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在山里无休无眠的赶路或者被骚扰,终于放松躺在了床上的甄凡,这一晚上可真是睡的美美哒。太阳晒在脸上,才将他弄醒。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除了村长,其他人已经回去了。一晚上的折腾,今rì běn来应该早早进田劳作的众人也打起了懒来。当然,“外患” 还在,村人也是不敢大意。</p>
“凡儿,吃饭啦”,“老头子,起来吃饭了!就你能折腾,是不是凡儿,你让我看看不就行了,愣是不让村里人出来,你倒还,一把老骨头还在这吹了一晚上山风!”村长婆娘丁玉芍,左手挎了一个篮子,右手拎了一个小木桶,打着步子朝这边走来。丁玉芍和戴德全两夫妻除了名的大嗓门,几十步外就能把声音直接炸进你耳朵里。</p>
“娘,您咋也来了。”甄凡披了被子坐在那,嘴上虽然和丁玉芍说着话,但整个人却被脑海里的景致镇住了,睁开看到阳光的一瞬,身体里的一些东西像是活了一般,剧烈运转,甚至要透体而出的样子,无数金光轰轰的汇聚脑海,整个脑海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好在,自己看到的景致外人无法看到,要不,指不定被当什么了呢。</p>
一声娘叫的丁玉芍心头软软的。应了一声,照着打着呼噜的戴德全踹了一脚,就拎着吃的直接朝甄凡走去。戴德全睁开眼,刚好看到老婆往外就走,“诶呀,老婆子,你等会再……”任他叫的声音响,也叫不醒被迷了的心智。甄凡管丁玉芍叫娘,还是幼时的趣事而来。本应唤作婶娘的,但甄凡就是婶字的发音发不好,在嘴里乌拉半天,索性就叫了一声娘,周遭人哈哈大笑,可独丁玉芍心下一片柔软,把小甄凡抱在怀中一阵疼爱。等明白“娘”这个字的意思后,甄凡仍是没有改口的意思,就这样娘啊娘的叫了下来。甄凡在村里跟其他人调皮捣蛋,但在丁玉芍面前十分乖巧。虽然没有真的像个儿子一样侍奉过,可是一张嘴巴特甜,但凡丁玉芍的吩咐,绝不违拗——原则问题除外。丁玉芍心里清楚这个管自己叫娘的家伙和亲生儿子不一样,但是起码要比女婿强半个吧,那肯定是呢!</p>
看到丁玉芍拿着吃的先朝自己走过来,心中暖暖的。对于娘的称呼其实甄凡不大在意的,但要说到村里对自己最重要的人,那就是丁玉芍了,师傅不在对比之列。不知道为何,自从被丁玉芍宠溺的抱过几回,甄凡就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好像完整了许多,别人有的,咱也不缺了呢。</p>
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微笑着迎上丁玉芍,却看到丁玉芍张大嘴呆立哪里,两只手上的吃的也差点滑落,还是下意识抓住,放下小桶和篮子,赶忙揉了揉眼睛,定定神才又看向甄凡。</p>
“娘,您,”甄凡看着丁玉芍的表现也蒙了头,没穿衣服?赶紧低头看,不对啊,衣服还穿的好好的,只是拼凑的衣服看起来怪怪的罢了,但也不用那么惊讶吧。“娘,我的衣服在山里时候,被林子刮破掉了,这时昨晚他们几个人凑的衣服……”</p>
“老头子,你,你,看到没,凡儿,金灿灿的呢,刚才还发金光呢!”丁玉芍的大嗓门也是村里女性第一,唯独对甄凡时候柔和一片。</p>
“什么金光银光的,我看你也金灿灿的呢,这早上太阳晒到谁,谁不是金灿灿的!”戴德全被老婆踹醒,心里有气呢,这辈子最恼恨的事情就是睡觉被闹吵到,昨儿刚要入睡,甄凡闹了一出,今儿想睡个大觉呢,又被老婆踹醒了,可对老婆又不敢发作,心下那个郁闷的,闭着眼睛在那掏耳朵,对于甄凡身上绽出的金光,他还真没看到。</p>
