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夏之初,江南依旧多雨,sū zhōu城西北,水乡泽国之,一艘乌篷小船正自阊门河行舟,一路向东漂流而去。
乌蓬小船循着能仁寺,过石塘桥出了齐门,很快便来到了古桃花河上,也就是今日的章家河。
夹岸桃花灼灼盛开,一阵清风拂过,无数绯色桃瓣飘落在河面,被水的游鱼追逐嘬食。
船上摇橹的是一个身披绿蓑衣,头戴青斗笠的精壮老翁,狭小的船舱一个少年儒生正隔着帷帘远望,神情悠然的观赏着雨之景。
青山隐隐,烟波浩淼,浮桥上的行人举着油纸伞匆匆而过,几名和风细雨不须归的钓客依旧神色安然,那些在河岸边浣衣的妇人们却赶紧收起了木盆。
少年儒生从狭小的船舱走出来,他撑起一柄棕色的油纸伞,靠在乌蓬船的船铉上。
细密的雨滴在河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艘精美的画舫正从对岸驶过来。
两船交错而过时,章荀鹤隔着雨幕望过去,只见画舫上面满是衣饰华美的少年。
琴声袅袅,舞姿摇曳,隐隐有一阵清歌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咦,这画舫上竟然有妖气!”章荀鹤眉头一皱,心暗暗道:真是奇了,一个连妖息都没敛去的小妖,不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竟敢到这贵人集聚的桃花坞来作祟?难道是荧惑入斗,昭示天下大乱,就连这些小妖魔也不甘寂寞,纷纷出山,想要趁祸乱天下?”
想到有可能事关荧惑,对这画舫,章荀鹤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呵呵,公子之前说要去桃花坞,只是章家河西北广袤之地皆属于桃花坞,前面就是五亩园了,再往南乃是章园,不知公子是要在哪个渡口下船?”精壮老翁将乌蓬船停驻在刚刚画舫驶离的岸边,他看着章荀鹤问道。
桃花坞,位于sū zhōu城北,原先只是一片农桑之地,熙宁年间,梅宣义在这里筑台治园,建造了五亩园,也叫梅园。于是此地柳堤花坞,风物为之一新。绍圣年间,枢密章楶在五亩园之南造了百亩桃花坞别墅,后来章家子弟又广辟池沼,这才形成了今日的章园。
望着这些熟悉的景致,章荀鹤却不急着返家。只见他从袋掏出一把铜钱,也未细数,便悉数递到了老船夫的:“此行有劳老丈了,只是方才行船时,在下好像看到那画舫上有几名相熟之人,还未及照面,便错过了。
在下有请老丈移舟,将在下送到那画舫处可否?”
“呵呵,就算要移舟追上那画舫,老夫这敝舟的船资不需这么多,公子给太多了!”老翁只从章荀鹤递过来的铜钱取了六枚,其他却是想着还给章荀鹤。
“雨行船,理应比平日多加一些,老丈有所不知,在下一直有晕船之疾,只是坐老丈之舟,如履平地矣。老丈的舟技若用一字形容,惟有稳字是也。这是在下自愿给的,老丈不必推拒!”
章荀鹤淡然一笑,他一举着棕伞,一背在身后,却是不肯接那铜钱。
老船夫听他说的有趣,开怀一笑,见章荀鹤不肯接,他也无可奈何,只得移舟朝河那艘画舫追去。
“你们快来看,后面有只破船在追我们啊?”画舫上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公子笑着说道。
“哪呢?哪呢?”人群立刻便有好事者好奇问道。
“咦,这不是方才行船时遇到的那只乌蓬小舟吗?难道是方才二船相错时有所磕碰,他要找我们索赔?”
“不要管它,叫船夫赶紧加快行速,免得被它追上了!”有人出着主意。少年公子眼睛一亮,立刻一脸兴奋的朝舱舵那里跑去。
“怎么回事?”听闻后面一阵喧闹声,一个身着儒衫,面容俊秀的青年公子走了过来。
“哈哈哈,郎不用管它,也不知后面那艘乌篷船发了什么疯,拼了命的追着咱们的船,嘻嘻,不过,我已经让蕴圭去告诉船夫加快行速了,它追不上的!”
人群立刻有人回了话,这个问话的俊秀公子大家都认识,章家五爷章綖的长子,在章家第代排第,人称章郎的章季玉。
章季玉也不在意,他站在栏杆前向下望去,正看到乌篷船上那个一身灰衣的少年儒生。
两船相距不远,约有五十步,雨雾渐散,他也勉强看清了那少年儒生的面容。
章季玉总觉得这少年儒生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曾在何处见过,而从灰衣儒生的眼看出,这灰衣儒生好像已经认出了他。
“啧啧啧,十多年不见,哥已从当初的黑胖泥娃,已经出落成这般丰神俊秀的青少年了,真是可喜可贺啊!”章荀鹤遥遥抱拳一笑,对着章季玉挤眉弄眼的说道。
章季玉闻言一愣,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又看着章荀鹤那依稀与儿时有几分相类的相貌,他恍然大悟的笑道:“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啊,叔的荀鹤,呵呵,抱歉,小时候叫习惯了,十年未见,为兄尚不知道你的表字。”
“嘿嘿,久居山,身边有没有儒门师长,我等不及了,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个表字,就字牧之,哥要是觉得此举不和礼法,叫我小九或九郎也行!”章荀鹤朗然一笑,毫不在意的回道。
章荀鹤的父亲章缜乃是章楶的幼子,排行第,而章荀鹤在第代则是排行第九,所以,外人不知字号的可称他为章九郎,像章季玉这样的同辈兄长也可以称他小九。
画舫上的众人看着章荀鹤与章季玉在这边认亲,而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毕竟老船夫的船技再稳,也没办法驾着乌蓬船追上画舫。
章季玉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叫他赶紧让船夫停船,一个灵的小厮领命,立刻便朝着舱赶过去了。
画舫缓缓停下,章荀鹤朝着老船夫再次谢过,便与章季玉相携着上了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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