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还没有褪去,有一缕青烟在暮色苍茫中冉冉而生,很细,很淡,却异常的清晰。不曾可见南花飞,也无青青柳叶飘,没有一丝风,这青烟却左倾右摆悠然直上苍穹。</p>
烟云漫布的苍穹显得很是斑驳,仿若炸裂开一般到处都是血红色的细纹,由南至北,自东而西一条条血红色的细纹越聚越密,越沁越红,终在东北角的天际凝练在了一起,低垂的天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p>
一座万仞高的巨山耸然而立,一直连通到了天上与那血红色的一角天空相触在一起。庞大的山体将整个天空,大地都堵在了这里,地上千千万万的路到这里渐渐消失,空中的飞鸟被搁置在这里再也不能飞向前。</p>
巨大的山峰直上九霄,而如此硕大的山峰上,从上而下竟然缠绕着一条粗壮的锁链。赤红色的锁链环环相扣,紧密相连,每一节锁链有几万丈长,几千丈粗,就算在这每一节的锁链上都建立一个村庄都是九牛一毛。黑色的山体与赤红色的锁链显得格格不入,一条条锁链在巨大的山峰上勒出了深深的沟壑。</p>
那一缕淡淡的青烟就是从这座巨山上袅袅而起,青烟越升越浓,越升越浓,随后在斑驳的苍穹上渐渐蔓延开来,浓郁的青烟向四周散去,慢慢充斥了整个天空,然后黑夜竟然就这么来临……</p>
青烟在昏沉的天色下还在继续从巨山中飘荡出来,好似有风,青烟有些歪歪扭扭,但还是一直缭上夜空。夜色更为浓郁,铁帷幕一般的夜空上兀的出现了九颗硕大的星辰,整个天空只有九颗,再没有其他星辰!</p>
九颗星辰环绕着巨大的山峰在缓缓转动,星辉如水一般从九颗星辰上泼洒下来,将整个山头都淹没在里面,而山脚下,天空中依旧漆黑一片,只有这一角星光弥漫,照的有些惨白。</p>
星辰不闪烁,星光不流动,恰若一潭死水。夜色快要浓郁到滴下水来的时候,忽然又淡了一点。</p>
一轮桂白的圆月没有从东方升起,它直接在夜空的中央凭空显现了出来。</p>
这是一轮倾斜的月,它斜斜的挂在夜幕上,斜斜的洒下月光,只将月光吝啬的投在巨山上,天地间依然漆黑一片,只有这座巨山在星辉下,月光中惨白的发亮。</p>
有风自远方呼啸而来,撞击在巨山上,和山上缠绕的锁链碰在一起,发出了“铮铮”的声音。</p>
那青烟竟还在继续,循着青烟看去,万仞高的巨山中间竟然有一道十几丈宽的裂缝。十几丈的裂缝在几万丈宽的巨山上简直不值一提。但让人惊愕的是,这裂缝未免太过整齐。</p>
从巨山的山峰到山脚不知有几十万丈高,而这道裂缝竟然笔直的从山头划下来,没有一点凹下,没有一点凸出,把整座山隐秘的分成了两半!</p>
淡淡的青烟正一点一点的从这条裂缝中飘荡出来,其间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道细细的金属摩擦碰撞声。</p>
裂缝外光华如昼,裂缝内只有一点稀薄的月光,十几丈宽的裂缝内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枯树,千奇百怪的岩石,只有一条细碎青石铺成的山道一直绵延到山内。</p>
夜色低垂,光影阑珊,那道细密的金属碰撞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青石小路上走来了一个壮汉……</p>
一个一丈多高的狰狞壮汉从远处缓缓走了进来。壮汉的嘴里喘着粗气,暗红色的皮肤紧紧的裹在身上,全身上下都是一块块结实健硕的肌肉,上面满布着蜈蚣一样的剑痕刀疤。厚厚的岩石铠甲套在他的两臂上,使壮汉显得分外的笨重。</p>
壮汉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只有光秃秃的脑门。他的双眼里没有瞳仁满是眼白,满都是一条条细细血丝。</p>
壮汉腿上的褐色长裤早已破烂不堪,上面满是泥土,还沾着未干的血迹。</p>
壮汉缓缓的走着,赤着脚。厚大的脚掌踩在尖锐的石头上,等到抬起脚,那石头早已变为了粉末。一声声“铮铮”的金属声,是壮汉脚腕上的一对乌黑色脚镣碰撞声响。他每走一步,脚腕的脚镣上都要掉下一层细小的铁屑,铁屑落在青石之间,月光投到上面,发出淡淡的幽光。</p>