倒是甄凡吓了一跳,刚才一走动,自己确实从体内散出了一些金色光华。呆在那不敢再动,只这时,太阳从地面爬上了天,金灿灿的颜色也明亮起来,而甄凡脑海中的景致也渐渐淡化,先是虚影,然后消逝不见。甄凡试着动了一下手,发现没有光散出了,这才快走两步,拉住丁玉芍的手,拎起吃的,一起坐在了床榻上。手指搭在脉搏上,甄凡装起了师傅的样子。现在想来师傅每次为人问诊搭脉,肯定也是形式一下罢了,要是把自己能看到内腹的情形说出来,那还不天下大乱啊,合着一个村的老少小——只要是女的肯定要躲着你远远的。其实甄凡也小有郁闷的,自己只能看到内腹、血脉、经络,甚至骨骼,但是衣服下裹着的那个层面偏偏就看不到。想想师傅平日里行走间目不斜视,搭脉时一定同时开写药方,那,那肯定是能窥到天机啊。想到此处,甄凡不由一阵贼笑。</p>
“凡儿,怎么了?你怎么笑得那么贼啊。”丁玉芍柔声问道。</p>
甄凡心下一整,自己瞎想什么呢,以后好好修习,一定会早日赶上师傅那个层面的。“娘,没啥贼啊,为您高兴呗!”丁玉芍原本有一儿子,只可惜夭折于山崖间,自此,她两年时间里不言不语,闷头劳作不息,表面看不出什么,内损颇重,如果不是当时的甄凡一声“娘”为她开解了一些,不出半年她定会积郁成疾而倒下。后来又得一女,丁玉芍的心结才舒展开了。只是心结虽开,心病已成,每过一些日子,心头都会隐隐作痛,不是很烈,但持续不断,多有烦扰,这也是总爱冲村长发无明火的一个原因。老郎中说过,有些病祛之若抽丝剥茧,汤药也好、金针也罢,都没什么效果。好在丁玉芍女儿机灵可爱,加上甄凡乖巧讨喜,两个小家伙缓缓化解着丁玉芍的心病。这次甄凡从山中回来,或许又是那一声“娘”的缘故,丁玉芍终于心疾全消。</p>
“娘,您再也不用受那心痛之苦了,凡儿替您高兴啊!”</p>
“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撅撅屁股就知道你要,你要,算了你小子还要吃饭呢,我的意思你知道就好。”丁玉芍心中暖暖,虽然笑骂甄凡,但能看得出这孩子是真为了自己心病得愈而高兴。</p>
“我说行了吧你俩,我这个外人还饿着肚子呢!”戴德全早上被叫醒的火气总算消了,火气下去立马就觉着饿了,本来折腾半宿就腹中空空了,这会更是不舒服。</p>
甄凡拉了拉又要作势开骂的丁玉芍,拎了吃的就朝戴德全走去,只是进入村界时虽然没了推拒的力量,却行走泥潭之中,举步维艰。心头大火熊熊,将吃食递给丁玉芍,“娘,您拿着,还没完了它!”丁玉芍不明所以,只看到甄凡返了身子大步流星朝法堂走去,噗噗腾腾一阵叩拜,完了之后怒吼道“行了吧,啊!再闹别怪我翻脸!”法堂中隐隐流露出一股无人能觉的情绪,戏谑的满足。</p>
再次来到丁玉芍身边时,丁玉芍和戴德全还茫然不知措。只看甄凡拉起丁玉芍大步流星就走到了戴德全跟前,黑着的脸才敛了回去。</p>
“你小子刚刚是闹哪样妖啊”戴德全看到丁玉芍询问的眼神,不得不开口</p>
“叔,您是不知道啊,昨儿晚上就是它不让我进啊,就因为回来我没拜它,跟我还耍性子呢!”甄凡气哼哼的说。</p>
尽管戴德全猜了个一二,但还是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说法堂?”</p>
“对啊,就是它!”</p>
“啪”一个巴掌给甄凡来了个晨醒,</p>
“诶,你干啥啊?”两个声音同时响起,</p>
“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打,闹了大半夜,这大清早的又消遣我们。”戴德全看着丁玉芍说道。</p>
甄凡被拍了一巴掌,脑子也转了两圈,虽然法堂里流出的情绪自己明显感觉到了,但其他人明显没感觉到啊,那法堂就像一房子一样,你说跟你闹情绪,那不是自己欠抽么?</p>
