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常笑,上身不着片缕,拉着还没缓过劲来的贱骷髅,从陌厄部落抢来的云器化作拳头大小在身边缠绕,钓竿斜插在腰带上,掐了避水诀,一头冲进了山间水流湍急的河里。
可怜贱骷髅懵懂至今一直生活在印山脚下,从没见过河流,又因其身蕴火能,向来怕水。之前陌厄部落围攻常笑,漫天水法就砸到它不能露头。这次进河后,贱骷髅的小身板被河水冲刷的颤抖不停,骨架忽隐忽现,不禁紧紧抱着住常笑的大腿不肯松开。
此河从天上看小的可怜,说为溪流也不为过!但游入河水里后,却是深不见底,别有洞天!暗流浩荡汹涌,生灵精怪繁多,时不时有河妖不怀好意的盯着常笑;亦有大鱼妖游过,大者十丈开外,缓缓游动,随口一吸,千百小妖就被其生吞。一路下游,河水逐渐变暗,河妖也越发恐怖,庞大的身影在各个阴暗角落若隐若现。贱骷髅看的胆颤,越发抱紧常笑大腿了!更胆颤的还在后头,常笑到了河底后竟加速直直对着一礁石撞去!贱骷髅吓一大跳,以为常笑看不到,拼命拍打常笑大腿,想告诉他前方有东西!然而常笑并不理它。
临近礁石,贱骷髅只得认命,满脑子在想等等怎么捡撞散了的身体。手骨还能抓住岩壁,倒是不会丢,肋骨之类的估计要被暗流冲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抢到合用的骨头装上,想着想着不由心生悲凉,低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碰撞。
自从碰见常笑后,贱骷髅的绝望是间歇发作的,可怜它一个印山脚下称王称霸的小团伙头目,如今却被大魔王常笑吓的只有抱大腿的份。
碰撞并没有发生,就像撞在一块豆腐上,只有微微的阻力,贱骷髅就这样挂在常笑腿上穿过了石壁。一颗人头来粗的光球,悬在前方,煌煌光热洒遍整个空间,把黑暗驱逐殆尽,水龙缠绕,河水拜服,偶尔游过的鱼虾似也对其恭恭敬敬。
贱骷髅第一时间就被吸引住了,空洞的眼眶忽地在水中燃起两团火焰,一股暖意包裹住骨架,周身瘙痒,法力蠢蠢欲动。
也不知常笑有没有注意到贱骷髅的异样,只静静观察光球,赞道:“小六儿挺用功啊!定河珠都修炼到这程度了!”
定河珠下,一道长满水草破烂不堪的石门毫无存在感的矗着,旁边河泥插着半截石块,刻有洞波水府四字。
一只老虾斜靠在石门上,似在打盹儿,微扶着一根粗硬水草,虾须无力微晃,时不时冒出个水泡。
常笑游将过去,伸手猛扯虾须。
“哎哟呦,小大人快快住手,老奔没有偷懒!老奔在神游巡查!”老虾被扯痛的嚷嚷开来,以为自家大人查岗了,眼还没睁开就赶忙解释起来。
“小六儿在家不?”常笑问道。
“咦?您是常法师啊!”老虾这才睁眼看清楚,点头哈腰,“我家大人在呢,老奔这就开门,您自进去即可。”
说着提起那根粗水草,插进门侧的一个小洞。老奔使劲一扭,石门缓缓上挪。
贱骷髅兀自盯着定河珠愣神,眼眶的火团在进入门内后立即消散,再度被冰冷笼罩,这才反应过来,抱紧大腿朝里望去。
洞府光秃秃的,说简陋简直就是夸奖,稀稀拉拉几只面无表情的水怪四处晃悠,浑然不觉有人进来。洞壁上零零散散有几个洞口,估计是房间之类的。
比我印山的草窝还破烂,贱骷髅暗自腹诽,冷不防被常古一脚甩到地上。这可不得了,贱骷髅大惊,爬去再抱,却被常笑一脚踹开:“骷髅居然怕水,你真不愧是骷髅界的一朵奇葩!”
