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三年,广西贵县奇石墟那邦村。
石达开正在细心地擦拭他的长枪,母亲周氏道:“达开,还有一个月就要乡试了,你今年不去吗?”
石达开道:“娘,自从爹七年前被周旺发这个混蛋杀了之后,我就发誓绝不考大清试,做大清官。”
周氏道:“可是你长大了怎么办呢?再说,娘看你书念得那么好,不去应考太可惜了呀。”
石达开道:“娘,我读书是为了实现我将来的志向。我天天习武,今天不是有选拔石姓族人的比武吗?我一定要去参加的。”
周氏道:“那我儿的志向是什么呢?”
石达开笑道:“娘,这个还不能说。现在,我只想着今天比武能赢,能被选进石氏镖队。”
正说着,一个拿着刀的少年跑了进来,道:“达开,比武开始了,咱们快走吧!”
石达开道:“堂兄,你练得怎么样了啊?今天咱们可都要赢!”
这个少年叫石祥祯,他充满自信的道:“放心吧,除了你石达开,没人可以做我的对手!”
两个人跑了出去,来到石姓家族的武场,果然,比武已经开始,两个少年正在比试。
原来那邦村附近有个奇石山,山高路险,却是广东福建的客商货运买卖必经之地,石姓族人看准这个机会,做起了保镖生意。其时,广西等地盗匪猖獗,非常混乱,贵县尤其恶劣。光天化日之下强盗土匪横行不法,加上来土械斗,人人自危。官府上,有官兵;地方上,地主土豪有团练,土人聚集,皆为团伙;来人,即客家人更是抱成一团,忙时生活,闲时练武,人人都有一身好力气,一般的也会上几下拳脚,以求乱世保命。
那邦村石姓不是大户,廖姓周姓覃姓都有百户人家,石姓只四五十户户,又是来人,所以非常团结,非常重视练武,加之保镖生意没有实力是做不成的,所以,即便是石达开这些少年,打小便开始练武,个个都有好筋骨。
石达开一边看,一边和石祥祯道:“你看石凤魁,每次出手用力过猛,迟早会被石镇吉耗光力气。”
“石镇奇轻巧有余,臂力不足,哪里打得过石达德?”
“石达德打得很稳,但是缺少变化,一定会被石凤苞打败的。”
正说间,忽然有人叫石祥祯,石达开,原来这些少年分三组比试,每组选出第一名,石祥祯和石达开被分在不同的组,石达开笑道:“堂兄,好好比,拿不到你那组第一,你就没有和我交手的机会喽。”
石祥祯笑道:“达开,待会和我比武,你就笑不出来了!”
石达开笑着提枪上了比武场。
他这一组,有石贤隆,石福隆,石达英,石明开,石镇高,石镇龙,石镇发等,个个都是平日里武艺很高的少年,平日里打起来,基本都在仲伯之间,此时为了比武获胜,个个都拿出了十分力气,所以打得很是激烈。
但是石达开天生有个本事,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弱点所在,是以在比武时,他并不和对手比锋芒,而是抓住对手露出弱点的机会一举击败对手,有时候又故意引诱对手露出弱点,是以他这一组很是精彩,几个石姓族人在旁边很是赞叹。
比武从早上比到接近中午时分,每组已经选出第一名,分别是石达开,石祥祯,石镇吉,按照之前的商定,此次三个少年会全部被选入镖队,不过,三个人之间还是要决出名次,以便决定谁是队长。
三个少年抽签,先是石祥祯和石镇吉比试,两个人都是走的勇猛路子,刚强对刚强,石祥祯用长矛,石镇吉用长枪,你来我往,旁边的人呐喊助威。
石达开却料定石祥祯必败,因为他见石祥祯一味的进攻,虽然臂力上胜过石镇吉,但是只以进攻代替防守这种打法,对手是和自己差不多或者比自己低武力的还行,对手高于自己,这就很难说了。再看石镇吉,也是以进攻为主,但是不时的会主动放弃进攻,防守自己的破绽,不懂武的人看来,石祥祯狂风猛进,一路直前,石镇吉以硬碰硬,但是偶尔后退固守,以为他占了下风,其实恰恰相反,石镇吉必胜无疑。果然,又打了一刻之后,石镇吉一枪刺破石祥祯的衣衫,石祥祯躲避不及,跌倒在地,石镇吉胜。
石达开手持长枪上场了,他深吸一口气,默想战胜对手的办法。石镇吉是他堂弟,有勇有谋,不易战胜,面对强大的对手,石达开不一般不愿意以硬碰硬,因为那样赢了,自己也消耗很大,但是这次他决定了战法,是和石祥祯一样的战法,他笑道:“镇吉,刚才你打了许久,消耗了体力,我倒占了体力上的便宜了。”说完,一挺长枪,只攻不守,狂风暴雨的般向石镇吉攻去。