“那叔你说,我昨晚咋回不来呢,还有刚才,好像也在推阻着不让进来。”</p>
“咕咚”一声,戴德全咽下一大口食物,呼啦啦干掉半碗汤</p>
“哎,你慢点吃啊,凡儿又没跟你抢。”</p>
“恩,舒服,老婆,你这糊糊做的太好喝了。”戴德全抹拉一下嘴巴,眼瞅着甄凡捉急的样子卖起关子。另外两人看到他那样子,表情立马一整。</p>
甄凡端起碗,慢慢盛出一碗糊糊,递给丁玉芍,然后自己又盛了一碗,丁玉芍一大清早跑来肯定是刚做好饭食就赶着过来了。看着金橙橙的糊糊,多日来没吃过正经食物,早已食指大动,虽如此也是小小啜了一口,一脸幸福的看着丁玉芍,“娘,您做的糊糊真好喝。”</p>
“呵呵,就你嘴甜,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怎么一吃糊糊就弄的嘴巴上都是的。”丁玉芍满脸慈爱的拉起自己的围裙为甄凡擦着嘴巴,“喏,还有你小子喜欢吃的肉渣饼子,做的不少呢,记得你小子头一回吃这肉渣饼的时候一下吃了五六个呢,才七岁大的小东西,能赶上大人了。一整村的人也就你和你叔俩人喜欢这风干肉沫做的饼子了,呵呵。”丁玉芍看着甄凡认真的把手上掉落的饼渣和肉渣吃掉的样子,恍惚感觉甄凡十几年来好像没有变过一样,心下一阵柔软,微微笑着。</p>
“哎哎哎,还有人在呢,你们不要听我说了?”</p>
甄凡跟手里一个接一个的饼子拼搏着,还关照着一碟子石锦花小菜,嘴上呜呜啦啦道“叔,您还要吃饭呢,吃完再说。”丁玉芍更是连头都懒得转。</p>
“我吃好了。”戴德全有些迫不及待了。</p>
“哦,那说吧”甄凡和丁玉芍异口同声,说完两人相视莞尔。</p>
戴德全一愣,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腹中的话挠着自己的嗓子拼命往外钻,所以也不去计较了,“我琢磨啊,昨晚甄凡这小子是白做了倒霉蛋,他进村那会儿肯定有能袭人的山兽一起,或者比他早一些撞到村界上了。”</p>
丁玉芍一番寻思,缓缓点点头,“是了是了,老东西说的有道理啊,也就这样才说的通啊。”</p>
甄凡听戴德全一说,差点惊掉手里的饼子,慌乱的抓了一口小菜,打掩饰。能袭人的山兽,自己昨晚身上不就挂了两只么。自己抓的这些山兽,因为怕杀早了元气损耗,全部是封了脉息,虽然一个个死样子,但要是解开封禁的话都还活蹦乱跳呢。这要是被戴德全知道了还不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啊,额,是再淋一次。</p>
“凡儿,饭后是不是去给老潘家狗儿去看看,听人说,他最近总是面红耳赤不言不语的,时间久了恐怕身子不好。”</p>
“嘿嘿,娘您不知道啊,我可是为他好,狗儿打小身体不好,我才琢磨出一味药赶紧就给他用了,这回肯定把他治好了,哈哈”</p>
“就你小子鬼,狗儿也就嘴巴坏一些,其实人还挺实诚的,你闹差不多了就赶紧给人家医好了,不要再胡闹了。”</p>
看丁玉芍正了表情,甄凡也老实回道“恩,是了,娘,一会儿我就去。”</p>
“你们俩在这唠吧,我回去了啊,诶哟,这一晚上闹得。”戴德全心里话讲出来,又得到老婆的认可,大为满足,现听着两人聊的事情兴趣缺缺,起身便返回村里,至于铺盖,他才懒得管,反正甄凡闹的妖,让他自己弄去。</p>
“娘,我们也回吧。”</p>
“恩,好。”</p>
甄凡一边扛了几床被褥,一边抢过丁玉芍拎着的那些器用,</p>
“哎,你这孩子,拎着两个空篮子还能累到我啊,这也跟我抢,行行行,你力气大,你拿好了。”丁玉芍看甄凡扛着东西,笑呵呵大步走了,又看他腰间挂着的来回晃荡的山兽,无奈的摇头笑笑。</p>
