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雪白骷髅的领地,接下来的路就简单了许多,一望无际,尽是荒漠。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山川河流,曾经的一切都崩碎了,顶多也就剩下几百米高的土坡。
他们极速奔跑,火焰跳动,觉醒级别的气息外露,根本没有生物敢接近。
直到夜晚降临,姬寻的身体机能亦达到极限,两人坐在荒漠中,升起火堆。
“辰逝水说的对,带着这个小女孩进城,恐怕会招惹很多麻烦。”姜过开口,看着姬寻怀中的林雨析,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姜过起了杀心,原本他的目的就只是保护姬寻,掩去姬寻这个超级进化者而已,什么雇佣,都不过是掩饰,他根本不在乎。
若是带着林雨析进城,除非将她一直带在身边,不送她回万通商会,不然肯定会惹上麻烦。
一个庞大的shā shǒu队伍,近十名觉醒级别的shā shǒu,还有两个觉醒四重天的存在,全部折损在他们手中,若是雇主知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姬寻沉默半响,姜过说的很对,杀了她也许一切都简单了,他们两人以普通觉醒者的身份进入黄帝城,不会惊动任何人。
可是,姬寻下不了手,暂且不谈林雨析和他脑中那个人的关系,即使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自己省事,就要杀掉她?
“生命不分贵贱,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姬寻说道。
仅仅因为自己是超级进化者,就要杀掉一个无辜的人来隐瞒身份,这种事姬寻做不到。
对待敌人,姬寻可以毫不留情,进行冷血杀戮,可是林雨析是无辜的,若是就这么杀了她,与那些毫无意识只知道杀戮的魔物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炎帝的追随者,若是炎帝在此,也不会选择杀了他。”姬寻说道。
对于姜过,姬寻很尊敬,但是眼下却不能赞同他的想法。
“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要不择手段。”姜过沉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先这样吧,等到了黄帝城,再视情况而定。”
姜过离火堆远了些,将剑鞘插在地上,瞭望黑暗的天空。
姬寻叹了口气,姜过并没有说错,也许是他还没有适应觉醒者这种身份,还有些身为人类的仁慈,而仁慈在这个世界似乎是多余的。
轻抚林雨析的秀发,她不知何时醒了,一双眼睛望了过来,如同黑宝石般,刚才的谈话她全都听到了。
“你们要杀我!”林雨析低声道。
她望着姬寻,出乎意料的,眼中没有太多波澜,并没有面对shā shǒu时那般害怕,反而很镇定。
姬寻摇头,道:“没有人要杀你,我们会把你安全的送往黄帝城,送往万通商会。”
林雨析低下头,她深吸几口气,又抬起头正视姬寻的目光,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去商会。”
姬寻愕然,他看到林雨析眼中的倔强,同时也很好奇,这个即使害怕,即使受伤都会忍着一声不吭的小女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童年?
而此时,林雨析那颗对外封闭的内心,似乎对姬寻敞开了些许,她鼓起勇气,看着姬寻,道:“我要跟着你,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对吧?”
姬寻沉默了,在他脑海中,那副血染画面浮现,花瓣飘零,伊人逝去,什么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一张完美侧脸。
也许无尽岁月前,一个和她相似的女子也曾问过姬寻这个问题,也许姬寻曾允诺过,只是最后他没能保护好她,甚至连自己也没有剩下。
没有永远的承诺,哪怕曾经强到绝巅,举世无敌,最终也陪着世界埋葬,尘归尘土归土。
姬寻看着林雨析,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怀抱是绝对安全的,只有你自己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林雨析嘴角微动,看的出来她很失望,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
最后,林雨析在粉颈间取下一串银白色项链,帮姬寻戴上。
她看着姬寻,很平静,道:“这是我唯一喜欢的东西,现在交给你。”
姬寻有些茫然,林雨析又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等到了黄帝城,也都只是被不同的人保护起来,把生命寄托在别人手上的玩偶。”
她太弱小了,弱小到只有靠别人的保护才能生存下来,普通人类不就是如此吗?无法远离神城,在帝火的庇佑下,也只不过是大一点的监牢。
可怕的是,大部分人却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林雨析偏着头,看着姬寻,目光中满是期盼之色,道:“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我可以做出选择,希望你能将它一直带在身上,带着它在世界冒险,就好像,我也跟着一样…”
姬寻发呆,她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种做法,不正是只有天真烂漫的小孩才会做吗?
