少有祸心二。”说着他伸出两个手指,直直的,显示出他说这番话的自信。
“一来这姜子牙在昆仑山上修行多年,在修仙之人中无论是辈分还是威望都极高,又是炎帝之后,炎帝让他在此时下界,扛起天界众神助周伐纣的大旗,以女娲娘娘之神旨号令众仙,建功立业,一时之间可谓威风八面。
手持封神大榜,掌握生死大权,天下神魔顺者昌,逆者亡。大功告成之日,正是这张封神榜,将天下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牢牢聚集在姜子牙周围,其实也就是聚集在了他炎帝自己周围。从此人间修仙之人都是炎帝门生,唯炎帝之命是从,炎帝从此也便有了与玉帝分庭抗礼的本钱!”
“你放屁!”二郎神终于还是怒不可遏:“卞庄真小人也,你这是故意挑拨离间,在二帝之间制造矛盾,如此卑鄙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长刀一挥,直指卞庄。
“我看你才是放肆!”炎帝牛眼圆睁,历叱道“二郎神,把刀放下,让他说完!”
“我……,哼!”二郎神不甘心的把刀收起,双脚猛一跺地,震的地动山摇。
一旁的玉帝却是面无表情。半晌,麻木道:“还有祸心二,你说下去。”
得到玉帝授意,卞庄更加肆无忌惮。大声道:“这祸心二就更是可怕,要说炎帝不愧为南方天帝,目光长远远非旁人所及。明知周朝之兴,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大势不可违也,他不敢造次。于是布局百年之后。让姜子牙辅助周王,建立千古之功,事后凭大功享受周王室优先分封,果然姬发感姜子牙功勋卓著,封其为三侯五伯之首,封地齐国营丘,成为周朝天下最大的诸侯国之一。”
他声音本来就大,这下更是边说边在大殿内踱来踱去,好像生怕众神听不到一样。
“齐国在山东,既有渔盐之利天下所独享,堪称诸侯之最富,又远离中原,可以避开其它诸侯间纷争,心无旁骛发展,一旦将来周室衰微,天下有变,一支劲旅东出西进,取周而代之,不过朝夕之间!炎帝之谋划,可谓长远矣!”卞庄说的头头是道,瞬间变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紧张。
“好一张伶牙俐齿!哈,哈哈!咳,咳咳咳……”炎帝嘶哑着嗓子大笑,笑声在整个大殿回响,透着愤怒和疲惫。他的脸上滚烫烫的,冒着火焰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硕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不得不承认,卞庄这番言语之狠辣,真是要灭人九族都不止!
再看一旁的玉帝眉头深锁,脸容依旧如水般沉静,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卞庄好一张利嘴!炎帝重重的咳嗽一声,耸眉道:“你却忘了问问你家玉帝,论目光之长远,我比他可差远了,当年姜子牙鼎天之功,周王室首封却封了他个远离中原的齐国,说什么齐地富庶,还不是防着他靠朝廷太近,容易生变吗?从当时来看,且不说周朝势力正是鼎盛。即便将来周室衰微,诸侯强盛,能得天下者也必然是离王畿不远,占据中原之地,进可攻,退可守的诸侯国!”
炎帝移步到卞庄身边,抬高嗓门道:“你以为黄帝像你一样鼠目寸光,你怎不问问他,周王朝刚刚成立,他就迫不及待安排武王姬发将次子封国晋国,所为如何?”
看来炎帝掌握的东西一点不比别人少,杀招这才开始抛。
“托梦取名,梧桐一叶,这种人间至今还在传诵的故事其实真的不能再真!”
炎帝嘴唇颤动着,讪讪道:“当年姬发和正妃邑姜交合之时,玉帝便亲自托梦给他,今夜赐你一子,取名当为虞,今后封唐地。
姬发有感天意,得子之后取名唐叔虞,此子后来长大chéng rén,姬发长子继位为周成王,由其叔父周公旦辅政,一次同叔虞玩闹,把一片梧桐削成的玉圭交给他,说我把这个分封给你,叔虞告诉周公旦,周公旦当即趁势要成王兑现承诺,成王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周公旦大怒,天子无戏言!于是这个唐叔虞果然被封到了当时天下诸侯最羡慕的唐地太原,成为晋国第一代国君。
他看着玉帝如死水般沉静的脸,冷笑道:“这下正遂了玉帝的心意了吧。周王室即便将来衰微,要论天下诸侯之最强,晋国之实力半天下,又与周室同根同源,足以在关键时候率先拱卫王庭。即便天下有变,取周而代之的也仍旧会是他姬家子孙,怎么也轮不到姜子牙的齐国,卞庄你当真眼瞎了吗?”
炎帝痛快的抛出的又一大猛料,直狠狠的砸到卞庄头上。他原本以为卞庄会措手不及,没想到又听到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炎帝说的在理,我差点忘了,诸侯之中晋国最强,没错,是这样。可后来这么强一个晋国还不是被你炎帝用阴谋诡计破坏,在它中原称霸,春秋鼎盛之时,意外的被其家臣韩赵魏三家所瓜分,从此偌大一个诸侯国一分为三,再无拱卫周朝的实力,而你齐国却是日渐繁荣富庶,我说你其心可诛,齐国还有一件大利!”
