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蘅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陈之江的脸色,他想要冲进病房,然而陈之江拉住他:“雨蘅,不要去,你不会想看到的。”
“放开,那是我爸爸啊,他在里面。”
陈之江声音暗哑:“医生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没能救回他。”
他看着黎雨蘅惨白的脸,担心的扶住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他急忙想安慰。
“我要进去。”黎雨蘅深幽的声音,让陈之江无法再阻止他。
他跟在黎雨蘅身后,他的状态让他很担心,他怕他会随时倒下去。
黎刚的面容并不安详,甚至有些狰狞。
“他是窒息而死,他瞒着我们所有人,我们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法子,以他身体半瘫痪的状态要做到这样……”医生的话里也是充满了遗憾和自责。
显然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位病人会选择这样终结自己的生命,并且成功了。
黎雨蘅的身子晃了晃,苍白至极的脸孔,陈之江急忙扶住他:“雨蘅。”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沙哑的声音,听了让人心疼。
“前几天陈女士来看过他。”护士想起这件事,“他们似乎发生了争吵,她走的时候,黎先生激动的从床上滚下去,还把花瓶摔碎了。”
黎雨蘅仿佛没有听见护士说什么,他幽黑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他躺在那里,再也听不见他叫他滚的声音了。
他忽然发现他的面容苍老的厉害,为什么,他陪他的时间竟那么少?一直以来因为他叫他滚他就走,他们父子之间,这些年来没有交流,现在满满的悔恨,让他心底深处升起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如果他可以无视父亲的怨恨,如果他在不拍戏的日子可以多陪陪他,那么……
“雨蘅……”陈之江担忧极了,被他的脸色吓到:“医生,我先扶他出去,这里还有病房吗,我想让他躺一会儿。”
陈之江把一言不发仿若失了灵魂状的黎雨蘅安置到另一间病房,才稍稍松了口气。
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才让他惊觉自己竟错过了十几个小丁的电话。
陈之江觉得事情不对劲,急忙避开黎雨蘅,关了病房的门,回拨过去。
“陈哥,事情不好了!”小丁焦急的声音传过来,陈之江心里就咯噔一声。
下午黎雨蘅的父亲出事的时候,陈之江便一直待在医院,这会儿从小丁的叙述里,才知道在下午的时候网络上竟开始大肆流传一篇文章。
这篇爆料详尽的剖露了黎雨蘅的情史。说他是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后,撬了墙角小三上位,才娶到珠宝名媛。
本来这种所谓的爆料也只是茶余饭后闲聊一会儿,但这篇爆料竟还找了好多有力的作证。采访了几位黎雨蘅曾经在舞蹈学院的朋友,让他们描述了当时程峰黎雨蘅和秦牧菲之间的关系,还附上很多三个人当时的照片。
那些照片也选的很有心思,照片里的程峰神采飞扬,和秦牧菲一对璧人,而三人行里,黎雨蘅却很明显是陪衬的那个。
这样会声会影别有意图的描写之后,黎雨蘅的形象就被描述的很尴尬。
陈之江迅速翻看路人现在的评论,情况在朝对黎雨蘅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不是黎雨蘅的粉丝,我只说一个我见过的事情,印象很深。前年电影节的红毯我收看了,当时给我感觉就是这两夫妻有问题,那位名媛压根不搭理黎雨蘅伸出的手,这会是正常夫妻之间该有的样子吗?”这条是热门评论里点赞最高的,短短一个小时,已有几万点赞量。
“热门说的这个我也有印象。不过他们不是一直被说貌合神离吗?现在有点明白了,原来是撬朋友墙角啊,难怪。”
“我对黎雨蘅很失望,如果这爆料说的是真的话,不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人家去世了,还对人家的女朋友下手,这太……”
“这有什么不可以,难道说人死了,他女朋友也得陪着那个人一起死,而不能选择新的恋情?黎雨蘅做错了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可能他安慰她他们才走到一起的,很自然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你们说的这么不堪?”
这唯一一条为黎雨蘅辩护的评论,虽然粉丝们努力想把它顶上热门,但还是被前几条评论冲掉了。
“脑残粉滚出去,还为你家偶像洗白什么啊,各种公开场合都能看出他们夫妻根本感情不好,介于他老婆的身份,他攀高枝撬墙角很明显好不好?”
“就是,都被秦牧菲看不起了,黎粉还要洗白,你们黎太太秦牧菲的反应最明显,附上红毯视频,很精彩哦。”
这条红毯视频正以飞快的速度被各大营销博疯狂转载中。
陈之江皱了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公司怎么回事,都没有采取什么应对吗?”