也许,这串项链一文不值,却承载着林雨析的天真,以及对命运的反抗,还有,对姬寻的期盼。
“我会的。”姬寻点头。
他无法拒绝,甚至他可以在送林雨析到了黄帝城后,将项链扔到无人的角落,没有人会发现,但是他无法当面拒绝一个小女孩的童真与梦想。
林雨析第一次笑了,很灿烂……
月落日升,姬寻在荒芜大地上奔跑,以他们现在的速度,一万里的距离也只花了六天,已经可以看到远方的黑色神宫。
不同于炎帝城,黄帝城已经算是初始火最边缘的地带,在城墙另一边,就不是蜕变级别的生灵了,而是一片更加残酷的崭新世界。
黄帝城的城墙更加厚实,而且城墙上刻满了纹路,闪烁神光。
这是为了抵御觉醒境的生灵而建,帝火存在无尽岁月,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熄灭,不能仅仅依靠帝火,还要做好其他方面的准备。
“我决定送你去城主那边,也许城主那有人族的修行功法,让你走上修行道路。”
姬寻低语,他思索多天,既然林雨析不想回商会,何不她一把,走上修行道路,就等若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样也好。”姜过说道。
绕过商会,无声无息将林雨析送到城主那边,假装她已经死了,被刺杀荒野中,这样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进入黄帝城并没有多么繁琐,姜过手上有炎帝城主的令牌,黄帝城的卫兵很自然的放行。
街边叫卖声一片,不同于外界的残酷,神城中生机勃勃,居住着大量普通人类,相比之下就天堂一般。
姬寻拉着林雨析的手,不紧不慢的走在黑石街上,三人都带着兜帽,压低帽沿,像他们这样的旅行者随处可见,人们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光从林雨析体内冲出,映照在天空中,形成一个似鸟类的符号。
与此同时,接连数道人影从大街小巷中窜出,都不是弱者,至少都是蜕变九重天的人,瞬间将姬寻三人包围。
一个中年胖子走出,头发都秃了一半,却目露精光,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他看着姬寻两人,最后又将目光停留在林雨析身上。
他突然跪下,匍匐在地上,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大叫道:“在下司马天,两位大人不万里,将我族xiǎo jiě送至黄帝城,还请随我前去府中,我等必有厚报。”
姬寻目光发冷,这个胖子很狡诈,干打雷不下雨,哪里是在感激?倒是这一嗓子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都知道林雨析是万通商会的人,这下他们想带走也没辙了。
林雨析脸色发白,躲在姬寻身后,拉着姬寻的衣角,显得手足无措。
听到姬寻要带她去城主府的时候,她以为后半生不用在别人的掌控中活着,谁想到她体内有万通商会的特殊印记,一帮人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
她望着姬寻,目光中满是希冀,希望姬寻能带她离开。
姬寻暗叹,他可以轻易灭掉这些人,但是在黄帝城中不容许杀伐,更何况林雨析本就是商会的人,他根本找不到带她离开的理由。
“我们只是完成任务,现在雇主死了,若是没人付佣金,这个人你们可别想带走。”姜过在一旁冷冷道。
关键时候,姜过竟然站了出来,虽然他之前想要杀掉林雨析杜绝麻烦,但现在麻烦都找上头了,他自然不会回避。
“哦?”
司马天怔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做出一副感激的姿态,道:“佣金我们万通商会自然不会亏待两位。”
姬寻笑了笑,道:“你也看的出来我们实力不俗,雇佣我们的佣金可不菲。”
司马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个shā shǒu团都覆灭了,自然实力不俗,不过他表面可不敢表现出来,反而恭敬地道:“佣金这方面两位尽管放心。”
他眼中的厉色两人怎么可能捕捉不到?姜过狮子大开口,道:“觉醒五重天的火焰,没有就免谈。”
不要说司马天,就是姬寻听了都一愣一愣的,五重天的火焰?见鬼去吧!五重天的火焰估计都能买下半个人类商会了。
反正诸葛云这个雇主都死了,姜过随便开口,目的就是让他们付不起佣金,能够名正言顺的带林雨析离开。
此时姜过的表现很强势,司马天等人也看出来了,姜过很显然比姬寻强太多,恐怕就是覆灭shā shǒu团的主,此时反而将姬寻忽略了。
死马天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竟然答应了,道:“五重天的火焰而已,为了大xiǎo jiě,死也值得,我万通商会出的起!”
他这一番话,反倒让人觉得姜过有点敲诈lè suǒ的味道了。
不过他竟然真的肯出这个佣金,这倒是超出两人的预料,觉醒五重天的火焰,对于人类来讲想都不敢想,只有一种可能。
姜过和姬寻对视一眼,这个万通商会远不止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恐怕其中还有某些极其强大的存在。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也无法更改,最终司马天留下火焰,带着林雨析离开,姬寻虽然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到此为止,这件事也就抹过,就怕他们不肯善罢甘休。”姜过沉声道。
在带走林雨析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司马天眼中残忍的光芒,以及嘴角那抹略带轻蔑的笑容,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