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几年没见了,我几乎认不出来他,他看上去苍老了不少,黑了也瘦了。他寻找的过程中,也看见了我,朝我点了一下头,继续寻找,然后朝着客户负责人的方向径直走去。似乎赔礼道歉了一番,一会指指布菲台,一会拍拍自己胸口。直到客户点了点头,他才离开。</p>
我知道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张艳,而且目的一定是吵架,我紧跟着他,但他已经拉着张艳出了会场。</p>
“我说不让你接这单子,你干嘛非接,然后还弄成现在这样!”</p>
张艳不以为然,“你不接,还不让我接吗?我乐意,你管我!”</p>
“你要是接了单子,就别弄出这么恶心的事,现在,餐,餐不够,音响,音响出问题,你这就叫乐意了吗?”</p>
“他们出得价那么低,我不砍餐,不砍音响,根本赚不着钱。”</p>
“所以我才不接这单子呀!现在餐标这么透明,你想砍餐挣钱,根本不可能!你接单子,挣钱,麻烦你聪明点儿,行不行!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来了,客户不跟你没完才怪,你怎么老是这样儿?能不能别你想干嘛就干嘛?这地球和地球上的所有人,不是都围着你转的!”</p>
“你有没完没完?你每次都说一样的话,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p>
我不能再让他们吵下去了,还有个更麻烦的事没有解决呢,我跑到他们俩人中间,伸出手拦住双方。“斗篷和miàn jù还没租到呢。别吵了,快想办法吧。”我尽量用比较冷静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我不想再制造紧张气氛和危机感了,现在已经够乱了。</p>
“什么?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p>
“是那个老板黑我!”</p>
“谁没事儿老黑你呀!”然后,他立刻转过身去打diàn huà,说了几句,又跑回了会场。</p>
我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以里面的场面来看,在这件事上,张艳确实应该付比较大的责任,是因为她的失误导致了混乱的局面。但我不能对张艳说这些,她现在情绪也不好,她不想听这些话。所以,我只能静静陪她站在那里,不再去计较里面的世界。</p>
张艳背对我站着,我只能通过水泥地上我们细长的影子来判断她脸上的表情。我向前迈了一小步,她的影子向旁边闪了一下,我想她现在不希望我靠近,我只能让我的影子在她认为的安全距离里陪着她。</p>
突然,我发现,我脚下多了另一个影子,探头探脑的,似乎犹豫着要不要靠近。我没有打扰张艳,向后撤了几步,然后回头看了一下,是他们公司的那个小姑娘,似乎有话要说。我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那小姑娘怯生生地告诉我,她的老板已经从常进货的一个小商品pī fā商那里买到了斗篷和miàn jù。</p>
我回头看了一眼张艳,她应该听到了,她的影子看起来比刚刚放松了不少。但我还是想当她没有听见这个消息,借这个机会走到她跟前,跟她面对面,再说点什么都好。但是,当张艳发现我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快速走近了黑暗中。</p>
天虽然完全黑了,但城市中的灯光还是太亮,看不到星星,只有几颗特别亮的星星比较顽强地眨着眼睛。我想我现在回到会场也没意思,张艳那边也不希望我去找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只好找个台阶坐下来。我想给石岩发短信,把这些事都告诉他,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第一条短信,石岩没有回,五分钟后,我又发了一条,还是没有回,孤独的感觉加倍了。</p>
人感到孤独的时候,就喜欢跟自己较劲,平常很容易释怀的东西,却非要弄出个结果。比如我现在手里的这个游戏,为什么我就不能过关呢。会场里的音乐已经渐渐停了,但我还是想先过了这关,再去找张艳。就在这时,争吵声再次响起。</p>
“谁让你跑来多管闲事了?”</p>
从声音来听,张艳似乎是心里不好受,又去找那谁谁谁理论了,因为声音来的方向不是张艳刚刚去的方向,而是就在我附近。</p>
“我不来行吗?你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你想闹到什么时候?”</p>
“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吧!”</p>
我沿着声音,找到他们,但是他们两口子吵架,我一个外人,或许不方便出现,不如去会场里帮忙收拾。我又转念一想,这地方离会场并不是很近,如果那谁谁谁和张艳动起手来,张艳可能吃亏,所以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以防万一。</p>
“你怎么又扯到这个上了。”</p>
“你要是外边儿有人了,你说句话,我给你腾地儿!”</p>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是不是我真的在外边儿找了谁,你就高兴了?”</p>
“高兴!当然高兴了!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不高兴。”</p>
“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高兴’呢?如果我不玩儿命接单子,你就说我不上进,现在公司起来了,只能玩儿命接单子了,你又说我不愿意理你,我……”</p>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个就有意思是吗?你不是嫌我嘛!你不就是嫌我赔了你的钱丢了你的人了嘛!我听见你跟邻居说我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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