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皇室都穿的比较正式,但由于资源有限,衣服的用料都非常普通。他们进了屋,行了礼,简单说明来意后,四代王在帷幕后做出沉思的姿势,让那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盯着那块黑纱不停地吞咽着空气。其实只要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只是在摆架子而已。
“那个……”郑日冉紧了紧怀里的布偶,双臂还微微有点颤动,“不能,命令吗?让大家团结起来。”
在场的人,除了郑日冉,包括四代王,都或轻或重地叹了下气。这种事,是不行的,魔国什么都能考命令,但就是干涉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这是我唯一无权干涉的。后果就是,如果哪位王试图命令这个,那么他会当场失格,这是王一上任就被通知的事。
她不说话了,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是在思考还是无视。这样一来,两位皇室就更心慌气浮,布里图快要按捺不住了:莫非他们是记恨着之前侵略的事?也有道理,毕竟让这里陷入一片慌乱的境地。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真不好说话了。怎么办呢?
“尝试,同样的感觉。”她终于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出话来,只是令那两人感到不适应的是,这真的是当时那个带着傲气的女孩吗?怎么看着像泄了气一样?不过她的话还算是点醒了他们,没有什么比感同身受更容易理解别人。
得到对策的两个人匆匆离开了,现在齐古德的时间很紧,每分每秒都有因饥饿或疾病死亡的人。
“好了,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
“那个,我……”她抱得小兔的脑袋一摇一摇的,大大的玻璃眼显得更无辜了,这么一看,她们两个还蛮像的,都是一双不会动的眼睛。
“怎么,累了吗?”
“我……那个……呃……”她好像要做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不过在她眼里,有什么是不难开口吗?四代王大概了解了她的脾性,也不催促,静静等她自我调整。十多分钟后,她终于红着眼睛,细声请求,“非魔……我……”
明白了,不过是想回故乡看看而已,至于这么谨慎吗!我也知道这就是她的风格,也没办法,但若是一个普通的非魔这般态度还是可以看做是对力量的畏惧,但她接二连三地以惊人的气势解决让人们困扰多日的事件,结果也让人膛目结舌,她难道看不出来?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既然知道对她的印象都变了,那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不明白,她一定没那么简单!
“哦!想家了?也对,离开这么多天了。”他语气中带着惋惜,其实这么多天过去,对她的兴趣早已使他忘记了她是个非魔,他潜意识里认为他只是个不会魔法的魔国人。现在魔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还需要她的力量,说实话,真不想这么放她走。
但她不属于这里,她之前一直生活在hé píng的环境里,这个随时会升起硝烟的地方本不是她该来的,这只是一个偶然,这只能是一个偶然。
她来到这里,纠正了人们对王,对人民的视角,她来之前,人们都以为,王就要无条件地爱这个国家,殊不知他们也需要爱的理由,就如同冀鲁……这样啊!不了解过去,所以才无法原谅,这也是冀鲁没有挽回民心的原因之一吧!这就是她说的“一碗水端平”的真正含义吗?因为每个人都不相同。
“其实……那个……我……”
“罢了!”四代王摆摆手,送她出去。
齐古德的事,意外的顺利,由全体皇室共同策划了一场逼真的梦境,即使再痛苦也无法醒来的梦境,第二天,他们站在露台,向人民告知了冀鲁的过去,一个良好的开端是,虽然不多,但至少有人愿意尝试重新相信,之后,我想他会做得更好。
经过讨论,雅戈达这边决定三天后送郑日冉回非魔过正常的生活,查理去陪她,主要是负责让她和魔国保持联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忙。原本丁是打算一起去的,被查理阻止了,那种穿透一切的洞察力,还是留一个比较稳妥。整个过程,郑日冉没说一句话,好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顾抱着小兔,而且有几次打算不吃不喝,不过最后还是去了餐厅,不是被人催去的。
