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登时领会了希姆莱言下之意,不住颔首:戈林与希姆莱交恶已久,眼下为争夺波兰总督之职,壮大自身势力,更是合纵连横,大肆排挤对方——戈林暗中勾结凯特尔、约德尔等希特勒心腹,希姆莱与里宾特洛甫等纳粹高层秘密结盟,双方可谓势均力敌。不想戈林的私人医生竟密谋刺杀希特勒,戈林也由此坐实了玩忽职守、用人不察的罪名。倘若希姆莱将真相如实汇报希特勒,只怕戈林即便再如何功勋彪炳,也必然被褫夺“帝国继承人”之职,以及“帝国元帅”等诸多荣誉,性命能否保住更是问题。
所以,希姆莱如何处置那犹太医生,直接关系到政敌戈林的命运。看似希姆莱极为大度地赦免了他,实则牢牢掌握他的可靠供词,令戈林不得不放弃争夺波兰总督的念头,首先保住自己性命与职权要紧。再者,以此警告兰莫尔斯博士切勿再与犹太人暗通款曲,将其墙头草的可耻嘴脸暴露无遗。
正如希姆莱所言,胜利的天平已明显地倾向自己,夺取这要职的时机即将成熟。那么,为了加大这份胜算,必须要彻底清剿这些犹太人及其庇护者——历史上被赞誉为“英雄”的伟人,何尝不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走向胜利与辉煌?
“正如长官所言,虽然那医生身份特殊,得以侥幸生还,可其余要犯不得赦免。否则,不仅增长敌方嚣张气势,更让英、法、苏等国暗中笑话,极大阻碍‘白色方案’施行。”安德鲁敛起笑容,朝希姆莱肃然道,“因此,该抓的必须抓,该杀的必须杀,该死的则一个也不留!”
几许尖利的警哨声划破沉寂的空气,宽敞整洁的但泽长广场上顿时响起了密集而可怖的枪声!刹那间,在阵阵不堪入耳的惨叫与咒骂声中,近百个鲜活的生命被无情地洞穿撕裂,恣意喷溅触目惊心的猩红。
一名先遣队队员由于枪支准星未稳,弹道偏离,竟使得他面前被捆绑结实的老人头颅骤然炸开,脑浆、眼球飞出数米之远,粘在看台上的安德鲁那身新换的笔挺制服上。
“哇啊啊啊啊啊——”目睹如此惨象,围观群众无不面色惶然,嚎啕不绝,先前对犹太人、但泽官员的憎恶早已无影无踪。他们皆抱头转身,直往自家拔足狂奔,唯恐自己不慎落入这些刽子手之手,惨被屠戮。但泽长广场一时哗声四起,其中百余名市民竟被碾压、踩踏而重伤。
枪声之后,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广场四周,久久不散,令端坐看台上的希姆莱心生不适。他忙用手绢紧捂口鼻,在沃尔夫等人搀扶下迅速离开看台,钻入自己的专车,转眼驶离了广场。
见希姆莱、沃尔夫等人扬长而去,看台上其余的党卫队军官,以及广场上的先遣队队员亦相继撤离。安德鲁缓步走下看台,走进枪决的场地。此时地面上早已尸横遍地,尚未凝固的鲜血四处蜿蜒。死者无论男女老幼,皆面色灰败,眼神中展露出濒死时惊骇而绝望的神色。
安德鲁见状冷笑,面不改色的转身准备离开。忽而他步履一顿,似是长靴被什么绊住。他蹙眉俯视,却是一个长有棕黄色鬈发的四五岁男孩,正用一双沾满灰尘与血渍的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脚踝,吃力地睁着澄澈的深褐色双眸,气息微弱地乞求:“水……我好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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