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分钟的时间已过,两分钟的时间已过。
耳边,那嘹亮的声线渐渐变得凄厉,那声音仿佛从恒远的隧道之中传出,支离破碎。
嘶哑的声线,伴着一张布满惶恐的脸,沿途吹过的疾风要吹皱他的脸庞一样,将他的衣袖也吹的猎猎作响。
飞舞的青丝,在空中胡缠蛮织,瘦削的身影似在风中飘零,摇摇欲坠。
似一朵渐凋的桔梗花,在晚秋绽放出最后的光彩。
那个人影,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他眼神眺望去的方向。
那头白驹幼崽,孤独而寂寞地躺在战场上,它轻轻阖上了双眼,仿佛沉睡。
几分钟以前的挣扎,仿若未曾发生,它睡的这样安详,这样宁静。
只是,任那少年喊破了喉咙,唤破了嗓子,它也闻若不闻,不知道是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沉睡,意味着长眠。
心脏,骤痛的感觉仍旧不停歇。
秦义再也控制不住那种痛楚,他整个人缩在了场地上面,身体弯曲似虾。
他蜷缩着肢体,瞪大眼睛,想要看看自己的第一个魂宠的最后一面。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吧,今天是他们两个并肩作战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还会让小灰出现吗?
秦义闭上眼睛,脸上浮现艰涩的笑意,还有选择吗?他还有选择吗?
这个如果,在此时说起,不能不说是愚蠢的可笑了。
心魂深处,与小灰的最后的链接,秦义自己能感觉到魂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灵魂上,另外一端,在小灰身上。
魂弦越来越细,越来越轻,也越来越薄。
颜色从深红色蜕变成橙红色,橙色,huáng sè,再一点点变成白色……直至透明。
眼前,泪水浸渍过的眼眶越来越模糊。
小灰的影子下一秒就要消散。
“它!它还会站起来的!”
它,它还会站起来吗?
明明知道不可能了。
可是,秦义仍旧扯了嗓子大声地喊了。
话音落地,他好像看见小灰的身子若有其事的动了一下,只是细微的一点,更像是疾风吹过的速度更快了一些而已。
好似错觉。
“嗡!”
同时刻,脑袋深处剧烈地颤动,传来一声震耳嗡鸣,大鼓在脑袋中重敲一样。
秦义本来要闭上的双眼,突然睁开。
他精神如注,瞬间就聚精会神了。
与此同时,场下的几千双眼睛都在秦义和他的魂宠之间来回扫荡。
这一瞬间,似有历史性的事情发生,等待他们见证一样。
秦义的眼里呈现出的斑斑生动泪花,要将他眼底的痛楚洗涤的一干二净,他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小灰。
他知道,它会站起来的!
到了最后一刻,他仍然在大声的宣告着自己这个结果,哪怕当时,这个结果看起来已经完全不真实。
秦义激动的脸差点笑抽。
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视线落在小灰身上——那头本来已经要死去的白驹幼崽。
“哗!”
人们惊窒。
下一秒,窃窃私语声,响彻周遭。
“它……它怎么还会动啊?”
“它,刚才不是死了吗?几分钟以前,我好像都没有感受到它的气息啊。”
“怪事!怎么回事!”
“魂宠还有死而复生的吗?”
“或许这只白驹幼崽刚才根本就没有死,它只是生的气息太薄弱了。”
“那,那它又活过来了,这都亏了它主人的意念?”
“是它主人最后一秒仍然在呼唤它,使它的求生意识强大到拯救了它自己啊!”
“那到底是谁救了谁?”
“是它主人!不,应该说是它!如果它自己都放弃自己的生命了,那么他主人怎么呼唤,它又怎么会重新活过来呢?”
“……他妈的见鬼了。”
“!靠!这只魂宠怎么又动了啊?”
“你们……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指着那只在场中移动着双脚,企图重新爬起来的白驹幼崽,她的神色夸张:“它,它好像要站起来!”
“它,它怎么可能还没死……”
另外有人说道。
“不……它应该死了啊!”
黄冥听见大家的议论,这才将目光转移到那头本该死去的白驹幼崽身上,他的眼睛里布满了难以置信,看着那只艰难地移动着身子,企图重新站起来的白驹幼崽。
他看着它软趴趴的双腿,看着它笨头笨脑的样子,看着它进行最后的挣扎……
“不!不可能,它不会站起来的!”黄冥心底有个声音如此告诉自己,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来伤害的对手,竟然没有死?
那么,这只幼崽得多么强大?
“不!它,它不可能站起来的!”
黄冥摇着头,带着确信的语气欺骗自己道。
场中,清风拂过,白驹幼崽的毛发微微向后扬去,它笨头笨脑地移动着双脚,双腿,四肢也从开始的笔直一点点弯曲。
它费力地支撑着自己站起,可是还没有等站起来,就要摔倒。
“小灰!”
远处传来秦义担忧的声音。
白驹幼崽脸上朝秦义露出一抹人性化的表情,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没有关系,一定会站起来!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在无数双惊叹的目光之下,白驹幼崽的身子终于挺直了。
它双脚站在地上,昂着脑袋,感受着轻风吹过毛发时候的惬意。
它闭上眼睛,享受着荣耀。
它是一副多么不可一世的模样啊!
除了身体之外透出的那份憔悴,谁能看出它受了重伤?
一只重伤垂死的白驹,最后仍然坚持地要站起身子,在众人的惊叹的目光之中赢得骄傲。
黑衣人的目光中难得地浮出赞赏,他目光移动,在秦义身上分明驻足了很长的时间。
他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主人,才能让这样一只骄傲而倔强,倔强中又带着高级灵宠的自尊的灵宠甘愿与之签约魂宠协议?“
思绪翻飞之间。
“嘭!”
正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这一回,秦义闭紧了唇,垂下了头,他不再呼唤,不再凝望,他已知道,小灰它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啪嗒!”
晶莹的泪花坠地,如同盛夏绽放开的那朵最美丽的桔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