另一边,冀鲁在午夜里翻来覆去,他听斯托亚讲述了一切,再加上郑日冉也算是让他走到今天的人,若不是她,自己恐怕已经带着对齐古德的怨恨丧命了。若不是四代王不计较自己先前的侵略,两位皇室连跟她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措施。不管怎么说,这次,他欠雅戈达一个人情。
三天很快过去了,这三天她没什么变化,也没说过话,只到了最后,临走前细声细气地道了别,往查理身边靠了靠,搓动着手指问,“这个,我……”之后停了好一会。她以为查理会像以前一样猜出她的意思然后直接回答,然而这次他很耐心地等她把话说完,他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被打断的尴尬,然她又怎会想到这些。见查理半天没有反应她才是真正的为难,又不好冷场,只得接着说,“这个,我可以,抱着吗?”说的当然是那只兔子。
查理答应一声,没有不屑也没有冷漠,随后示意她出发。一道光扩散一圈,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他们选择的时间是晚上,这样,有足够的时间调整人们的记忆,总不能让那一段时间空着。全部办妥之后,查理提出送她回家,她一开始很紧张,扭扭捏捏想要拒绝,之后查理一再强调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又接二连三地恐吓,这才勉强让她妥协,但条件是不能到离她家一百米之内的地方。
城市里是看不到星河的,因为耀眼的灯光足以遮盖这些。一路上她低着头,抱着小兔,什么也不说。其实,查理还是有点好奇的,培养出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到这吧。”她说话很少带感情,而奇怪的是,这件事我竟然到现在才发觉。查理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站住不动了,他知道她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分别。他就站在原地,用力量跟着他。她渐渐远去,很快就要看不见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明天,还要上学吗?”
“你在学校的生活应该不会受影响,不过那么久没去,成绩应该会落下一些,在意的话我给你补。”非魔的功课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她,查理也要再次去学校,还真应了瞬的那句“再去非魔的学校转转”。
他们对记忆的控制有个弊端,一起消除的记忆只能一起恢复,没有选择这一说,先前查理以为没有什么用处,就把人们对自己的记忆也一并删了,这次,回忆起他的人恐怕又要回到噩梦中了。
这种事不会有误的,学校里又像是出于风口浪尖,人们都带着适应,仿佛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很久。查理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反正周围的评论很难影响他的心情,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我不会意外的是,郑日冉也不管,她任由同学继续误会查理,完全没想过为他说话。
平日里,也不过是个人偶,怎可能为他人着想。每次想到这些我都忍不住惋惜,若她的情感再丰富一点,一定是个完美的王。
这两人在学校也看不出有什么关系上的变化,她还是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有时低头写些东西,而他则是思考着关于雅戈达的各种发展可能及对策。总之这两人看上去互不相干,而每到她离开查理的视线,三百米之内他会用精神监视,再远些就跟着她,一天下来,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查理的掌控之内,换作普通人估计早就要疯掉了。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本来就很少动弹。
我记得,她曾经是第一名,而在接下来的kǎo shì中,除了语文,其它没一科及格,语文也只在及格边上,这绝对不只是落课的影响。拿到成绩后,她只是往本里一夹,看都不看。对了,她曾说过,她不想考第一,那种忧郁的眼神我现在还清晰地记着,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这么麻木,至少残存着些感情。难道说,那时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为了自创形象而说谎。那么为什么,这个年龄,不愿站在顶端?