没法,贱骷髅只好趴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可怜兮兮的望着常笑。可惜骷髅始终是骷髅,再怎么装也可爱不起来。
常笑轻车熟路的走到一个洞口前,鼓起嘴,掐诀一口浓炎喷进洞里,河水竟完全无法扑灭浓炎,反而被其高温煮的沸腾起来。
“呜呜!”洞口深处传来气急败坏的shēn yín声,一个模糊的身影急匆匆的窜出来,张口向常笑咬去。常笑笑吟吟地甩去一巴掌,将影子拍飞,翻着跟头砸在洞壁上。
贱骷髅好奇望去,却是一只巴掌大的四脚蜥蜴,头长六角,周身胖乎乎,粉嫩嫩,皮肤白里透红,无有一片鳞。
“好久不见,小六儿!”常笑打着招呼。
这小六儿,摇晃着小头,急转身游到常笑跟前,奶声奶气埋怨着:“可恶的常笑,差点被你烤熟了!咱们的友情就此结束,哼!”
常笑莞尔一笑,身子斜靠在水中,充满瞥视:“小六儿啊,你到这洞波河任职时间也不短了,怎么的水府如此寒酸,手下也没几个,这仆人居然是符兵?你这算哪门子的河神!”
“咱也没办法啊,洞波河暗藏玄机,大妖无数,桀骜不驯,咱凭着定河珠能自保算不错了,若是去管它们,说不定得被它们赶出洞波河!”小六儿奶声奶气,却有大苦恼,听着别有乐趣。
常笑摇头道:“努力修炼吧,只要定河珠在你手上,一统洞波是迟早的事。”
“那当然了,咱是谁,咱可是钦点的洞波河神!”小六儿情绪变化极快,得意洋洋,双爪撑腰,咧嘴傻笑,“对了,你怎么有空来找咱玩了?咱跟你说,这老奔天天无精打采的,也不陪咱玩儿,咱在这真的很无聊啊!”
小六儿换个姿势,仰躺在常笑面前倾诉着自己多年的空虚寂寞冷。
常笑朝小六儿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第一来帮你个忙,第二找你帮个忙。”
“啊,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玩的!”小六儿郁闷的飘荡着,飘到贱骷髅跟前,好奇的盯着这怕水的骷髅,“常笑,你带个骷髅妖到咱水府里干嘛,晦气!”
“这就是我要找你帮的忙,借你定河珠一用,给这骷髅儿一道封印。”常笑一边打量这所谓的水府一边答道。
“定河珠封印?随便了,你要用就用,不过不能带走哦。”小六儿在贱骷髅身边游来游去,“那你帮咱什么忙啊?”
常笑略一沉吟,道:“看你在洞波河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吧,这洞波河里的刺头,你选一个我挑了它,算是帮你立威。”
小六儿听的此言,两眼发光,头上六角齐抖,“妙极!咱告诉你啊,水府旁住着一条鲤鱼精,你帮咱把它赶跑了!”
生怕常笑拒绝,小六儿小爪一挥,悬挂在水府上方的定河珠滴溜溜的冲进了府内,停在常笑身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样子。
常笑见小六儿答的这么快速干脆,皱眉问道:“这鲤鱼精修为如何?为何要赶跑它?鲤鱼一般都很和善的啊!”
“这鲤鱼修炼时声势太大,那水浪每天都冲进咱水府几回,烦得咱都没个好觉睡!”小六儿恨恨的道。
常笑无语道:“你想赶跑鲤鱼精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好觉睡?”
完蛋,小心思不留神就透露出来了,小六儿呵呵直笑,赶忙补救:“这个嘛,那鲤鱼精也是刺头啊,它修炼动静极大,很多小精怪向咱告状,奈何那鲤鱼也不把咱河神放在眼里,多次shàng mén理论都是被其一口水喷飞!”
