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间仓促,月考的排名还是在快要放学的时候, 张贴在了教室最后面。
罗栗的成绩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全班倒数第三,倒数第一是她的后桌花彬彬,倒数第二是花彬彬的同桌, 一个叫做何文华的男生。
有了夏言蹊的安慰, 罗栗心头松缓了许多, 对着自己四十几分的作文, 也能看得下去了, 毕竟这可是被全年级第一点名表扬有灵性的文章。
没错, 全班第一和全年级第一的名头, 都落在了夏言蹊的头上。
不过夏言蹊身上倒看不到几分考了第一名的骄傲,眼瞧着要放学了,不少同学都开始收拾起了书包, 甚至有人站在了教室门口,就等着下课铃一响就冲出去。她不慌不忙,捧着一本大部头, 眼神专注, 时不时地推一下往下滑的眼镜。
少女有着极为好看的侧颜, 皮肤细腻, 只是颜色有些偏向于苍白,鼻梁挺翘, 墨色的眸子里, 仿佛除了眼前的书籍, 再容不下其他。
罗栗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菜市场看到的一幕。
隐藏在菜市场的天才美少女——这句话突然在罗栗脑海中冒了出来。
“笑什么呢?”夏言蹊转头看她。
罗栗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这件事就当成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就好。
时间在等待下课中一分一秒钟过去,黄乐桃趴在桌子上,抱怨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她家里人都在门口等着她了。
“叮——”
前所未有的悦耳铃声响起,班上许多人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面冲了出去,罗栗才站起来的功夫,教室里的人已经少了大半。
“这么快?”罗栗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座九空的教室。
夏言蹊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吗?”
“走。”
两人自从成了同桌之后,吃饭放学,大多数huó dòng都是同步的,所以当夏言蹊拎着包走到门外的时候,罗栗飞快的将桌上的试卷和书本扔进书包,拉上拉链,往背后一扔,追了上去。
何文华还在桌上改着自己的试卷,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罗栗拍了拍他的肩膀,“国庆快乐。”
罗栗出教室的时候,正好看到班上其他几个同学从前门那边的楼梯下楼,她正探头看夏言蹊在哪边等自己的时候,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道剧烈的哭声。
她下意识回头,却见上一秒还在批改试卷的何文华,趴在桌上,哭得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锤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梆梆作响,罗栗下意识地就想进去阻止他,脚还没来得及挪动,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回去了。”
“他……”罗栗还想说些什么,一转头,却对上了夏言蹊的眼睛。
夏言蹊微不可及的摇了摇头,罗栗又看了何文华一眼,终是跟在夏言蹊的身后,走向了另一边的楼梯。
昏黄的灯光落在楼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地下楼,罗栗扶着冰冷的栏杆,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何文华的哭声。
“一中就是这样。”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夏言蹊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如同入了秋的凉风,“下期分科,到时候要考分班试,如果他还是现在这个成绩的话,很有可能会掉出火箭班,掉出去之后再想考回来,就不容易了。”
火箭班享受着最好的师资,九科老师里面,有不少人都是返聘回来的特级教师,而火箭班的学生虽然总共只有一百来个左右,但全部都是c城中考遴选出来的精英,在这样的强强联合之下,火箭班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好,和其他班学生的差距越拉越大。
虽然火箭班的学生看似懒散,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铆着一股劲儿,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被人落了下去。
罗栗拉了拉自己的运动衫外套,突然觉得凉意十足。
火箭班采用优胜劣汰的事情罗栗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像初中的时候班主任一直拿操行分说事,扣满多少分就会勒令退学之类的,有人扣得分数都成了负数,照样好好地在学校里读书,参加中考。
而何文华的哭声,像是一把利刃,割开了挡在罗栗眼前的屏障,露出赤丨裸裸的现实来。
她第一次意识到,淘汰,对于火箭班的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她呢?
她也会在分科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好,被一脚踢出火箭班吗?
