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鸟声在枝桠密布的丛林间穿梭回荡。几尾银色的游弋虾跳起落下。彩色的鳞片折射出梦幻的光芒。
溪水干净的像仙子的容颜。两侧的乔修竹素雅安静。垂落的柳条迎风招展。像是落轩阁迎客的少女。
清雅淡然。与世无争。
这里。是最适合养伤的地方。
辛武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他隐约听见门外慕尼红和断兵争吵的声音。
“辛武为什么还不醒。”慕尼红焦急地询问。
“哥。亲哥。这是你五天來问的第八百六十二次了。能不能消停一会。”
断兵欲哭无泪。他真的不知道这几天自己为何能忍受慕尼红的喋喋不休。
“是不是你打伤他的。”慕尼红穷追不舍。
“不。”断兵抱头苦笑:“这句话你也问了一百五十九遍。”
“你不要避重就轻。如果我知道你伤害了他。我们暗夜同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情绪激动的慕尼红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我伤害他。我还带他上來。”断兵也开始反驳:“你有点脑子行不。”
“可你把他装进棺材里。可见你居心叵测。用心狠毒。”
“如果我说他是自己跳进去的。你信吗。”无辜的断兵仰天长叹后。对着慕尼红示好。
“我说你是个大笨蛋。你信吗。”
慕尼红气呼呼地回应。甩手离开的他手指着断兵:“我去把诺斯叫來。辛武今天还不醒。我们两个一定……一定……一定。”
他想不出什么狠话和阴招。只能愤怒甩手:“反正你一定不会好过。”
沉默良久后。外面突然传來断兵欲哭无泪的喊声:“辛武。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朋友。
他用一张嘴就可以问死人啊。”
辛武被慕尼红和断兵的话语逗笑了。可是下颚刚刚伸缩。全身便传來剧烈的疼痛。似有千针扎在周围。
他稍微运动。就会被刺得体无完肤。
对面的铜镜印出他苍白的脸庞。夹杂着紫黑的斑点。有的颜色深沉。有的颜色稍浅。
辛武静坐回忆。控温术有序施展。凌乱涣散的记忆慢慢连成纽带。昏昏沉沉的头脑也逐渐变得清晰。
紫黑色的斑点应该是某种毒素。在广漠的时候。他面对红衣谋卫的拦截。确实中了不少骑兽的毒液。
但从毒斑慢慢变淡的状况來看。已经有人给自己服食了解毒药剂。这并无大碍。
真正有问題的应该是右手紧紧缠绕的绷带。从指尖至右肩。都沒有半点知觉。
白色的绷带发出轻微的药草香气。渗出微黄的液体。缠绕整条手臂。直到绷带结束的胸口。才传來隐隐的疼痛。
右臂仿佛变成了一截木头。任凭辛武怎样操控。依旧是一动不动。
只是使用了两次天爆源星线。右臂竟然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真是讽刺。
他第一次使用天爆源星。掌心就变得鲜血淋漓。刀刻般血纹爬满了整条手臂。
以他的实力。现在聚源成钻的天爆源星就是伤人伤己的招式。可是情况危急。他别无选择。
辛武不怒反喜。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是如何能够承受这份疼痛。坚持战斗了。
在现在看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能够让疼痛变得弱小的只有坚定的信念。他喜欢自己的坚持和冒险。
活着。冒险就是很有意义和收获的事情。
随着呼吸的平缓。辛武逐渐冷静下來。
他继续查看全身的伤势。几乎每一寸肌肤都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即使只是轻动手指。也会引起其他部位的连锁疼痛。
更让他郁闷的是。体内的包覆源晶果的三朵花竟然退化成了叶子。他从九星师级猎手退化成了六星师级猎手。
如此严重的伤势。如果沒有命力支撑。自己应该早就死翘翘了。
真不知道当时的我怎么撑过去的。
辛武内心微笑。学乖了的他可不敢随意变化表情。
房间很干净别致。阳光穿透落地窗悄悄爬上脸庞。窗前的花瓶内插着一支粉色的樱花。清幽淡雅。
几只剪纸做成鹤从房梁上垂下。几副山河刺绣图栩栩如生。挂在墙上。
自己盖着的被褥是一块精美的屏风。上面有男子站在高远的悬崖边。留下单薄的背影。风吹起他悠扬的黑发。身边陪伴他的只有一柄残缺落寞的孤剑。
与男子相隔很远的地方。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湖畔。轻咬玉齿。如水凝望着前方的身影如怨如慕。欲说还休。
辛武感觉眼前的画面十分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來。
猛然间。突发地。他的全身开始不住控制地抽搐。整个内脏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疼痒难耐。