常笑更加无语了,小六儿的河神生活很是凄惨啊。不过也是,任谁也不会对面前这条无害且萌萌的小蜥蜴产生敬意。
“没问题,敢小瞧我的小六儿,明儿就去怼那条鲤鱼!”常笑打个哈欠,“这骷髅儿可是我新收的徒弟,叫常古。你用定河珠给它下个六轮封印吧,这可是你的看家本领,别偷懒哦。”
“啊,咱还以为是你自己要动手呢!不过咱来封印也行,肯定认真干,你放一百个心!”小六儿胸口拍的啪啪响,“下完封印你这弟子还怎么修炼?你是收徒是收壮丁啊?”
“这你就别管了,我先睡一觉,你封印完再叫醒我,这几天累惨了。”常笑游进一旁的洞里。
小六儿凝神感应了下常笑的状态,吃惊问道:“你们在来咱水府之前到底干了啥,居然把法力透支到这种程度。”
没有回应,常笑早已自封六识睡去。郁闷的小六儿唤来定河珠,嘴里念念叨叨:“骷髅儿,咱准备给你下封印了哦,想来常笑这么大费周章也不会是为了害你,放心吧!”
贱骷髅本就很淡定,不知为何它觉得定河珠的光芒很舒服,河水的冰冷和窒息一扫而空,眼眶火团再度燃起,陌厄大战中亏空的法力飞速恢复,在骨体内奔涌咆哮,竟隐隐有了继续增长的苗头。久违的充实力量感使贱骷髅忍不住想仰天长啸,只可惜它再怎么张大颌骨,也没丁点声音传出。
“呦,火属性的骷髅,挺稀罕嘛,常笑还是那么的会玩!”小六儿暗自嘀咕,头上六角顶向定河珠,周围水压骤然加大,肉眼可见层层河水重叠,收缩挤压再挤压,直至化成一层黑色的水膜,包裹贱骷髅全身。
更加的冰冷,更加的窒息,水膜似要透骨而入,挤压着骨体,贱骷髅感觉骨体快要碎裂一般!压力不间断的继续增强,偏又没碾碎骨体。
浑浑噩噩也不知承受了多久,骨内奔涌的法力仿佛被截流,再也无法自如操纵。贱骷髅心底发誓以后定要让六角蜥蜴好看。
压力终变小,定河珠亦随之停止旋转,黑水缩至贱骷髅头骨上,刻出一个圆圈,周围水压也慢慢恢复正常。
结束了吗?还没等贱骷髅松一口气,恐怖的水压再次袭来!如此反复了足足一天,贱骷髅享受了六次强压。额头,左右手骨,腿骨,肋骨共被刻了六个圆圈。
此时贱骷髅已完全无法感应丝毫法力,这就是拜师学艺?心好难受,常笑大魔王好恐怖!
“完事收工!”小六儿得意的拍拍爪子,伸伸懒腰,“喂,常笑你醒了没,咱可完成任务了,你啥时候出发去赶跑那条鲤鱼啊?”
话音刚落,小六儿突然表情凝固,目瞪口呆的看着定河珠。
失去小六儿控制的定河珠竟自发从珠内抽出无数焰脉,缠绕住贱骷髅,倏忽把贱骷髅团团包住,把周围河水赶走,化作一团白焰。
贱骷髅也吓了一跳,挣扎不得,骨体瘙痒难耐,眼眶前一片光芒,也不知自己的骨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小六儿与定河珠心神相合,直观的感受到自家定河珠内的能量狂泻而出,瞬间抓狂了:“啊!怎么回事!怎么办!咱的定河珠!咱的能量!”
小六儿急的围着白焰团团转,却没半点办法,只得跑去弄醒常笑,“醒醒,常笑!你带来的骷髅快把咱的定河珠吸光了!”