不待炎帝反应过来,卞庄已长吸一口气,双目透出更凶狠的光芒,高声道:“齐国所在,正是当年蚩尤部族所居,蚩尤被黄帝剿杀后,他的族人一向不服,就连当年黄帝都不得不四处悬挂蚩尤画像来安定其部落人心,可想而知当地民风之彪悍。姜子牙到齐,坐镇山东,收复蚩尤后裔,这是一支多么强大而恐怖的反抗力量,这是意欲何为,你还说不是待将来一日天下有变,欲效法商周之事,灭周兴齐吗?”
轰隆一声巨响,众神的脑子仿佛遭遇了一场核弹的轰炸,料来的太急太猛,让人措手不及。
连炎帝闻言也不禁一震:真尼玛狠啊,连蚩尤都扯上了,一千多年了,这都多少代了,姜子牙后人在齐国混了八辈子估计都没想过这事。传说卞庄当年在人间曾吃虎,现在吃人也一样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好一个三家分晋,好一个灭周兴齐!”二郎神不知何时站到了卞庄面前,和上次气势汹汹恨不得当场砍死他不同,这次要温和的多,看这架势也是手上有料的人。
“我享受人间香火多年,虽很少显灵,凡间的天道轮回也还是瞒不过我的双眼。当年三家分晋后,周王室日渐衰落,战国群雄并起,诸侯实力之最弱者,莫过于又穷又偏僻的秦国,而后来秦国能迅速崛起,一扫**,统一天下,照你这么说,莫不是秦国也跟炎帝有关?”
二郎神横眉高挑,冷哼道:“卞庄之说在我看来纯粹是扯淡,据我所知,后来崛起的秦国不仅和炎帝无关,秦国族姓赢氏还是西天白帝的后裔,当年秦国国君襄公,献公都曾兴师动众祭祀白帝,而白帝何人,那正是轩辕黄帝在人间的长子玄嚣的后裔,这么说来,玉帝怕是比炎帝高明多了!”
本着学习玉帝好榜样,话不在多而在要命的原则,二郎神这次比之前玩的高明多了。这一计猛料砸下去,玉帝你就要玩转中华历史两千年了。
“哈哈,哈哈哈哈”
卞庄仰天大笑,笑的阴恻恻的让人恐慌。看来这哈哈神功是天庭众神的必杀技之一,这一笑果然是不得了。卞庄再次展示出其强大的诡辩神技,重声道:“秦国氏族和黄帝白帝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其煌煌大功于天地,不亚于任何一族,却存活不到两代!”他的语气中透着极大的惋惜和遗憾。
“谁灭了秦国?”
他高声吼道,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振聋发聩。
在天上地下都已对秦国因何灭亡达成的共识上,卞庄此问明显是提出了质疑。难道……
“灭秦者,同样是一个乡野匹夫!”不知为何,提到这个人,卞庄的眼神中透着鄙夷和不屑。
“刘邦何人,不过一个乡野匹夫,最多也就做到秦朝一个亭长,论血统,论出身,论背景,何德何能,却能在群雄逐鹿的秦末脱颖而出,灭秦而代之。据我所知,他是得到了我们天庭某位大帝的全力辅助,这个叫刘邦的人当年从起义造反开始就宣称自己是赤帝之子,还曾斩杀过一条白蛇,从此逢人就说什么赤帝子斩杀白帝子,这是天命所归,后来他建立汉朝,一统四百年,将我华夏族的概念彻底从人间百姓中抹去,从此世间只知汉族,不知华夏,直到如今!”
卞庄似乎对刘邦有很大不满,目光中充满了鄙视。
“直到如今,下界之朝代更迭多次,然而恐怕无一朝影响力之大能超过这个汉朝,而玉帝家族的大功早已被人当做远古的故事,偶尔才被提及。造成这一切的赤帝是谁,啊普天之上谁不知道,赤帝就是炎帝!”
卞庄火力全开,看来今天对炎帝是不弹劾则以,弹则必要弹死,他知道事到如今,不把炎帝整下去,他今天犯下的罪名就大不敬之罪一项就得把自己玩完。
“对不起了老炎,我就是死也要拖你陪葬!
可他似乎忘了,你卞庄何许人也,拉炎帝陪葬,你级别够吗?
“我后来才发现,你说玉帝有私心,为自家后世利益缕缕触犯天条,可你炎帝这些年干的触犯天条的事情还少吗?我看聪明莫过于你,论明里暗里干涉人间,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的高明在于从来不扶持什么姜家后人以免落人口实。但你干的事情,就秦亡汉兴一件,四百年大汉政权便让天下彻底姓了姜,你这位赤帝之子本事还真是不小啊!”
卞庄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语言之狠毒让人心颤不已。二郎神眼看形势对炎帝越来越不利,再次挺身而出道:“一个民间妄人假托天命蛊惑人心的话你也信?卞庄啊卞庄,我知你在人间时与齐国有仇,可也不能如此借题发挥,诬陷炎帝陛下吧!”比起上次的横眉冷对,他这次的语气已经温柔多了。
“是不是违抗天命干涉人间,只有炎帝自己心里清楚!”卞庄似乎并不买账,冷冰冰道。
“给脸不要脸!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二郎神眼看软的不行,面容骤变,一脚踹翻身后的八宝紫霓墩,再次亮出了随身的三尖两刃戟,直指卞庄。但见明晃晃一片天光从众神眼前划过,这次看来是谁都拦不住了。
众神正紧张的心都快掉出来之际,突然一阵奇香馥郁,瞬间笼罩了整个凌霄宝殿,紧接着一道一道紫气从天际由远而近,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片阵隐隐约约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