石镇吉面上微露喜色,刚才他就是用守攻结合的战法打败了只攻不守的石祥祯,现在石达开以为他体力消耗,是以还是想采用这种猛攻的方法,想以此战胜自己,实际上刚才他赢了石祥祯之后,为了公平,让他有了足够的休息,并吃饱喝足之后才让他再次和石达开决战的。不过外人看来,毕竟之前他已经和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战了一局,体力难免会有消耗,但他自己知道,他恢复得很快,加上吃喝之后,实际上比之前还要有力气。
石达开狂攻不已,石镇吉仍是守攻结合,他料定石达开必然会像石祥祯一样,一味进攻的时候,必然会露出破绽,果然,石达开接连几下中枪,踉跄后退,石镇吉大喜,便乘胜追击,不再防守,全力攻去。
石达开一声轻笑,刚才进退之间,他已经看出了石镇吉的破绽,只是苦于他很快防守弥补,找不到机会,如今石镇吉放弃防守,他抓住机会长枪连挑,接着横扫一腿,石镇吉摔倒,石达开长枪已经指向他的胸前。
石镇吉不服气,跳起来,站在远处想了一想,道:“我明白了!”
石达开笑了,他也不禁佩服石镇吉,很快就想到了刚才他为什么会输。原来石达开一开始就故意说那句话麻痹石镇吉,接着又用和石祥祯相同的进攻方法麻痹石镇吉,让他误以为可以用战胜石祥祯的同样方法战胜他,结果最后逐渐放松警惕,露出破绽,被石达开获胜。
镖队的头领是石龙武,他是石镇吉的伯父,此时见这场决斗,也对石达开露出了欣赏之色。实际上,石达开和石镇吉的比试,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奥妙在哪里,只会看到两个少年都在进攻对方,一方输了而已,最微妙的地方很难看出来的,所以石龙武这样的高手才会觉得石达开这少年难得。
当下石龙武宣布道:“达开,镇吉,祥祯是一个小队,达开是队长,明天开始正式训练,一个月后参加镖队任务。”
一个月后,石氏镖队正式让石达开三个少年参加运镖,不过由于他们是少年,主要是让他们熟悉镖队任务的地形和流程,所以此次接的镖是没什么危险的任务,石达开三个人掩饰不住兴奋,一路上东看看西看看。
石达开仔细看路上的山川地形,几年前在赐谷村能静道人送他一本三略六韬,他研究的十分透彻,其时三略六韬并不算是什么珍奇之书,很容易买到,但是能静道士送他的那本,却和普通买到的不同,字数多了三倍不止,还有细细麻麻的注释,是不同年代的人所为,显然这是珍本三略六韬,里面讲述政治军事经济人事,奇谋妙计,兵战之计,石达开几年来手不释卷,仔细研读,获益极多。那书里就讲到山川地形之重要,何为生地,何为死地,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之前都只是想象这些,如今出了远门,正好可以实地查考一番。
几天后,镖队顺利的把货物送到贵县水源街,一行镖师正在吃喝,放松一番,石达开也是饿了,对着眼前的饭菜狼吞虎咽,忽然,他一动不动。
他看到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走了过去,正是几年前杀死他爹的周旺发!
石达开暗自咬牙,几年来爹惨死的情景一直就在眼前,他无时无刻都没忘记报仇,想不到今天他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杀父仇人。
石氏镖队因为走镖的关系,常年在贵县租有一个房子,饭后石达开就跟石龙武道:“石伯,我还想在贵县玩几天,过几天我自己回去行吗?”
石龙武道:“达开,你毕竟还小,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石达开道:“石伯,我不乱跑,只是在这里玩上几天,等过几天你们来了,再和你们一起回去。”
石龙武还是不答应,石达开好说歹说,石龙武无可奈何,叮嘱道:“只是在贵县转转,千万别和人斗嘴打架什么的。”
石达开道:“石伯,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石龙武一笑,他素知石达开性格沉稳,不是会惹事的孩子,给了他一些散钱,便带着镖队离开了。
石达开回到镖队租的房间,开始计划怎么接近周旺发。首先,得知道他住在哪里,还要知道他平时去哪里,要是他总是带着一队士兵,那不好报仇。
石达开正想着,忽然房门开了,石镇吉和石祥祯进来了,他不禁吓了一跳,说:“你们两个怎么没和石伯一起走?”