没有人看,没有人问,在这个班级,她是那么渺小,让人不禁认为,假如哪一天她失踪了,一周以内绝不会有人发现。查理一直注视着这样的郑日冉,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警惕,他不觉得他孤独,他觉得她根本感觉不到孤独。
这些天,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郑日冉有时会去找他,要一些书,不仅限于政治历史,也不局限于魔国,但凡他有的,她都借来看,但查理还是尽量给她魔国的,不是想让她多些了解,只是她每次收下非魔的书,都会不明显地流露出异样的哀伤,他不太适应那样的表情。
这些天齐古德形势有显著好转,首先冀鲁的过去以及人们的梦境相互配合后,虽大多数没有马上见效,但还是潜移默化地产生了影响,再加上冀鲁本身的努力,齐古德终于收获了第一片两百平米的绿地,有了这个开端之后,齐古德的凝聚力会加强的越来越快。
“这是谁?”还书的时候,她无意间瞥到了他放在桌上的zhào piàn,是一张全家福,他身旁有两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一个是银发,眼睛是深沉的黑色,另一个是蓝发,眼睛是清澈的蓝色;他们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人银白的短发似乎被风吹倒了,很艰难地斜着,女人蓝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有几分贵妇人的气质。
“这是,我的家人。”查理拿起zhào piàn,指着那些人一一介绍:那个银发的男孩是他的兄长,名叫查克,蓝发的是他弟弟查德,还有他的父亲多曼和母亲摩菲,魔国没有继承姓氏这一说。他一面介绍一面回忆着过去,那一切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随后,他自嘲一笑,“我也发现问题了,我记得自己诞生的时候魔国刚刚分裂,家人都因此去世了,但这张zhào piàn里,我和家人都在,我也是长大的样子,我也清楚地记得怎么和哥哥吵架,怎么照顾查德,这一切都不像是假的,这一切都太离奇了。”他说的并不怀念,倒有一种被极力淡化的恐惧感,我知道,他是害怕那一切都是幻象。
她把书放在他的桌子上,连同那只她费半天劲才请求抱回来的布偶,自回来以后她就把它塞在一个xiāng zǐ里,藏到了床下,再没碰过。查理没有拿那个布偶,重新按到她怀里,“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一个都没笑呢!”她无视了怀中的力道盯着zhào piàn。
她说的没错,zhào piàn上的五个人,没有一个是开心的表情,嘴角半分都没有上扬。她又仔细揣摩了一番,说出了她看到的情形,吞吞吐吐,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总结下也不过是几句话:他们的父亲眼里有一些醉意;母亲眼里带着些不正常的机敏;查德像是被困在笼中,眼神在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查克的眼睛则是死水一般,却总有泛起涟漪的势头;而查理,他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想要挣脱一切的热血,但郑日冉也从中读出了强力的压制。就这么几句话她翻来覆去十几次也没说清楚,想来她要是这状态八成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到最后,查理根本没听她说了什么。
随后,她放弃了这个话题,又或者,总觉得她好像看透了什么。
她又借了关于拉佳尔和基普泰的书,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她似乎对这两个国家特别感兴趣,若不是雅戈达素来与那两国交好,还真很难满足她对资料的要求。她什么都不问,只是看书,好像她想要的dá àn都在那些tú piàn和文字上,任何人的任何评价都不可信,她给我们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查理在某种方面还是很辛苦的,平时在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倒是没什么,一到双休日,她完全窝在家里,让查理不得不一直在百米范围内守着,最后他干脆在附近找了房子住下,否则就算是他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待上两天也该崩溃了。
这次又到了周六,查理在屋子里整理书籍,特意把拉佳尔和基普泰的单独拿出来,如果不出意外,周一她还会来借以前看过的书,每到周一她就会这样,都是有规律的,机器一样。
嗯?这次,好像没按照程序来呢!她居然出门了,这可是比火星撞木星还要罕见的事啊!查理反射性地出去跟着,她自然不会拒绝,不如说她料到这一步,特意在路边等着,想到他会有疑问,提前做了回答,“突然,想出来走走。”
她的服装很简单,一双西瓜粉的鞋,一条很旧的牛仔裤,有四个口袋,口袋上绣着粗糙的辣椒图案,不像她这个年龄该穿的,她说这条裤子是四年级的,一直没有换过。上身还算体面,是一件粉白相间的外套,应该是近期买的;她斜挎着一个灰白的塑料包,用黑色的皮套扎着马尾,这一身打扮,不像是高中生,也不像不良少年,怎么说,比较富裕的乞丐吧?说得过分一点的话。
一路上很平静,她是这么认为的,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查理引开了,没人会看到这个穿着怪异的女孩。凄冷的秋风打着旋从两人中间穿过,这两个人无视着周围的一切,就这么走着,他们注意到了吗?头顶越来越浓厚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