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晌午很是炎热,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头顶,烧灼着青草。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凝滞不动。枝头没有一声窸窣,平原上的小水洼也没有一丝涟漪
定州琅琊福地所处平原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正魔两道修士,除了两道中的几位金丹修士之外,其余修士皆以阵营分处平原的左右两边
正魔共十八位金丹修士,此时正围坐在平原中央其中那狈真人和玄机真人此时竟在以围棋博弈
琴、棋、书、画、皆是修身陶冶情操的风雅之事,以围棋为例,除了可以陶冶情操、愉悦身心、还可增长智慧
智者擅博弈,无论是在现实之中杀机四伏环环紧扣的布局,又或是这纵横各十九路的棋盘之上,361粒棋子,似乎神来于星宿变幻,岁月交替,日月轮回,黑白泾渭的对垒,都让旁人为之惊叹
棋手按棋力从上至下,划分为九品: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
这持子的二人皆是一品入神,此二人之棋路变化莫测,且能先知,棋艺已入化境,而能不战而屈人之棋
在猛烈的阳光映照下,玄机真人与狈真人两人在棋桌席地而坐,后者明显心神不属,似有心事烦心
此时持白子的玄机真人下子,白子吃去狈真人辛苦经营力求逃出生天的一条大龙,棋盘一角立即被白子尽占其地
狈真人起身抱拳,轻叹一声道:“师兄棋艺高绝,非我可敌,我认输了”
这一局棋,下了整整三日,期间二人也曾封盘休息,直到今日方分出高下
只不过玄机真人心中有惑,先前二日,两人战得旗鼓相当,有攻有防,但就在今日这狈真人就好似心有牵绊,开局不过二个时辰便以显露败局
在就昨夜,狈真人心有所感,卜了一卦,这琅琊福地隔绝外界一切探查,想要推算其内发生之事,便是天衍宗的化神老祖也无能为力
这狈真人,对于此次的福地之行有着巨大谋算,昨夜只不过占卜自身,竟是下下之卦,这让他今日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
“若是按照我的布置,徐飞鸿应该能够为我取得血精果,只是为何这卦象”狈真人离开棋桌之后,回到灵犀宗飞舟之上再卜了一卦,还是下下之卦
舱室之内,他左右踱步,脸上尽显焦急之色,这也难怪他会如此
一千年前,他尚是一位修为不过炼气九阶,年岁三十出头的修士,在那一次进入福地的各大宗门修士之中,只算平庸之人
这福地之中,有机缘自然也有风险,一场惨烈的遭遇战,使得他与同行的灵犀宗修士被迫分开,一人独行之中,他竟发现了那古怪的湖泊,也看到了湖泊之中的嗜血妖藤
嗜血妖藤乃是上古奇物,所孕育之血精果更是稀世奇珍,便是元婴老怪,化神老祖也须抢夺之物
那时他尚势弱,心智手段尚不成熟,也没有多大的名气魄力与辅助之物,可以将一千多名修士坑杀,作为滋养嗜血妖藤的精华,好培育出血精果
不过自从他结成金丹之后,便开始谋算如何夺得那福地之内的血精果,为此他用心培养了一位弟子徐飞鸿,又高价收购了能使荒兽发狂的奇药
他嘱咐自己的弟子在福地之中尽量笼络那群魔道散修,把他们带至那处山谷,然后以奇药引来荒兽群,屠杀众人,好以他们之血孕育出血精果担心自己这弟子骗到的修士不够多,他还有其他布置,理应万无一失,但为何这卦象?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金丹修士寿元二千载,以狈真人一千岁方出头的来说,还可度过九百多个春秋,理当无须担忧寿元之事,但天衍宗与灵犀宗这一脉同源的两个宗派,其中有很多秘法需要以寿元作为代价催动
魔道之中,尔虞我诈,杀伐不断,别看这狈真人好似还有接近千年寿元,但在这魔道之中闯出的这名头,依靠的便是那一次一次消耗寿元催动秘法搏杀而来,先如今他的寿元已经不足三百年,若是这三百年之内无法找到延寿之物,又或者无法突破到元婴期,那么他便要寿元耗尽而亡无论是延寿之物又或者是突破元婴期都非易事,多少金丹大圆满之境的修士卡在那临门一脚数百年不得寸进,只得抱憾而终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天地之下,夜空之中,只见最为明亮的七颗星辰,此时正连成一条直线,星光大盛,比之前几日还要明亮数分,今日过后这北斗七星就将恢复往常的样子,这是它们这一个千年最后的灿烂了