石祥祯笑道:“我们和石伯说,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留下来陪着你。”
石镇吉笑道:“堂兄,你绝对不是因为要在这玩才留下来的,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别想瞒着我们。快说吧。”
石达开眼睛转了转,道:“真没什么事情啊。”
石镇吉道:“达开,我们几个可是好兄弟,有事你直接说吧,我和祥祯不会说出去的。”
石姓族人大多是一个祖先,还有一些少年和石达开都是五服以内的近亲,和石达开基本都处的很好,特别是石镇吉,石祥祯,石凤魁等几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石达开想了想,道:“我看见杀我爹的人了。”
石镇吉道:“是不是刚才吃饭的时候骑马过去的那个人?当时我就看你的眼神不对。”
石达开咬牙道:“对,就是他!我要杀了他,给我爹报仇。”
石祥祯道:“达开,我刚才看见那个人的牌子了,好像是个守备,是个很大的官,想去杀他可不容易。”
石达开道:“正是如此,我才要瞒着石伯,这件事我要自己去做,这件事很危险,我不想牵连到石姓族人。”
石祥祯道:“达开,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他杀了昌辉叔,昌辉叔是我的亲人,我和你一起去宰了那个狗官。”
石镇吉道:“堂兄,我和祥祯一般心。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制定计划。”
石达开三个少年皆是机警灵动之人,哪消几日,就把周旺发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原来,这周旺发已经从千总升了守备,兵营就驻扎在水源街,但是这个周旺发喜欢吃花酒赌博,每晚都要去晓春楼找姑娘,经常带一个叫宜香的出门过夜,怕人看见,每次都是夜里带这个宜香去他另买的院子里去。这个院子对面是一个破落荒废的神庙,石达开每夜在这里盯着,发现周旺发经常半夜赶回兵营,每次只带两名亲兵。
石达开三个人商定,找准哪天夜里下大雨的时候刺杀周旺发,其间石氏镖队来来往往,石达开三个时而跟着回家,时而要在留在贵县玩耍,多次之后,石龙武越来越放心了,每每让他们三个留在贵县玩耍。
这一天深夜,正是阴天,眼看要下大雨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石达开三个人紧张的藏在巷子里,眼看着周旺发从院子里出来,带着亲兵,大摇大摆的前行,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石祥祯和石镇吉每人拿了一块石头,对准亲兵一人一下,那亲兵大惊,有一个被石头砸中,晕了过去,石镇吉蒙着面,诱那亲兵来追,周旺发吓得扬马就跑,不提防石达开用绳子将马绊倒,摔下马来。
石达开拿刀便刺,周旺发虽然猝不及防被吓到了,但是这生死关头,玩命一搏,和石达开打斗起来。
这周旺发也是有真功夫的,参加过剿匪抓强盗大大小小的事情,临敌经验很是丰富,石达开这是第一次真正和人交手,对手是他一直想杀的杀父仇人,他本以为自己武艺很高强了,哪想对手比他想象的厉害得多,这个时候石祥祯和他一起对付周旺发,两个人还是很难胜他。
石达开本意是为杀周旺发而来,此时见目的难以达成,当机立断,道:“走!”
石祥祯发出事先约定撤退的暗号,三个人急忙飞奔离开,周旺发自然紧追不舍,此时那个亲兵也追了上来。
这个时候天上轰的一声雷,下起大雨来,夜色昏暗,石达开三个早就把这一带摸得透熟,按照事先的路线跑得无影无踪。
周旺发等人在夜雨之中追了一会,追不到人了才大骂而回。
石达开三个人赶回老家,因为他料定周旺发肯定会带人搜捕,几天前他们就已经住在那个破庙里了,如今又连夜回家,周旺发不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半个月后,石达开三人再次来到贵县水源街,悄悄打听,发现周旺发没有去晓春楼了,经过那晚,周旺发如惊弓之鸟,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出营。
又是半个月后,周旺发才开始去晓春楼找宜香,只是以前他每次半夜回兵营,现在不敢半夜回了,都是天亮才回。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石达开发现这个宜香,经常半夜被接走去贵县总兵那里,想必总兵的官比守备大,周旺发也不敢阻拦。
石达开三个人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杀周旺发了,他在兵营,以三个人目前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能溜进兵营杀他,而出了兵营,他又防范甚严,想杀他几乎不可能。
这一夜,石达开辗转难眠,忽然听得有声响,他悄悄拍了拍石镇吉和石祥祯,三个人盯着响声处,是床底下,三个人悄悄躲在角落里,只见一个人从床底下钻出来,还未起身,早被石达开三个人拳打脚踢,那人被打的动弹不得,石达开这才点了灯,看这人,不禁道:“我认得你,你不是在龙山挖银矿的老秦吗?”