壮汉右手持一柄巨斧,巨大的斧头上满是裂缝豁口,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碎,但没有,反而给人一种千钧的重量。而壮汉的另一手中却只握着一根七寸长,二指宽的枯黄竹筒,一缕缕淡淡的青烟正从竹筒里飘出来,一直飘到了山外,飘上苍穹……</p>
前方很昏暗,路不知有多长,壮汉走的的很稳,面无表情,一直顺着巨山的缝隙,顺着青石小道向里走着。</p>
路愈走愈宽,月光有些直白僵硬,干枯的树林间开始有了几点微绿,地上有了几株萎靡的青草。远方,隐约出现了一座矮矮的庙宇。</p>
起雾了,看的不大真切。</p>
壮汉口里喘着粗气,还是那样走着,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灵光。他走到了庙前,停下了脚,像一座雕塑一般站着,过了许久,壮汉缓缓转过了头,沉闷的“梆梆梆”声从他的脖子里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山里,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p>
庙,已经坍塌了半边,已然成了一座破庙。庙的后墙已经化为了满地的泥土,庙堂上的神像只剩下了半边身子。庙里到处都是尘土,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惨白的月光洒下来,照的地上的尘土发白,整个破庙也是惨淡的白。</p>
庙堂的正中央很亮,没有灯,但很亮,是一种黝黑的亮,是一口黑木棺材上泛出的光泽。</p>
破庙内到处都是灰尘,而这口黑木棺材却是一尘不染。黑木棺材的上面坐着一个同样漆黑身高三尺的活物。那活物弯着腰,手中捏着一片碧绿色的叶子不停地擦拭着身下的这口棺材。</p>
突然,它一把撕碎了手中的绿叶。</p>
“嘤嘤嘤~~~”一声诡异的婴儿啼哭声乍然响起。</p>
声音一高一低显得很凄凉,很痛苦。</p>
这声音从破庙内,从那活物的口中传了出来,一直传到了山里。</p>
更远处,扑棱棱飞起了几只黑影,刚刚包裹了月光的黑云一瞬间退散,月光更加的惨白,黑棺更加黝黑。</p>
那活物突然扭过了头,漆黑的身体上是一张雪白的脸,这脸长得很像狒狒,白的很诡异,没有一丝血色。</p>
它瞪大血红色眼睛,盯着壮汉,嘴咧的很大,脸上洋溢着恐怖的笑容,而它的嘴里却是一声声如同婴儿啼哭声。</p>
壮汉两眼无神的盯着这只活物,突然,壮汉咧开了嘴,眼睛瞪的滚圆,也笑了起来。</p>
壮汉裂着嘴,“咕咕”仿若猫头鹰一般的笑声从他的喉间发出来。</p>
那三尺活物俶然变得平静下来,它从黑棺上一跃而下,血红的眼睛滚圆的瞪了壮汉几眼,随后隐遁在枯林黑暗处,消失不见。</p>
月光幽幽,黑棺上流光洒了一地。壮汉闭起嘴,继而又“梆梆”扭过僵硬的脖子,继续向前走着。</p>
何时是尽头?</p>
何处是归途?</p>
壮汉脚腕上的“铮铮”声不在,化为了满地的“呤呤”声,那锁链不知何时已经断裂。</p>
路,太长了,一道道弯不知拐了多少。干枯的树林变得越来越稀,正当只剩下三两棵枯树时,转过一道弯,一片茂密翠绿的竹林映入眼帘。</p>
万籁俱寂,月华当空,青色的竹林间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烟。竹林下,一条青石小道一直向内。</p>
几十丈高,手臂般粗的翠竹没有引起壮汉一丝一毫的注意,他缓缓的走进竹林里。遮天蔽月的竹子笼罩在他的头顶,只有几缕窄窄的光影漏下来,这竹林里却丝毫不昏暗,是碧绿的亮,亮的碧绿。这里的每一根竹子都莹莹散发着碧玉般的光晕,让整片竹林显得很是轻盈。</p>
壮汉踩着青石小道间略略有些松软的泥土向里走着……</p>
远方依然是无穷无尽的竹林,打着绿灯的萤火虫带着几缕细细的女子轻语声从青青竹叶间传来。</p>
壮汉脚腕上锁链“呤呤”的清响在竹林间荡了荡,消失不见,那远方的女子低语声却是踩着轻摆的竹叶愈来愈渐清晰。</p>
壮汉走着,竹林向后退着。</p>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竹林间又有另一条青石小道从西边通进来,女子的声音就在这条路上,没有遮蔽的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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