狈真人在星辰刚刚浮现,便急忙唤来众人,欲要借星力开启禁制,他以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山壁之前,魔道九位金丹修士以狈真人为中心排列成一个九宫之局,这乃是灵犀宗那位开宗奇才所创的九宫借力之法
一道星辉开辟的门户之中,陆陆续续有着正魔两道的修士从中鱼贯而出
姬一清也在五行宗的大队之中,他的身边围绕着为其相熟的那几人
自从两日之前他回归五行宗的队伍之中,那陈灵芸便一直追问他这段时间在琅琊福地的经历,这短短一年时间,所经历之事实在太多,若一一道来,怕是需要讲个一天一夜
随着人群前行的姬一清,眼神不时瞥向那廖安齐,此时的廖安齐,全无当初的英气之感,好好的一个英俊小生,如今双眼无神,眼眶之下挂着一个黑黑的眼袋,行走之间脚步虚华,倒是那在其身侧的如花似玉姐妹,一幅容光泛发,春风得意的模样
“也不知这廖师兄是被如花似玉姐妹,如何折腾了一番,尽成了如此模样”姬一清忍住笑意,眼神中透着怜悯看向廖安齐
说起来,他们三人在琅琊福地中,一处客栈中一间客房足足待了三天三夜,直到福地将要开启之时,才迟迟从房中走出姬一清都一直没有来得及与他们三人交流
魔道阵营之中狈真人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弟子,向其使了个眼色,传音入密道:“血精果可有取到?”
徐飞鸿闻言浑身一怔,艰难的摇了摇头,随后如赶赴刑场的囚犯一般,亦步亦趋的走到自己师父面前
“师父,本来一切进行的顺顺利利的,就在弟子将要取来那血精果之时,忽然出现一名蒙面之人,从弟子手中夺走了那血精果”徐飞鸿将头颅低下,压低声音道
狈真人忍住心中怒气,缓缓开口道:“你且把此事,原原本本的与我道来”
徐飞鸿把事情始末,一一说与其师,也不敢有所欺瞒
“那人如何知道那湖底有嗜血妖藤与血精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带着一百多位修士,竟然也能让人夺走至宝,正是该死”话音刚落,可见狈真人脸上怒意滔天,眼角气的直抖,他将手高高抬起,欲一掌劈死这个他悉心栽培的弟子
他本是多疑之人,原本万无一失之事,却横生变故,他不由怀疑起了这从小便被其收养的亦徒亦子的弟子
“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弟子自知罪该万死坏了师傅的大事但弟子还未能报答师傅的养育之恩还望师傅给弟子一个机会”徐飞鸿见得狈真人动了真怒,忙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右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远处之人看见这两人奇怪的举动,纷纷将目光投射到此处,见得众人正在看着自己,狈真人收敛住脸上的怒气,换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将徐飞鸿轻轻扶起道:“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天注定怨不得你飞鸿,师傅一时怒火攻心,有没有吓到你?”
徐飞鸿抹干脸上的眼泪道:“师傅,是弟子办事不利,弟子有负师傅重望还请师傅责罚”
狈真人好似忘记了刚刚之事,也没有提到要如何惩罚自己这弟子,只是询问了他一些福地之事
这徐飞鸿见着师傅不再追究那事,心中反而忐忑不安,他从小便是狈真人带大,自然知道自己这师傅并非心胸狂广之人若是追究,还证明有所转机,但若是师傅只字不提,只怕自己将来是凶多吉少,迟早要死在自己这师傅的谋算下,
狈真人刚刚一时怒火攻心之下,本欲一掌劈死这没用的弟子,但后来转念一想,即便当场杀了这弟子,自己一点好也捞不到,反倒是落下一个残杀弟子的恶名,实属不智之举,他曾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一门可以将筑基大成修士炼化成“添寿血丹”的秘法,只不过这秘法还需被炼化者修行一种提炼精血的法诀,且这“添寿血丹”只可服用一次,所以比较鸡肋,但这徐飞鸿办事不力,也就怪不得自己这做师傅的心狠了,等他修为突破到筑基期,就督促他学习那本可以提炼自身精血的法诀,一旦他晋升筑基大成,就把他炼成一枚“添寿血丹”,倒是也可增加二百载寿元,也算是小小弥补自己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