这种感觉仿佛并不是刀剑重创的疼痛。而是一种对某种东西需求的无限渴望。却得不到的感觉。
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渴求水。寒夜里的老者渴望火。嗜杀成瘾的变态渴望杀戮。
得到了。就会舒服;得不到。就想死。
“额……”辛武痛苦地**。左臂紧紧按住胸口。扭曲的表情不断变幻。出现幻觉的他看见妹妹梓月朝自己微笑走來。却在即将握住自己手心的时刻突然消失不见。
怅然若失。
鬼武姬的身影明明灭灭。重重叠叠。立在岸边又倒映在水中。辛武分不清真伪。他的目光望向哪一个。哪一个却立刻消失。
魂不守舍。
雪丽雅背后长出一对洁白的翅膀。金色的阳光从她背后射下。落在辛武的脸庞上。少年表情痴迷。神色从痛苦变得安静祥和。
“辛武。辛武。”耳畔传來断兵的声音。被摇醒的辛武再次被身体传來的剧烈疼痛所唤醒。眼前的画面轰然消散。
“我听见你的**。以为是错觉。沒想到你真的醒了。”
断兵自言自语:“这次终于不用被慕尼红那个混蛋烦心了。”
口吐白沫的辛武强行维持自己的意识。眼球剧烈抖动。哆哆嗦嗦地望着断兵。
“完了。冰毒发作了。”断兵撩拨起额前垂下的头发。迅速往外奔跑。
“什么……冰毒……”辛武连说话都显得艰难。
“你忘记了在广漠时我给你服下的两颗药丸。那是一种上瘾的毒品。
你当时的身体状况想继续战斗。吃什么都沒用。只能用毒品麻痹疼痛。”断兵转眼跑出了门外。消失在辛武的视线中。
不过区区毒瘾。
辛武紧咬着牙。闭上眼睛。用顽强的意志力对抗发作的毒瘾。
绯红色疹子出现在全身。辛武的脸庞肿胀成猪肝色。任凭他如何拼命呼吸。窒息感总是挥之不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挣扎的汗水浸湿了床单。凌乱的金发贴着湿漉漉的苍白脸颊。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
一股清香伴随着轻移的莲步而來。几瓣樱花如同调皮的卷风尾随在女子身后。白色的道袍尽管垂落地面。却不沾染一丝尘土。
断兵像个听话的小孩跟在身后。不知怎么的。这个女子有一种让人安静宁心的力量。
他内心生出一种宁静高远。闲云野鹤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条鱼。温柔地溺在女子的长河里。
“你在外头等我一下。”宁淅雨温柔浅笑。对着望守轻轻叮嘱。
望守着魔般地点头。安静地带上门。
望着床榻上苦苦支撑的辛武。宁淅雨淡雅素净的脸庞挂着浅浅的笑容。在床沿坐下。
她轻轻捋起洁白的衣袖。语气如同三月的柳絮:“很难受吗。”
辛武一惊。聪明睁开眼。蓦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他有些莫名畏惧。不想有所接触的女子。。宁淅雨。
她用发簪挽着白发。露出鹅卵石般的前额。几根似有若无的发丝轻轻在她苍蓝色的的眼眸前飘荡。
身上沒有任何俗气的金银珠宝的点缀。自然到如同幽谷内的细雪。山谷内的涧水。
辛武沒有任何回应。反而是侧过脸。不敢直视宁淅雨的圣洁。心跳突然加速。
他是善于计算。阴诡狡诈的猎手;女子却像包容世间痛苦。温柔神圣的仙子。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他很不自在。
宁淅雨站起身。白色道袍中飞出一个小鼎。鼎的内部充满了香气袅袅的草药。当归、白蓉、海棠花、芙蓉草、九瓣雪岚、竹露水、几瓣樱花燃起圣金色的火焰。飘飘洒洒地落入鼎内。
不时。一股令人心安的异香随着辛武的呼吸。进入体内。他暴躁的情绪突然就安静了下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被得道高僧点化了一样。从狂暴冲动变得安详柔和。
“这是哪里。”痛苦有所减缓的辛武内心五味陈杂。不知如何。这个如此美好平静的地方却是让他很不舒服。
“我的房间。你伤的很重。需要静养。”阳光洒落在宁淅雨的身上。花瓣如蝴蝶般在她周身流转。
她沐浴在阳光的剪影中。苍蓝色的眼眸像大海一样深邃。藏着无尽的温柔。
时光倒退。日月穿梭。辛武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无助。需要关怀的孩子。
这一刻。辛武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母亲蓝月抱着自己坐在榕树下。将头埋进阳光里。轻轻为自己唱歌的温柔。
辛武眼角潮红。轻声祈求:“你可以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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