“哦,这么慢才开始,小六儿你封印的很慢啊。”常笑迷迷糊糊的嘟囔,翻个身继续睡觉。
小六儿翻着跟斗,小短尾甩去,直接把常笑身上的避水膜打破,奶声奶气吼着:“敢情你早就知道了啊!赶紧给咱起来,让它停下来!你这混球!”
“咳咳咳,谋杀啊小六儿,咳咳咳!”猝不及防的常笑猛喝了大几口水,连忙再度运起避水诀。
小六儿握着小爪子,瞪着眼珠子,委屈的瞪着常笑。自己这么用心的帮忙,这家伙竟然恩将仇报坑了自己一把!小六儿越想越委屈,眼眶都红了。
常笑安慰起小六儿:“小六儿啊,做妖不能太吝啬,不就一点儿能量嘛,没了再存进去啊。”
“不行!定河珠可是咱十年来的心血!常笑你再不把它停了我真的翻脸了!”小六儿带着哭腔。
常笑拍拍小六儿粉嫩的背部:“不就十年嘛,我赔你十年的能量!”
“你怎么赔?咱在洞波河容易嘛,战战兢兢的修炼了十年才攒了这么点能量!这才多久就被这骷髅吸了小半了,你赔的了吗?”小六儿眼睛越来越红,要不是在水下,应该就能看到那委屈的泪珠了。
常笑摸摸自己的光头,似乎玩笑开大了!遂不再逗弄小六儿,尴尬地笑了下:“如果我说有办法让你的定河珠快速恢复,甚至以后也能快速成长,你信么?”
小六儿抽噎着,压根不信:“说的好听,修炼定河珠哪有捷径可走。你这混球最会骗人了,当年要不是你教唆,咱也不会到这洞波河来受罪!”
“我有一门功法,可在不修内丹的妖怪体内放置虚丹,吸纳妖力,施法者随时可以收割虚丹,快速获取能量!这本是旁门左道,修炼者很容易会因法力杂乱爆体而亡,但如果用在定河珠身上,那就不同了。”常笑顿了顿,看着伤心的小六儿,继续解释,“定河珠本就是集一河之力于一体的存在,杂乱的妖力对其完全无害。此法用在定河珠上,却是再适合不过了,只要你广撒虚丹,定河珠成长速度可达原来的千百倍!”
随后常笑从裤袋里拿出一颗玉珠丢给小六儿:“此功名唤虚转法,就储存在玉珠里,你一试便知真伪!”
小六儿接过玉珠,心里明了在修炼的问题上常笑不会骗自己,但还是装的一脸怀疑样:“哼!是真是假咱自会试去,但就算有此功法,想补回十年积蓄的能量又谈何容易,你还得赔我!”
常笑一脸的jiāo yǒu不慎,不被理解,扶额痛心叹息:“哎,小六儿,你可知我为你寻这功法吃了多少苦头?花了多少心思?从你入主洞波河起我就一直在寻找修炼定河珠的法门,找到后我第一时间就给你送来了,我拿你当亲兄弟,你怎能如此斤斤计较!”
“呃,你真的一直在为咱找功法?”小六儿有点不好意思,小爪子搓着玉珠,手足无措。
“当然!要知道兄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引你进洞波河,给你找功法,你现在怨我,我不怪你。但当你定河珠修炼大成,成就一方大妖,统御洞波河,叱咤风云之时,你就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常笑说罢转身走向贱骷髅,留给小六儿一个沧桑可靠的背影,脸上却是强忍的笑意。
小六儿看着常笑的背影出神,心里内疚无比,之前的委屈早已灰飞烟灭,常笑如此仗义,自己却在计较定河珠这点能量,实在不是兄弟应该做的事啊,何况这骷髅儿是常笑的弟子,自己怎么说也算个师叔,这点能量送给骷髅儿又何妨!
“常笑。。。”小六儿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那什么,定河珠的能量就算送给骷髅儿当见面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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