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唐突的举措,引得众人伸长了脖子,眼里都闪着猎奇诧异的光泽。钱沐易、宇沐珂、秦沐弋等人则仿佛头顶炸了个响雷,若非宇尹文拦下,一个个便都要接二连三地冲了上去。
钟无情见陡然从天而降一个小姑娘,虽身着华山武服,还冒冒失失地打断他的话,也不恼,只疑惑地看着她道:“少侠,你有何贵干?”
杜若心里慌乱成麻,嘴上却半点瞧不出怯意,只激愤道:“钟阁主,画得好大一张饼,不怕撑破了吗?我威威华山,你以为你像街头王婆,一通搬弄是非,就可以乾坤颠倒吗?”
一通话说完,惶恐已去了大半,杜若索性放开胆子,斥道:“你私囚我六师叔,又妄图栽赃陷害我二师伯,怎么,就因为我华山屡次为民除害,断了你们的好处吗?想造谣生事,也不该挑我这样的软柿子捏,怎么敢污蔑起曾经杀得你阁中门徒铩羽而归的人呢?”
钟无情收起对杜若的仁慈,阴沉沉地看着她,虽然还挂着笑,目光里却已弥漫着杀机,对着群豪笑道:“少侠,好胆识,只是究竟谁是蛇鼠,谁是英雄,我没资格评判,那就让你的二师伯好好说道说道,他都干了什么顶天立地的好事,才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群侠却不觉得突兀,因为他们被杜若又一惊人行径给怔住了,杜若双手背在身后,以示无攻击之意,眼神里写满恳求二字,一步一步快速地走向钟无情,在离他只有一拳的距离时才停下来。
钟无情不仅讶异她举止怪诞,还好奇她眼神里的别有深意,尤其是,如今放眼整个江湖,有几人胆敢靠他这么近呢!他想弄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任由她逐渐靠近,只手里运足真气,暗暗防备。
杜若似乎还嫌距离太远,踮起脚尖,竟凑到他耳朵边上细声细语地说道:“你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想抓李尹殷吗?我知道他在哪!”
钟无情皱眉,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稚气未脱,却双眼闪着狡黠的光。小丫头片子居然知晓自己打了什么算盘,钟无情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只见她再次凑过来,湿暖的微风吹拂过耳朵,痒痒的,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更瘙痒难耐。
只听,她说:“那个宝贝不在他身上,你就算抓住他也没用!”
钟无情下意识地抓住她纤瘦的手腕,将她桎梏在自己身侧,她果然知道,否则以她的年纪如何知晓此物,莫非她和李尹殷关系匪浅,李尹殷私下里已经告诉她了,只是她这急巴巴地冲过来告诉他是何用意?
他信了!杜若没有放过他神情的细微变化,手上虽像硌了下钢铁般疼得厉害,心里底气却渐渐增了不少,道:“李尹殷师叔确实没来,他派我来告诉你宝贝的下落,要求就是放了我两位师尊。”
钟无情看着她,眼里的火忽闪忽灭,那两个窝囊废,他早就恨不得当众撕下他们伪善的miàn jù,但比起李尹荫手中的筹码,羞辱华山倒变得轻如鸿毛了,只是,她图什么呢?真的有人会这么愚蠢,为了救人而将自己置身虎口吗?
杜若不明他为何突然又起了疑心,心中不由忐忑,只好佯做轻松地一笑,道:“怎么,我鼓足了勇气,来您这儿晒晒脸,阁主是不愿意成全我的义举,还是怕了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呢?”
原来又是个好大喜功,心比天高的愚蠢少年,总以为在这样的场合一鸣惊人,便能成为武林人人传颂的侠之大者,殊不知,最终不过是沦为一个被名门声望所累的可怜虫罢了。
钟无情心中好笑,奚弄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李尹荫这个小贼只能从这儿带走一个人,他会带走谁,可你如此急不可耐地打断我的沉思,那就把这个难题抛给你好了。我可以为了你的消息放一个人,你选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台上六人皆能听见,这不是故意刁难嘛!杜若气急,咬牙道:“李师伯给我的交代是两人毫发无损,才可以向你透露他和那宝物的下落,恕在下难以从命了!”
钟无情斜眼睨了她一眼,道:“乳臭未干,就敢大放厥词,你以为现在是你讨价还价的场合吗?”
群侠看着他们低头交耳地说个不停,坛内人声鼎沸,几乎都要炸开了锅,杜若心里清楚,钟无情是不会轻易交出两人的,杜若看着汗如雨下的二师伯和面无表情的六师叔,心中早有了计较,可真到说出口,仿佛被人撕裂她的喉咙,直痛彻心肺。
杜若不敢看向清冷漠然的孔尹锐,只目光炯炯地看着胡尹皓,冰冷的话从薄唇轻吐:“那就让凌二师伯先回去吧,他此番出行,旧疾未愈,在你阁中已耽搁数日,还需早日回去安静修养,我随你到千羽阁去,在此地多有不便,若被碎雨峡和九幽地府的人听了去,你这番周折可不就白费了!”
钟无情警惕地瞟了眼台两位的小厮,又轻蔑意味十足地道:“胡尹皓,今日是我仁慈,饶你一命,可你别忘了,你做了什么!放人!”
其中一名小厮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另一人眼疾手快地拦下,并低眉顺眼地点头称是,杜若将这一幕尽览眼底,但她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不寻常,她只在想,二师伯的清名幸好保住了,否则他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钟无情既已答应了放人,便不会再生变数,胡尹皓身上下了涣神散,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沽名钓誉的脓包,实在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去对付他。
钟无情再运气,向着四面八方朗声道:“众位豪杰久等了,方才这位姑娘与我说,是她杀害我阁中门徒,而非胡尹皓,是在下怪错了人,冤有头债有主,来人啊!现在就替胡尹皓松绑!”
四面八方的议论声愈发嘈杂了,谁也不知道钟无情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那个华山小丫头到底对他灌了什么**汤,放着胡尹皓这么紧要的人质不用,反而抓着她那样一个羽翼未丰的雏鸟做什么?
钟无情很喜欢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看着众人不解疑惑的眼神,他只觉得有趣。但戏却还是要做足全套的,钟无情怫然而怒,道:“来人,将这个卑鄙小人带下去!她敢暗箭伤人,我便要让她为死去的千羽阁兄弟付出惨痛百倍的代价!”
杜若仿佛没听见他**裸的威胁,只怔怔地看着胡尹皓踉踉跄跄地走进华山队列,宇尹文和莫尹樊搀着他,众师弟围着他,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恐怕以后时过境迁,就算再有污言碎语,也只能是隔靴搔痒,对师伯和华山也造不成什么大伤害了,这些阴暗污秽的秘密,终将烂在邪不胜正的miàn jù下,营造一副出岁月静好的模样。
自己只提了提宝物二字,便骗得钟无情团团转,看来杜浮说的话,竟有九分可信,那么六师叔真的是主动攀上千羽阁,试图以自己为饵,诱出大爹吗?杜若见过他十年前抱着大爹恸哭的模样,她不相信他是有恶意的,只是他为何要如此偏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