老秦嘿嘿一笑,道:“是我。”
石达开道:“老秦,你怎么干这事?还有这几天我们一直房子里有人,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能躲在床底下这么多天?”
老秦不好意思的道:“实话说了吧,我住在这条街上,离你们这房子不远,知道这是你们镖队的房子,想着有什么油水可捞,就挖了个地道挖到你这里了。”
原来贵县县内多山,矿产丰富,平天山一带银矿,蕴藏特厚,嘉庆二十四年,知县蒋庆锡亲自带人开采龙头,六班,三岔等地银矿,后因耗资太巨停办。但是本地人此后自行开采,私采草皮浮矿,百斤之砂,能淘出银数两,铅十二三斤,开采者又多为客家人和本地壮族人。道光二十二年,鸦片战争之后,清廷因为赔款缺银,县令王济下令官府开采。但是此时私人开采多年,很难禁止,矿工之间彼此串联,和天地会来往密切,导致银矿经常被封禁,矿工们时不时的遣散重召,所以有的矿工就很难以此谋生了。
石达开的母亲周氏是壮族人,舅舅常年在龙山采银矿,是以他小时经常在那里走动,认识那里的矿工头目秦日纲等人,这个老秦也是秦日纲的一个远房亲戚,是以石达开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既是熟人,老秦难免有些讪讪的,石达开却不以为意,那个年头,为生活所迫,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他感兴趣的是,这个老秦怎么就有能耐从他家挖地道挖到这里?
一问之下,石达开更是吃惊,原来这个老秦挖地道挖到这里,只用了几天功夫,他忽然灵光一闪,道:“老秦,虽说我和你认识,但是你这么干,我要把你扭送见官的。”
老秦吓得忙磕头道:“千万别啊,我也是没活路才干这个,实在是没办法啊。”说完哭起来。
石达开道:“那这样,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你。”
老秦忙道:“只要放了我,什么事都行。”
石达开就让老秦躲在破庙里挖地道,直通周旺发院子里的。周旺发白天不在院子里,是以老秦挖得很快,不几日就挖到了周旺发的床底下。
石达开这才放了老秦,他和石祥祯,石镇吉三个人夜里偷偷试了好多次,计算好进地道和出来的时间,现在就等机会了。
终于有一天,宜香又被总兵接去,石达开三个人悄悄进了地道,径直来到周旺发的房间,那周旺发刚刚在宜香身上一泄如注,呼呼大睡,石达开一棍子将他砸晕,拖入地道,将床铺整理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周旺发拖走,在地道里,用水将他泼醒,道:“周旺发,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旺发早吓得魂不附体,道:“好汉饶命,你要多少钱?要多少我给多少。”
其时贵县绑架案特别多,多为钱财,周旺发以为只是强盗绑架要钱,是以心存侥幸。
石达开道:“你还记得六年前在赐谷村杀了一个人吗?当时有个孩子说要杀了你,今天我来取你之命。”
周旺发怎么会忘记,吓得屁滚尿流,道:“那。。。当时实在是情急shā rén。。。请饶了我的狗命吧,你要多少钱都行。”
石达开道:“我不要钱,只要你的命。当年是你怎么杀我爹的,今天我也要你怎么死。一命偿一命,我要你还这个公平。”说完一刀刺了下去,周旺发当场毙命。石达开割了他一缕头发,用布包起来,道:“咱们走!”
三个人出了地道,把预先准备好的土全部填满地道口,此时天色尚黑,三个人悄悄的回到房内。
石达开回到家,就和石祥祯,石镇吉在家练武,没和镖队出行,果然,没几天,就听得新闻,道贵县周守备失踪了,全城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这是一桩奇案。
其时贵县知县张汝瀛因琐事和周旺发纷争,周旺发跋扈无理,张汝瀛深恨之,因此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两个月,慢慢的此事做罢。
绿营里周旺发又一味的贪赃枉法,对同僚蛮横无理,无人喜他,上司吴总兵又恼他争宜香,是以周旺发失踪,竟然无人关心,无人过问,过了三个月,周旺发此人竟然被忘得一干二净。
石达开这才悄悄地把如何杀周旺发,如何为父报仇之事告诉母亲周氏,周氏听得又喜又惊,喜的是夫仇得报,儿子智勇双全,惊的是万一有一天被人知道,官府来捉拿怎么办才好。
母子两个商定此事暂不告诉任何人,石达开早已让石祥祯和石镇吉守口如瓶,过了几日,石达开陪同母亲给父亲上坟,把周旺发的头发烧了,以告慰石昌辉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