“陈哥,这件事……”小丁犹豫了一下,“你上次让我盯着芳姐那边的,我还没对你说……”
陈之江听完小丁的汇报,有些恼火:“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小丁也是有苦难言。
“小丁,你得有个选择。现在很明显芳姐是要牺牲雨蘅了,她为她的首席位置,牺牲一个人艺人对她来讲不算什么。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应该会和雨蘅一起离开,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走,那我们欢迎。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小丁有些惶恐:“陈哥,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芳姐……”
“这么有针对性,细节又这么清楚,如果没有熟识雨蘅的内部人反捅,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吗?”陈之江气愤的说。
“可是芳姐为什么……”
“小丁,你资历尚浅,进这行也没几年,还是太单纯了。表面上看雨蘅是芳姐的摇钱树,但其实只是她手里的一张牌。雨蘅的脾气你也是知道,平时就讨厌炒作,这点上他从不配合芳姐。换句话讲,他是一张不听话的牌。
雨蘅的合约在年底就要到期,但现在他还没有和芳姐续约。之前芳姐没遇到危机,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而现在,上面空降下来的大人物,让她的首席位置岌岌可危。芳姐这么做,必定是和某股势力达成了协议,用手里的牌去换对自己得益的事情。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所以你才叫我暗中盯着他们。”小丁一股子恍悟。
“之前就有迹象了,这半年来雨蘅的负-面-新-闻比过去几年里都多,你说是为什么?风华虽不是鸿天娱乐那样的大公司,但也不是新新经纪公司,怎么可能对这些负面的公关如此不济?只会是暗中有人放任,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陈哥。”陈之江听到小丁一脸认真的声音,“我决定了,我要跟你和黎哥走。”
“黎先生,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护士看着这个伤心的男人,她都觉得很难过,想起自己在整理病人遗物时的心情。
护士离开了,黎雨蘅看着那些父亲使用过的东西,他的衣服护士给整整齐齐的叠放好在包里,有一部手机,一部收音机,还有他给他买的平板,想让不能动的父亲也可以看看自己喜欢的节目,增加一些乐趣。
然而那时的父亲很生气,嚷着他都不能动,还看什么电视。
黎雨蘅怔怔的摸着那块平板,发现磨损的边缘,显然这已经不是他买给他时崭新的样子,这也说明他有用过。
无意点亮的屏幕,黎雨蘅竟发现父亲用的平板是一张自己和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们都在笑着,自己的模样还很青涩,他想起来了,是他刚念大学时,和父亲一起去钓鱼拍下的照片。
他不自禁的轻轻碰触那屏幕上父亲的笑脸,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
有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他慢慢翻开父亲的平板,他知道父亲的手指勉强可以动作,他想象着他困难的点摸这块平板的样子。
然而,在视频相册里,他居然发现了一段父亲录给他的视频。
那是他生前最后的样子,与方才看见的那张可怖的脸孔不一样,视频里的父亲神情看上去是轻松平静的。
“雨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段视频。但总觉得,你可以看到。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你不要难过,虽然我知道你这孩子一定会难过,但又不会表现给任何人看,一个人偷偷的哭是吗?孩子,爸爸对不起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倦怠的神情有些痛苦,“这些年我犯了很大的错。”
“我居然不信任自己的孩子,我想那不是一个父亲对孩子,而是男人对男人的那种嫉恨。我是真的爱过阿梅,可惜我傻,到最后才明白她是这样一个女人。
你知道吗,每次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但看见你了,又说不上来的生气。瘫痪的这些年我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我自己也明白,也许是因为行动不便,也许是太多的不顺意,我一下不能接受自己的生活变成这样,变成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所以我只能找让自己发泄的人,而你恰巧变成了那个倒楣的孩子。
最后的最后,我们不要再因为那个女人互相生气了。你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对我是一种解脱,孩子。
也许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情,毕竟我虽然瘫痪了,但得到的都是最好的照顾,你一直在尽力给我最好的,我的病房舒适,护理人员也很好,然而这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乐。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居然连为儿子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阿梅来的越来越少,我看得出她眼里的嫌弃,早已心凉,也明白她根本没有真的爱过我。
雨蘅,我很累了,你就原谅你这个懦弱的父亲,自私的离开。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些年你演的那些电影,我都有看。这你一定不知道吧,老实说我很自豪也很惊讶,我的孩子居然能演出那么特别的角色,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那是我的儿子,我心里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爸爸没有什么留给你的,最后只想对你说,雨蘅,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太爱别人,你也要爱自己,知道吗,我的孩子。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爸爸清楚,你那个老婆,她从来没来医院看过我,所以你在她心里到底值几分,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是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有时候该学会放弃。这是我这个父亲,最后的一点感慨和忠告吧,你不要像我一样傻。”