罗栗不知道。
……
和夏言蹊道别,罗栗背着书包,一个人回了家。
罗束不是关心成绩的家长,见她背了个大书包回来,笑说罗栗看起来像是个乌龟。
罗栗瞪了哥哥一眼,哼声道:“你才乌龟。”
罗束点点头,道:“我是大乌龟,你就是小乌龟。”
罗栗说不赢他的歪理,背着书包进了卧室,电视机里传来的球赛声音在她合上房门之后小了许多,她正准备把带回来的书拿出来,书桌上的一样物品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哥,你怎么知道我想买钢笔?”
桌上的是一个礼物盒,罗栗欢喜地拆了上面的蝴蝶结,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银灰色的钢笔。
罗栗字写得不好看,语文老师在私下里和她提过几次,罗栗从小到大用的都是中性笔,从没用过钢笔,被老师这么一提之后,一直想着买只钢笔练字,只不过忙着月考,还没来得及去商城选购。
“原来是钢笔啊?”罗束对礼物明显不知情,他瞥了一眼罗栗手中的笔之后,视线又落到了电视机上,“今天下班的时候,你无薇姐让我带给你的,说是给你的月考礼物。”
提到月考,油然而生的一股无力感,瞬间就将刚刚得到新钢笔而涌起的喜悦压了下去。
罗束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自从进了沈氏之后,为了稳固地位,他一直都在出差,住酒店都是倒头就睡,很少有这样能够闲下来看一场球赛的时间和心思。他本以为罗栗问了问题就会回房间自己玩自己的,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沙发突然陷了下去,一只手挽住了他的手臂,随即一个下巴就搁了上来。
他拍拍罗栗的头,“怎么了?”
“哥哥。”罗栗将头埋在罗束肩膀和沙发之间的空隙里,声音闷闷的,“我考砸了。”
“有多砸?”
“非常砸。”
罗束按下静音键,让罗栗坐好,看着嘟着嘴,气鼓鼓的小女孩,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过很快就压了下来,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非常砸是有多砸?”
“两百多名。”
“在你们班是什么水平?”
“倒数第三。”
罗束是个合格的家长,所以罗栗并不怕他因为成绩的原因责怪自己,罗栗心里的难受,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争气。
对于一中的水平,罗束心中有数,毕竟他也是从一中走出来的学子,罗栗这一届有将近一千五百名学生,全年级两百名左右的成绩,在火箭班的尖子生中看起来虽然不算突出,但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如果能够保持这个水平,想要考上普通的一本院校是完全没问题的。
再说,罗栗入校的时候中考成绩在全校排名快八百多名,这次月考考到两百多名,已经可以说是一次里程碑似的进步。
只是这样的成绩,想要继续留在火箭班,还不够。
两兄妹坐在沙发上,有商有量的讨论起了罗栗的学习问题,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一次罗栗能够考到两百多名,完全是因为高中第一个月的知识太简单,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的话,以罗栗摇摇欲坠的知识基础,别说更进一步,想要维持在这个水平都很困难。
“靠你一个人补基础的话,太辛苦,而且不一定有效果。”罗束想了想,道:“我母校有个师弟,才大一,去年的高考状元,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做jiān zhí,到时候请他来给你补课。”
罗栗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欢快道:“好啊,谢谢哥哥。”
罗束拍了拍扑倒自己怀里的mèi mèi的背,说道:“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咱们又不是非要考什么p大t大,你开心最重要。”
哥哥的话如同一道暖流从罗栗心间流过,她当然知道哥哥对自己平安快乐的期待,远大于希望她出人头地,但是看着哥哥为了他们俩的这个小家一路拼搏努力,罗栗就不敢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想,自己只要再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这样哥哥以后就可以轻松一点。
她站起来,拍拍胸脯,说出了自己的豪言壮语——“哥哥你放心,下一个高考状元肯定就是我。”
罗束笑着去摸她的头,说道:“行了,未来的状元郎,快去洗漱吧,早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