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万里收到张浚邀请,到张府做客,张浚在书房接见杨万里,张栻作陪。
三人见礼,杨万里一揖到地,恭敬之极。
“小侄杨万里拜见国公。”张浚曾封和国公,因此杨万里称呼其为国公。
“廷秀不必多礼,老朽待罪之身,国公岂敢,老朽不问世事,闭门谢客,不想廷秀几番拜访,都令你空回,还望谅老朽狂悖。来来来,看座。”
丫鬟献上香茗,宾主落座,张栻恭立父亲身后。
杨万里半坐:“国公哪里话?小侄欲见大人,如久旱盼雨,多方设法,才能叨扰国公,还请国公见谅。”
“廷秀以诗铭世,而立之年,即诗名满天下,恐怕南渡以来,廷秀可独步。”
“作诗乃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如敬夫贤弟,致力学问,经世致用,才是正途。”
张栻忙分辨道:“兄长谦逊,小弟敬仰哥哥诗名,一直想结识哥哥,今日一见,兄长倜傥风流,足慰平生。”
张浚接口说道:“小子向廷秀多学习,不学诗,无以言。”
“岂敢,岂敢,小侄诚惶诚恐。今日得见国公,还望国公指教小侄,点拨小侄顽劣处。”
张浚慨然道:“若论忠心体国,老朽当仁不让,前半生卫国抗金,拔擢岳飞、韩世忠等辈,但刘光世部众处置不当,致使郦琼叛逃伪齐,深以为憾。”
“郦琼叛逃,仅数万人马,亦不致伤及朝廷根本。”
“话是这么说,但老夫亦有责任,所以引咎cí zhí。谁曾想秦桧早已隐伏朝堂,抓住赵鼎和老夫不职枢密的空隙,逆袭成功,遂致和议生成,巫杀岳飞,二十年来,老夫总是耿耿于怀。”
“国公也不用自责,朝政发展,亦有阴阳变化于其中,非人力所能及。”
“老夫闲居,闭门谢客,其实谢得了别人,解不了自己心头的责任。”
“国老忠心体国,秦桧已经作古,定当有报效国家的机会。”
“我倒是希望不要有这样的机会,天下太平,不动刀兵,老朽空老山林,也是快事。可是局势发展,恐怕不以朝廷宰执大臣的天真为出发点。金主完颜亮必将南侵,需早做准备,可惜老朽上书,反倒获罪,局势还得走着瞧。”
“国公是在下钦敬之人,希望国公不以在下顽劣,赐教一二。”
“关于学问,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惟正心诚意而已。”
“正心诚意……”
“就在这四个字上,其实老朽戎马一生,仅以此四字要求栻儿,说实话,小犬读书,数量上远远超过老夫,以此四字,自可卓然成家,希望廷秀不嫌犬子愚钝,互相切磋学问,相互照应,也算今天你来拜访老夫,老夫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张栻复深施一礼,杨万里回拜,双方遂成莫逆。
“国公力主抗战,当年有位上书请诛王伦、秦桧的言官……”
“哦,你说胡铨,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呢!”张浚看了看张栻和杨万里,继续说:“胡铨,字邦衡,辗转贬居,新近也移居衡州,离此不远。”
“早闻大名,可惜无缘一见。”
“这亦不难,老朽遂闭门谢客,但凭老朽一封书信,胡铨自会见你。”
张浚遂修书一封,付与杨万里。杨万里作谢不迭。
“廷秀也算性情中人,多少官员趋炎附势,对我们这些遭贬之人,避之唯恐不及,而你数次求见,现在又为见胡铨而谢老夫写信,希望我们不给你惹祸。”
“国公哪里话来,弟子一直敬仰国公为人,恨不能早日相见,早年弟子千里拜访王庭珪,也算学识、人品为人中翘楚,今天得见国公,国公不嫌弟子愚顽,还请国公让我师事国公。”说着话,起身匍匐在张浚脚下……
张栻也在父亲身边,给杨万里磕头。张浚起身,扶起杨万里……
当日从张府辞出,杨万里迫不及待地往衡州赶去,他急于早些见到胡铨。
等到了衡州,找到胡铨寓所,已是傍晚十分,凭着张浚的推荐信,胡铨自然接会见杨万里。
杨万里对胡铨是相当的敬仰,闲话少叙,万里恳请师事胡铨,并请求胡铨手书“诚斋记”,以之作为书房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