回到村里,甄凡先后两家还回被褥,衣服也懒得换回就来到老潘家。甄凡心下也对狗儿暗暗佩服,其实只要狗儿跟老婆行一次房,身上的药力就会散去,肯定是狗儿疼爱老婆,怕老婆月子里面出什么差池,自己就那么忍着。不过难受虽难受,真阳上冲倒也滋养了身子,此番也算因祸得福,化解了身上的隐疾。</p>
看到潘狗儿眼睛都红了,甄凡意识到自己玩笑开的有点大了,连忙为狗儿施治。几针下去,狗儿立马舒爽的shēn yín起来,那怪腔调调的放荡劲儿,一家人都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他。半刻一过,狗儿回复清明,两只大手扒拉着甄凡的肩膀,“你,你小子可是害苦我了,我,我”回头看看家人,拉着甄凡走出院子,“我下面都差点被挠烂掉,你,你说你怎么赔偿我。”</p>
“哟呦呦,潘狗儿啊潘狗儿,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你,自己管不住自己一双手,还怪上我了呢,我让你挠的呀!”甄凡心里乐翻天,可嘴上才不会理亏,“你自个儿说说这会儿的感受,现在整个人是不是都松爽了,你的老毛病完全好了,还不知道感谢我,竟然还想要我赔偿,哼!”</p>
其实不用甄凡说,狗儿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就像甩掉了一层枷锁,浑身前所未有的舒坦,以前身上几处冷嗖嗖的地方,现在也是暖洋洋一片,所以才在脑袋回复清明时没有呈上那早已背诵一万遍的破口大骂。</p>
“诶呀,有些人啊,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取下腰间两只山兽,砸到潘狗儿身上,“亏我还费心费神的给你孩子妈找了两只补身子的山兽,唉,这世道,人心不古啊,可谁叫咱医者仁心呢!”甄凡假意哀叹着,留下欲说还休的潘狗儿,转向他处,远远又飘了句“先放血,血晾干研成粉,小心放着,每月初给你老婆冲服一茶勺。拆肉分骨,一起炖上一大锅肉汤,肉熟以后连骨头一起捞出,汤小意放好,三五日里让你老婆掉,肉大家分吃掉就好,你小子记得少吃点啊……”</p>
老潘夫妇看甄凡走远了还不见儿子有动静,还以为他又魔怔了,走过来一看,面色正常,身子挺拔不少,精气神都是大好一片,却在那里发愣,老潘一巴掌糊在狗儿脑袋上,</p>
“你个狗东西,甄大夫给你开了药医治你,你怎么也不早说,整天就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害我跟你娘担心你,这都好了还杵在那儿干啥!”</p>
“诶,爹,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坏啊,他给我开的药是坑我呢,不信,您问秀秀是不是。”</p>
“啐”狗儿老婆双颊飞红,白了潘狗儿一眼,返身回屋去了。</p>
“坑你,哼哼,要是能吭成这样神清气爽的,我也想给人坑来着。”老潘头在老伴拖拽下,拿了两只山兽回屋去了,只留下表情还有些怪异的潘狗儿。潘狗儿酝酿良久,连带笑容故作愤恨的蹦出了三个字:“这小子!”说完急急忙忙回屋去了,孩子满月了呀,老婆刚才小脸微红的样子还真是动人呢。</p>
随后几日里,乡邻间聊天时絮叨的是,那咳嗽了半个月的喜叔竟然是嗓子里存了一个蛭虫,被甄凡三根银针,两巴掌给拍出来了;吴老伍在甄凡的诊治下竟然尿出了几块石头,随后能疼的直不起身子的腰立马就好了;姚大奶奶受了寒歪了嘴巴,被甄凡捏吧捏吧弄好了;还有还有……反正大伙儿唠扯的最多的就是,老郎中教出的小大夫越来越有大夫的样子了。</p>
这两天外面虽然热闹,甄凡却呆在家里一动未动,不是不想,实在是动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